《控制》居家大碗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半夜里，凌夕忽然在病床上翻来覆去，似乎正陷入梦魇中，无法苏醒。

　　凌夕发现自己站在凌家大宅的前院，看着周遭熟悉的景物，她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久违的感觉。

　　忽然，大宅大门打开，父母从里面走出来，母亲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布偶娃娃。

　　凌夕睁大双眼，难以置信，惊叫道：“爸妈，你们，还活着？”

　　父母含笑点点头，招手让她过去。

　　凌夕很震惊，她以为死去多年的至亲竟然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能再次见到父母，她很开心。

　　她快步走到父母跟前，猛的扑上去紧紧拥抱他们，放声大哭，“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母亲把布偶娃娃交给她，父亲微笑着抚摸她的发顶，两人揽着她走进大宅......

　　床上梦呓哭闹的凌夕惊醒了文丞，看到她紧闭双眼，嘴里不停呢喃，表情又哭又笑，双手似乎正抓着什么。

　　他轻唤一声：“凌夕，醒醒……”

　　凌夕毫无反应，她沉醉在与父母重逢的美梦中，对外界无知无觉。

　　文丞心里涌起不安，这情景似曾相识。凌夕以前发病的时候也是这样，哭喊挣扎，任凭谁都唤不醒。致幻剂的作用他再清楚不过，但是他发现凌然给凌夕用的致幻剂和他所知的致幻剂区别很大，凌夕自身有很多隐性疾病，致幻剂会不会诱发那些疾病，目前尚未可知。

　　家人的离世对凌夕打击太大，与其说她昏迷，不如说她在逃避现实，她宁愿在梦里和家人团聚，也不愿意清醒面对现实。

　　如果凌夕的意志在梦魇里土崩瓦解，后果就是成为永远昏迷的活死人，他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坚持活下去。

　　晓宇！

　　文丞立刻想到那个酷酷拽拽的五岁小孩。如果说这世上凌夕还会在乎谁，牵挂谁，肯定非晓宇莫属。希望她最在乎的人能激起她活下去的意志。

　　可问题是晓宇还处在危险期。

　　文丞犯难，苦思冥想，人没法带过来，有录音也行。他忽然想到凌夕手机里晓宇的来电铃声就是他的搞笑开场白，之前凌夕跟晓宇通电话时他听到过，当时还打趣这个孩子人小鬼大。

　　文丞翻出凌夕的手机，找到手机里的录音存储，终于找到这段幼稚搞怪的录音。

　　他打开录音，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喂~是美丽可爱的小姨么~我是宇宙超级无敌小帅哥晓宇啊~”

　　他把手机放在凌夕耳边，一遍遍重复播放晓宇的录音。他不知道这个方法奏不奏效，但是他已经无计可施，只求凌夕在听到晓宇的声音后回心转意，别被噩梦夺去心智。

　　凌夕挽着父母走进大宅，三人走到客厅坐下。

　　她环顾四周，心中不免感叹，这是她的家，曾经她十分排斥回家，更不愿意在客厅逗留一秒，而此时，她内心只有喜悦，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在她心中盘亘许久的仇恨和抵触全部消失，她爱上了这个家。

　　凌夕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搜索自己的记忆，惊讶地发现原本存在她脑海的凌然的记忆也一并消失，此时此刻，她只是她，完完整整，没有被分裂的凌夕。

　　周围景致忽然颠倒，凌夕发现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她睁大双眼，不安和惊慌让她只想哭泣，然后，她就听到自己嘹亮的婴儿哭声。

　　旁边的父亲不停地逗弄她，可惜新晋奶爸不懂哄孩子，婴儿哭声越来越大。

　　母亲只能把父亲赶一边，然后不停轻拍，温声安抚受惊的孩子。

　　家里一个闹一个笑一个哭笑不得，三口之家每天生活鸡飞狗跳却也其乐融融。

　　凌夕在父母的宠爱下一天天长大。到了上学的年级，她如愿以偿地进入幼儿园，交到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好朋友，拿到她平生第一个奖状，她开心极了，第一时间向家里报喜，回家后常常和父母讲述一天的经历。

　　凌夕从幼儿园到大学，从三岁娃娃成长为一个知书达理、身体健康的活泼女孩。父母一直陪伴她成长，身边一群好友知己玩耍逗趣，她沉浸在这种父母朋友相伴的快乐生活中。

　　今天是凌夕十八岁生日，父母为她举办一个小型生日派对，邀请她的朋友们到家里庆生。

　　客厅里，凌夕看到蛋糕上的生日祝福，看到父母慈爱的笑容，她扑过去和朋友们互相打闹嬉戏，心里十分满足，这是她内心最渴望的日常生活。

　　忽然，玩闹中的凌夕隐约听到一个声音，有点悠远的孩童稚嫩的声音。

　　凌夕左顾右盼，周围只有父母和朋友，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到呼唤声。凌夕想，或许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时远时近，一遍一遍呼唤，声音里透着一股孤独和想念。

　　凌夕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幻听。

　　这时，大家围着凌夕唱生日歌，催促她赶紧许愿吹蜡烛。

　　母亲拉着她的手，说道：“来，宝贝，许个愿吧。”

　　凌夕看着身边每个人的笑容和期待，缓缓闭上眼睛许愿。

　　许愿完毕，父亲问她：“宝贝许了什么愿望？”

　　凌夕脱口而出：“我希望爸爸妈妈永远开心快乐，我们永远在一起......”

