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回之祭》曾泽西

9、小孩与山鹰（1）

　　丽伯特•泰未冷的血在地板上流淌着，吉奥•奈因张开右手，向上一抬，那些血液如同得令的鸟群一样朝着空中飞起！这些鲜红的液体冲向那堵没有门的墙壁，就在碰撞的一霎那，乍现出强烈的白光，随之而来的是爆炸的振动和声响！紧接着，那堵幕墙如玻璃一般开裂，碎成片片，消失在空气中，露出那层假象之后的真实——一堵石灰粉刷的墙面，以及嵌在其中的冰冷坚硬的铁门。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静静站在数米外的赛琴开口了：“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少爷，你可真没有礼貌。”吉奥•奈因咧嘴调侃，“从头至尾不肯跟我打招呼，问问题的方式又是那么粗鲁。要我告诉你？不不，你才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对我充满敌意？”
　　“把一个友善的小孩视作空气、并伤了她的心的家伙，没有资格说我没有礼貌。”
　　吉奥大笑起来：“小孩？你是说那个小姑娘吗？！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顾忌一个人类的小孩！她柔弱得像只毛虫！我还得伤些脑筋，才能当心别将她踩死！”
　　赛琴的脸绷得紧紧的，他漂亮的眉毛沉了下去，眼中隐隐显出一丝红色。
　　“你生气了？”吉奥仿佛感到不可思议，“看在亚摩的份上，你为什么要生气？！你可别搞错了，那小畜生可不是你的姐妹！我才是，我们才是！明白吗？”
　　“没错，也许正像你说的。你们才是我的兄弟姐妹，可是那又怎样！”赛琴的语调急转直上，“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做同样的事？！不，我和你们不同！我永远也不会到你们当中去的！”
　　“你可真奇怪。”吉奥眯起眼，不怀好意地问道，“难道说，你一直呆在这儿的理由，是因为雷斯提克斯？你真心地想要当个好儿子？！别说笑了！”
　　赛琴冷哼一声：“确实，别说笑了！这个女人没有给我半点好处，相反，她是我苦痛的最大根源！”
　　“难怪你袖手旁观！”吉奥她拍了一下手，“我的好兄弟，既然如此，我们的立场还是一样的，我们为什么不联手呢？”
　　“联手？”赛琴露出鄙夷之色，“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话！你垂涎已久的宝物，我早就注意到了。就算用活人的鲜血破除结界，也无法打开这扇铁门。凡是我能想到的点子，雷斯提克斯早有防范，这就是我们在平静的表象之下，真实进行着的无声对战！她在老去，我却在成长，她终究会露出破绽的。这门后无论是黄金还是石头，它毫无疑问一定是我的。然而，一个冒冒然闯进这里的你，却要从我的所得之中分一杯羹？给我一个这么做的理由！可是你找不到！所以，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哦，不不，别这么不客气。”吉奥镇定地摇了摇头，“我来这里的目的终究不是这门后的东西，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决定查看清楚之后再动手。而我完事之后，那些好东西全都归你。”
　　“你说的动手，和我理解的是同一个意思吗？”
　　“是的，动手。杀了雷斯提克斯，杀了林睦。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也跟我有着同样的使命，去消灭那些对我们不利的人。你应该也有所听闻，林睦和她的同僚们在远方做着龌龊的实验，我们中的一部分被解剖，被活埋！他们企图将我们纳入人类认知并驾驭的领域，这不仅威胁到大业，更是耻辱！是仇恨！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将个人的荣辱视作集体的荣辱，只会让人冲昏头脑。即使我恨她入骨，我也不会以此为由，加入你们疯狂复仇的队列！”
　　“这些话太令人不愉快了！”吉奥皱起眉头，“太不愉快了！”
　　“你也同样地令我感到不愉快。”赛琴静静地站在原地，流露出的却是杀意，“杀了唯一一个会放你进金水榭的人，你的女佣工作，我想，也就到此结束了。”
　　吉奥露出一丝天真的表情：
　　“噢！不，她可没有死呢！”

