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留云》Ecila

80、谜底（中）

　　张洁洁叹了口气，不知已瞧出了什么。她幽幽道：“虽然他当时并没有死，但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样活着与死了已没有什么区别？”
　　楚留香勉强笑道：“他活着还是死了，我想还是他自己更清楚些。”
　　张洁洁道：“但除了他自己，这世上却还有另一个人也很清楚他的想法。”
　　楚留香道：“这个人是谁？”
　　张洁洁道：“就是已成为他妻子的上代圣女。”
　　楚留香道：“难道她愿意放手？”
　　张洁洁喃喃道：“也许。”
　　楚留香苦笑道：“但她似乎也并没有放他离开的权力。”
　　张洁洁道：“不错，她没有。一旦成为家族的一员，几乎任何人都没有脱离的机会。除非……”
　　楚留香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道：“除非？”
　　张洁洁道：“除非有什么法子能叫他切断与家族的联系。”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嘶哑，仿佛充满了说不出的苦涩。
　　楚留香一怔，心里似乎已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张洁洁顿了顿，却还是说了下去：“要知道他与家族的联系本就不深，因为他本就是外面的人。而这唯一的联系也只维系于一个人——他的妻子。”
　　楚留香脸上的表情顿时冻结，他的心也已沉落下去。
　　张洁洁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为何不问问后来怎样了？”
　　楚留香喃喃道：“我不问，是因为我本就不想问。”
　　张洁洁道：“你为何不想问？”
　　楚留香道：“因为我已猜出这绝不会是个令人愉快的结局。”
　　张洁洁却忽然笑了笑，道：“但她那时却总算还没有死。”
　　楚留香不由道：“为什么？”
　　张洁洁道：“因为我的母亲。”
　　楚留香怔了怔，刚要发问，便听张洁洁问道：“你可知她是何时成为护法的？”
　　楚留香只能摇头。
　　张洁洁道：“就是在那时候，她才请求上代圣女将她定为圣教护法人的。”
　　楚留香道：“你也是因此才会成为新的圣女吗？”
　　张洁洁道：“是的，这个命运早在我还未出生时就已经定下。”
　　楚留香道：“可你的母亲又为何要如此做？”
　　张洁洁道：“为了救圣女的命。”
　　她一字字道：“因为成为护法，她就可以知晓教中另一条出路！”
　　楚留香讶然道：“另一条出路？”
　　张洁洁道：“一条只有护法知道的出路。”
　　楚留香沉吟道：“所以……”
　　张洁洁道：“所以那个人才得以离开，而圣女当然也并没有死。”
　　她微笑着，道：“这样的结局，听上去是否已好了很多？”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那么后来呢？这位圣女后来又怎么样了？”
　　他凝视着张洁洁，眼神很深沉，也很锐利，仿佛有着洞悉人心的魔力。在这样的注视下，简直没有任何人能说出违心的谎话。
　　张洁洁已有些笑不出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终于道：“既然说故事的人已为主角安排好一个差强人意的归宿，听故事的人又何必苦苦追问最后的结局呢？”
　　楚留香苦笑道：“因为我虽不喜欢不如意的结局，却更加不喜欢自欺欺人的感觉。”
　　张洁洁道：“可你怎么知道故事的结局一定叫人难过？”
　　楚留香道：“也许是因为我已见过了故事的主角之一。”
　　张洁洁不禁怔住了。
　　因为她绝没有想到楚留香竟还有另一番奇遇。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叹息道：“是的，这绝不是一个美满的结局。不仅不美满，也许已称得上悲惨……圣女放走了她的丈夫，又送走了她的孩子，在后面的日子里，她独自一人承受着那个选择带来的苦果，最后终于有一天在孤单与寂寞中死去。”
　　她瞧着手中的黄金面具，喃喃道：“到最后她也仍没有逃过这面具的魔咒。”
　　楚留香却已听得呆住了，失声道：“孩子？你说她还有一个孩子？”
　　张洁洁怔怔道：“是的，我听说她是不愿自己的孩子永远困在这牢狱之中，所以早早才将他送了出去……”
　　楚留香猛地跳了起来，大声道：“你的母亲去了哪里？”