　　说完，凌夕一愣，这句话自然而然说出口，感觉熟悉到像刻入骨髓一样，似乎她曾经说过，在哪？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突然她心口一痛，胸腔涌起一股悲伤。

　　蛋糕上的蜡烛忽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刚才的欢乐嬉闹刹那间烟消云散，父母和朋友也消失不见，周围一片死寂。此时此刻此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顿时慌乱起来。

　　这时，孩童的稚嫩呼唤声再次响起，声音越来越响亮清晰，仿佛就在她耳边。

　　“喂~是美丽可爱的小姨么~我是宇宙超级无敌小帅哥晓宇啊......”

　　奶声奶气的声音如此熟悉，让她不知不觉间心底柔软，忍不住亲近，刚才的慌乱也渐渐平息下来。

　　晓宇是谁？黑暗中凌夕苦思冥想，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突然，一个搞怪的五岁孩子的身影进入凌夕的脑海，关于晓宇的记忆越来越多。她的记忆渐渐回笼，记起五年前的车祸，记起凌然的车祸，记起抢救中的晓宇。

　　凌夕立刻激动起来，这是晓宇的声音，晓宇还活着。她连忙一边跑一边喊：“晓宇，你在哪？”

　　以后，就剩她和晓宇相依为命，他才五岁，没人照顾，没人保护，她放心不下。凌夕在黑暗中朝着晓宇的声音狂奔而去......

　　文丞在漫长的等待中煎熬，他一直没敢离开病房半步，警惕地盯着凌夕的状况，晓宇的录音播放了一宿又一宿，他担心连晓宇的声音都唤不醒凌夕，那样的话，凌夕可能永远沉浸在梦魇中，一辈子无法苏醒。

　　期间凌夕曾一度休克，医生连夜抢救才挽回生命。

　　在即将失去凌夕的那一刻，文丞感受到蔓延全身的恐慌和极致痛苦，就像下一秒，他也会停止心跳和呼吸。

　　幸好，凌夕活了下来。

　　直到凌夕喊出晓宇的名字，文丞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只要她对外界有感应，不是毫无知觉就是好现象。

　　凌夕一直没有苏醒，挽回生命后她依然深陷梦魇，不停呼唤晓宇的名字，说明她已经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文丞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清晨，昏迷一天两夜的凌夕终于有了动静。她微微睁开眼，脑袋昏沉，感觉自己浑身虚脱，手脚像灌铅一样重，没有一丝力气。半晌，她缓缓转动眼珠，瞥见一旁有个眼眶青黑，胡子邋遢，满脸憔悴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文…丞？”凌夕哑声问。

　　听到声音，胡子拉渣的男人一咧嘴，双眼一瞬间迸发亮光，脸上有了些精神气，激动得不知所措，语无伦次，“是我…还记得我，太好了，凌夕，你终于醒了。”

　　这一天两夜文丞度日如年。他一直守在病床边一步也不离开，他怕凌夕醒不过来，也怕凌夕醒过来后第一眼看不到他，就算两天不眠不休，胡子不刮脸不洗，只要凌夕能醒过来，一切都值得。所以当看到凌夕睁眼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文丞抹把脸，把所有担忧和焦虑抹掉，脸上换成灿烂的笑容，“醒了就好，你等下，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凌夕点点头，张口想说话，但是口干舌燥，只能不停轻咳。

　　文丞去给她倒杯水，端到她的唇边，轻轻地先润润凌夕的双唇，等浸湿后再慢慢的一点点喂她，一边喂一边说：“晓宇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你放心，等你病好，咱们一起去看他。”

　　凌夕听到晓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后，内心终于安静下来。她想起梦中那个稚嫩的呼唤，至今有点恍惚。

　　医生为凌夕检查完毕，没发现其他问题，只嘱咐她注意休息和补充营养。

　　文丞经过一天两夜的惊魂煎熬，已经很疲惫，但一听到医生的嘱咐，他突然兴致盎然，抚摸着下巴胡渣，琢磨要如何给凌夕好好补充营养。外卖和亲手做，他选择后者，既营养又有心意。

　　他打开百度，搜索烹饪教学视频，打算现学现用，他相信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能很快上手。

