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功名利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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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秋妹妹。”踏进书房的淡妆妇人，看见斜斜倚在窗边的女子还在出神，上前拉拉她的衣袖，又唤了一句。
“啊？”她这才回过神来，“嫂嫂，是你。”
“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应？”
素秋笑着摇摇头。嫂嫂今日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褙子，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穿着一件差不多颜色的衣服。
虽然时隔六年，素秋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日踏入俞家时的所有情景。
那时她跟在哥哥身后，对俞家的一切都有些好奇，两眼四处张望着。这时一个粉衣妇人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问长问短。从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好像至今还能感觉到。
从那之后，素秋得到了她悉心的照顾。
嫂嫂韩氏是韩侍郎的爱女，单名婉。如她的名字一样，性情温柔贤淑。
韩家是书香世家，家教颇严，却不屑于当时一些儒士提的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坚持让家中的女孩子读书，且不限于《女史》、《女谏》这一类。因此韩婉自幼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在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甚至同几个姐妹办起了诗社，每日聚在一起题诗赋词，那是多么美妙的时光啊！
遥想当年锦绣楼阁中，韶华之年的女子，穿着淡淡的春衫，一面拂柳分花而来，笑语嘤咛间，蹙眉吮笔间，提袖落墨间，一首首或是明丽或是忧愁的诗词，静静渗入了似水的年华中。
这本是应当流传开去的佳话，却只能禁锢在“闺阁之作，不可外传”的角落里。幸好的是，等到她们姐妹纷纷出阁之后，往日的诗社没有因为地域的分隔而消失。它演变成了姐妹之间德互相赠诗，以书信的形式，延续了那个属于少女青春的佳梦。
韩婉说素秋年纪同她的小妹相仿，便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她有姐妹六人，也就只剩下最小的妹妹还未出阁。若是有书信来，她也会叫上素秋，一同在诗句中回忆着她做女儿时美丽无忧的时光。
韩婉写诗的事一直瞒着丈夫，素秋问为什么，韩婉笑道：“他们大丈夫有事情不足于向妇人道，难道我们小女子就得事事都让他们知道吗？”
素秋悦然赞同。
有时候，素秋会想出嫁前的嫂嫂到底是怎样的佳人？而今的她，笑容恬淡，安于相夫教子。这也是大家的女子必修的一课吧！
丈夫才德兼备，妻子贤良淑德，如此一对，当是所有官宦人家儿女婚姻的楷模！第一次见到韩氏时，素秋就这么想着。事实也确是如此，俞韩两家都是官宦世家，到了谨庵这一代，由父母做主结为亲家。婚后的两人举案齐眉，众人都羡慕地说他们是天作之合。
素秋收起回忆，低头时瞥见韩婉手中拿着一张小小的红纸，“嫂嫂，这又是……”
“陈御史陈大人派人送来的，想给他的千金提亲。”
素秋浅笑，“我哥不会答应的。”
这半年来，已有数十户人家前来提亲，却都被恂九一一回绝。想到这些，韩婉不由嘀咕了他几句：“恂九也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既有了功名，也该娶妻成家才是。这么多的姑娘，难道就挑不出一个好的？”
“什么功名！我情愿哥哥没考过秀才。”素秋嘟囔了一句。
韩婉道：“妹妹还是这样想啊？恂九天资聪慧，初学八股时，文章一挥而就，字字珠玑。……那时候，你哥哥他也是你这种想法。官人劝他去参加童试，他却说学做八股文，只是为了给官人做伴。又说自己福气运气都差些，进入仕途只是妄想。”
素秋点点头，“是啊。那时候他也说过，如果他真的跟人家一样去赶考，不免会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的。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得自在的好。可后来看到大哥又落第，他不也奋然动心，说什么‘十九岁老童当效驹驰’吗？”
韩婉笑了笑，道：“恂九也真的了不得呢，第一次参加童试就是第一，后来省里巡回举行的科考，成绩也是第一。这样一来，你哥哥可就出大名了，有多少青年才俊想跟你哥哥结交，又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许给你哥哥。”
素秋哼了一声，道：“他也惹了第一的麻烦！那些媒婆整天都在门口堵着。就连小黛她们这些丫环出去，都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她们，免得被逮到，不停地问东问西。”
“好在恂九已经答应，等这次考试结束，他会好好考虑一下终身大事。所以今后，你就不用再为这个问题担心了。”
素秋默然，转头看向窗外。
哥哥，真的想成亲了吗？
直到晚饭过后，俞家兄弟才回到家，准是一考完就和其他人庆祝去了！韩婉忙上前问他们考得如何。
素秋从哥哥眼中看到“志在必得”四个字，她冷冷地问：“哥，你就那么有把握吗？看你的样子，似乎你排了第二，就没人能排上第一！”
恂九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刺，朗然而笑：“知我者，莫过素秋也！”
“你……”
谨庵也跟着打趣：“素秋，你是没有看到，现在外头都在争相抄录你恂九哥哥的文章！或许过两天，这京城内外的纸也要变贵了。”
“大哥，你会把他捧上天的。”素秋气得转身回了房间。
谨庵看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问：“恂九，素秋这是怎么了，你还不去看看？”
他悠然笑道：“小性子上来了，等一会儿就好，不用理她。”
恂九这么说，也就真的没去找她。等到夜深回房安歇时，一推开门，却看到她坐在房间里，像等了有些时候。
“素秋？你……找我有事？”
她抬眼看他，目光犀利，“哥，如果你真的考上举人，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恂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而且问得这么直接，怔了一下，道：“我说过，我参加科举，只是因为看不过大哥每次都落第。……我不相信考个功名会有这么困难！”
“是吗？”素秋的声音意味深长，冷笑反问一句：“这样的话，我都不信，你信吗？”
“……”恂九呆住了。
“我直接说给你听吧！你不是一时意气，你是书读得太多，人都读傻了，居然也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样的鬼话，想要荣华富贵，金榜题名……”
“够了，素秋！这是我的事，你别管！”被说中了心事，他假装很生气地背过身，不去接触素秋的目光。
“好，”素秋哑然失笑，“我不管，可你也别忘了你自己是谁！还有，这个……”她转腕轻轻一弹，指尖拈着的东西准确飞入恂九手中。
恂九抬手一看，又是写生辰八字的红纸！他皱起了眉头，也不看仔细，直接将红纸丢在地上，“怎么，你也关心这个？”
素秋淡淡道：“我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心情。只不过听说，有人已经答应，考完试后会好好考虑终身大事。我想，谨庵大哥他可没有把这句话当作敷衍。”
“……男儿自当以事业为重……这我会跟大哥说清楚，不用你操心。”
“我看你是忘不了金陵的薛小小吧！”素秋竭力装作毫不在意，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却无名地划过一阵刺痛。这本该是哥哥的隐痛，觉得难受的应当是他才是，怎么连自己也……
这一次，恂九沉默着看了她很久，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透过她看到了那段伤心的往事。
良久，他才移开视线，自顾自缓缓走入了内屋。
“我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夜，素秋站在恂九的窗外许久，任凭秋夜的寒霜浸透自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即便是那个沧海没那么好，那个巫山没那么美，这个死理，哥哥是认定不放了……
薛小小！薛小小！为什么偏偏就是那个薛小小？不是已经背叛了你吗，为什么还忘不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功名利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