　　然而他的问题张洁洁却答不出。
　　不仅她答不出，简直任何人都答不出。
　　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那神秘的黑衣女人去了何处。
　　她竟忽然不见了。
　　张洁洁和楚留香从千秋屋一路找到圣坛，又从圣坛一路找到议事厅，却连她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她消失了，消失得毫无预兆，而且连一丝痕迹已没有留下。
　　张洁洁显然已有些不可置信，她喃喃道：“她一定还在这圣教里，一个活人是绝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楚留香当然也不会相信。
　　那黑衣女人不久前说过的话，直到现在还如阴云般笼罩在他心头——她还没有将张洁洁完全变成“神”，又怎会就这样忽然消失？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可我们几乎已找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张洁洁喃喃道：“不，还有一个地方……”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忽听一人道：“不必再找了，你们已不可能找到她，因为她早已不在这教中了。”
　　楚留香猛地抬起头，却见一抹红色的衣角自石门后转出。
　　红衣人咯咯笑着，已缓缓走出阴影。
　　来人竟是艾虹！
　　可她怎会忽然出现在此？
　　张洁洁瞧着艾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
　　她厉声道：“艾虹，你怎么还有胆子回来？”
　　艾虹娇声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张洁洁冷冷道：“你通敌叛教，残害同族，罪行擢发难数，怎么还没有逃走？”
　　艾虹沉默一会儿，轻声道：“逃？我是不会逃走的。”
　　她忽然抬起眼睛，大声道：“我不仅不会逃走，我还要光明正大的站到你的面前，让你心服口服的放我离开！”
　　张洁洁瞧着她，眼神几乎像在瞧一个自不量力的疯子。
　　她笑了笑，道：“你在做什么梦呢？”
　　艾虹也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瞧一瞧这个便知道了。”
　　说着，她已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举到了他们面前。
　　圣女令。
　　在圣女令没有丢失之前，它本就一直由张洁洁保管，所以这世上简直已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眼前这东西的真假。
　　而她一眼便瞧出艾虹手中拿的，是真的。
　　张洁洁的表情已完全变了，变得既震惊，又警惕。
　　她寒声道：“它怎会在你的手上？”
　　艾虹咯咯笑道：“难道不是你们要我去取回它的吗？莫非你已忘记了？”
　　她眨眨眼睛，道：“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做梦吗？”
　　张洁洁顿时不说话了。
　　楚留香忽然道：“我想你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艾虹怔了怔，目光瞧向他，不由已叹了口气，道：“不错。”
　　楚留香道：“你的同伴是谁？”
　　艾虹道：“我想你应该已猜到他的身份。。”
　　楚留香的眼睛微微一亮，道：“那他在哪里？”
　　艾虹道：“我不知道。”
　　楚留香盯着她，道：“你真的不知道？”
　　艾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但我就算告诉你，只怕你也已无法找到他了。”
　　楚留香道：“为什么？”
　　艾虹道：“因为他也同护法一样，都已不在这教中了。”
　　张洁洁斩钉截铁道：“这绝不可能。”
　　艾虹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除此以外，你还能找得到其他答案？”
　　张洁洁冷冷道：“他们若当真已离开，看守出口的十位长老怎会瞧不见？”
　　艾虹曼声道：“活人有活人的走法，死人自然也有死人的走法。”
　　张洁洁失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他们已死了？”
　　艾虹冷笑道：“也许他们就是都已下到了阎罗殿。”
　　话一出口，张洁洁与楚留香两个人，四只眼睛顿时一齐瞪到了艾虹身上。但艾虹的神情却连变都没变，仿佛没有半点不自在。
　　楚留香道：“你既然说他们已死了，那么杀害他们的凶手是谁？”
　　艾虹道：“凶手当然就是他们自己。”
　　她笑道：“你杀了我，我又杀了你，这是不是就叫做自相残杀？”
　　楚留香道：“可你们护法的武功如此高明，一般人怎么能杀得了她？”
　　艾虹转了转眼珠，幽幽道：“按道理来讲确实是这样，但这世上岂非总有很多事情是不讲道理的？”
　　她吃吃笑道：“至于这件事为何没有道理可讲，我想你心里应该已明白原因。”
　　楚留香顿时哑口无言。
　　他无话可说，当然是因为他已猜出游云鹤与这圣教间的纠葛，不过张洁洁又为何同样缄默不言？
　　难道她还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偌大的厅里，竟忽然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洁洁才终于开口道：“你特意找到我面前来，难道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事？”
　　艾虹道：“当然不是。我已说过，我在等你心服口服的放我离开。”
　　她摇了摇手上的令牌，微笑道：“除了护法人，只要是圣教中人，岂非见到它就必须要听令行事？”
　　她轻轻叹息道：“只可惜，护法她老人家现在却早已不在了。”
　　张洁洁瞪着她，道：“莫忘记，你手上还沾着同族的命！就算我现在放你离开，日后你又哪里逃得过我们的追捕？”
　　艾虹怔了怔，喃喃道：“莫非你觉得我已杀了人？”
　　张洁洁冷笑道：“难道不是？我分明是亲眼瞧见你与外人联手对付我们自家人的！”
　　艾虹竟还是很平静，道：“也许你说得确实都是真的，不过可惜从一开始你瞧见的那个人就不是我，她本就是别人冒充的。”
　　她笑了笑，道：“而我，真正的艾虹，不仅替圣教拿回了圣女令，还将害死七娘他们的凶手引入教中，叫他自投罗网。”
　　顿了顿，她忽然意味深长地笑道：“至于他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也许就是我协助护法，才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铲除……
　　“你说，你有什么理由追捕我？”
　　张洁洁捏紧双手，咬牙道：“但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证明！”
　　艾虹道：“也许有些事情我的确无法证明，但我总算能证明自己没有手戮同族。”
　　张洁洁道：“你怎么证明？”
　　艾虹道：“有一个人可以帮我证明。”
　　张洁洁道：“这个人是谁？”
　　艾虹笑道：“艾青！”
　　张洁洁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字字道：“难道她还没有死？”
　　艾虹已克制不住地大笑出声，道：“艾青当然没有死！因为我本就没有杀死她！”
　　她微笑道：“你若不信，三日之后，大可以叫她来与你当面对质。”

作者有话说

　　关于圣教，大部分遵循原著，但也有一些私设。
差强人意：尚能令人满意。（我应该没有用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