　　病床上的小白鼠凌夕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怎样的味蕾攻击，见文丞不去休息还在玩手机，立刻把手机抢下，勒令他去睡觉。

　　陈警官一直在警局忙案子，却也不忘打探交警那边的进展。凌氏这两起诡异的车祸案弯弯绕绕似乎又回到原点。虽然他对两起车祸做了诸多对比分析，疑点重重，但到底缺少证据，交通科那边并不认可，凌然车祸案最终如何他也能预判。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证明自己的推断。也许出于对五年前车祸疏忽定案的补救。即便不能插手这次案件，也能给交通科提供一些思路，证实车祸存在疑点，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他一边忙手头的案件，一边抽出部分时间暗中调查，毕竟凌然车祸案时间近，证据链还没断，资料也比较多。只要查清这起车祸案的来龙去脉，或许五年前的案子就能水落石出。

　　他在办公室查看凌然在餐厅时到车祸发生前的道路和餐厅监控，查看目击证人和现场勘查记录，这是他借助之前在交通科的关系拿到的资料，他想调查凌然和凌夕在餐厅见面期间，周边有没有出现不寻常的人，力求不错过一丝线索。

　　陈警官正沉浸在案子中，一个警员拿着一个包裹走进他的办公室。

　　“陈队，这里有个匿名包裹，是国际快件，指名给你的。”

　　“好的，谢谢。”

　　陈警官放下手头资料，看一眼包裹，有些好奇，他并没有国际友人，谁会寄跨国快件给他？难道是老魏？陈警官一想到音讯全无的老魏，急忙打开包裹。见里面是一袋袋的文件，他抽出来一看，发现是这几年凌夕的治疗过程，还有韩彬唆使高洁一步步控制凌夕的详细计划，里面还有很多国际药物的资料，都是高洁曾经在凌夕身上使用过的，剂量药效记录得清清楚楚。陈警官立刻明白，这是心理学家高洁邮寄给他的韩彬的犯罪记录。

　　他挑选其中关于韩彬的资料重新看，深深觉得凌夕这个前男友简直渣到无底线，既舍不得前女友凌夕，又在感情上利用高洁，脚踩两只船。他遇到凌夕虽然是意外，但是之后的种种都是阴谋。

　　同时，陈警官也很疑惑，资料上只是详细记录韩彬这五年来如何一步步策划实施这场谋夺凌家财产的阴谋，却没有涉及到五年前车祸的任何信息。难道五年前的车祸跟韩彬毫无关系？仔细一想，陈警官心中了然，高洁是五年前车祸后才回国，对韩彬的所作所为不了解也正常。不管怎样，高洁邮寄给他的资料确实对侦破案件有帮助。

　　目前线索比较杂乱，陈警官决定重新捋一遍。他将凌氏夫妇案和凌然案一并在白板上写下，两案合并，画出两个车祸案的事件分析图，整个事件的时间线、受害人、受益人，还有这些人的动机、时间等，几乎能牵扯上关系的都被他一一标上。

　　他盯着分析图，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而且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这个事件，借以掩藏五年前车祸案真相。如果是这样，更加证实凌然是五年前车祸案的参与者之一，她的死是为了尘封那个真相。但凌然不是整个事件的终结者，因为五年前的车祸还有唯一幸存者——凌夕，而她才是所有行动的最终目标。

　　五年前车祸显然比凌然的车祸更复杂，如果是针对凌家，凌夕侥幸活下来，重伤失去记忆，对方有的是机会除掉她，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对方又是如何知道凌夕恢复记忆，再次痛下杀手？

　　陈警官皱眉摇摇头，头绪烦乱，睡眠严重不足让他有些焦躁。

　　陈警官走到洗手间洗脸。一番清水泼洗后，混乱胀痛的脑袋暂时得到缓解。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玻璃镜中有一条细微的裂痕，镜中的自己被那条裂痕分为两半，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还是一个整体。陈警官看着玻璃裂痕，心头一动，或许五年前的车祸和五年后的车祸并没有关系，后者就像一场模仿犯罪。

　　回到办公室，陈警官再次拿起高洁寄给他的资料翻看，并找出凌然的资料和韩彬的资料进行分析，发现他俩的目的一致，都用催眠和药物控制凌夕。

　　等等！药物？陈警官忽然想到什么，赶紧重新翻到药物资料，查看里面关于药物的信息。两起车祸案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诡异，杀人于无形，能让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的，是药物！可惜高洁提供的资料中，有一部分药物并没有写明详细信息，甚至没有制造厂家和厂址。陈警官想，看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明这些药物的出处，除了高洁，还有谁接触使用这些药物。

　　病房里，凌夕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风景，她的病情逐渐稳定好转，不仅记忆没有消失，更连续几天没有再做噩梦。即便再次梦见父母，她也不会轻易迷失在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