　　“我会救她的，你看，就像这样！”
　　凯姆卡拉的蓝发女孩说着，捡起丽伯特被扯掉的手臂，像是将断掉的门把手镶回门板上一样，将它的断处对准伤口贴了上去，然后拍了拍丽伯特的背对她说：
　　“起来吧，没事了！”
　　那举动幼稚得如同小孩，赛琴刚想发笑，然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丽伯特•泰竟乖乖地自己撑起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条浸满血迹的臂膀运用自如，别提被扯断了，好像连筋都没拉伤一样！
　　女人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珠在眼眶中灵活地转了转，她忽地惊讶道：“哎呀！我不是死了吗？”
　　“可是我却把你救了回来！”吉奥笑道，“怎么样！”
　　厨娘竟高兴地拥抱了女孩：“你真是太棒了！”
　　“够了！”
　　赛琴严厉地喝止。
　　“你在说什么呀！”吉奥兴致勃勃，“丽伯特活过来了，而你同我又能合作，这真是圆满的故事！”
　　“我说，够了。”赛琴冷冷地打断她，“自导自演，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她已经死了，丽伯特•泰已经死了。玩弄一具尸体，就像演木偶剧一样，这爱好可真叫人倒胃口！”
　　吉奥并没有开口，反倒是丽伯特惊呼：“你怎么能说我死了呢！少爷，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纵使你可以骗过天下所有人，你也是绝对骗不了我的。”赛琴抬手指着厨娘，“她的灵魂早就不在那具躯壳里了！”
　　“你好像对自己的推断信心十足。”吉奥沉下脸来，“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如此肯定。”
　　“好吧，既然你将你的本事展现给我看了，作为交换，我就告诉你那是什么吧。”
　　年少的赛琴抬起左手，手中好像握着什么，接着他的手翻了过来，摊开掌心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浊流溢了出来，最终，那又似气又似水的不定形物勉强聚合成了一个人形。黑发的少年双眼血红，他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她的灵魂已在我的手上！”

　　吉奥睁大了眼睛，仿佛在认真看着变魔术的街头艺人。
　　“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她说，“虽然你那么固执己见，顽固不化，对我充满了敌意，可是我依旧感到高兴！在我面前的你，又是我的同类，又有着与我截然不同的本领，喜悦和斗志，现在两者都来到了我的心里，让我兴奋不已！”
　　“你这个疯子！在你狂妄起来之前，好好权衡一下吧！”赛琴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札玛半步都不能进入这个院子吗？在发起攻击之前，还是斟酌一下自己的性命吧！”
　　“你说什么？！”吉奥这才露出一丝动摇，“哦，不！只要我呼唤它，不论多远，它都会来到我的身边！”
　　“它会赶来，可是它丝毫不敢靠近这里！它会拍打着它无助的翅膀在山上飞来飞去，可是就是不敢靠近金水榭，甚至都不敢呼唤它的孩子。因为苦桀会发现它，听！”
　　应声，屋外响起尖利的鸟叫，那声音是如此威严，仿佛能传遍大地。天空乌云密布，走廊上光线晦暗。女孩的瞳孔如野兽一样缩成一条缝，她咬牙切齿：“苦桀，苦桀……那苦桀是什么东西！大地上没有一种生物可以阻止得了扎玛！这不可能！”
　　赛琴傲然道：“哈哈！用你疯狂的脑子好好地想想，在离开这里之后，到处去打听打听！然后谦卑地接受你那狭隘的世界观中不曾出现的东西！”
　　吉奥的脸阴森起来：“你无论如何也要赶我走吗？”
　　“当然，无论如何。”
　　“哼，那么我想，你也一定不会允许我的木偶在房子里打转，不是吗？”
　　“你的想法非常正确。”
　　“失望，你真叫人失望！”吉奥说完，却大笑起来，“但是我确定了一件事，你绝对不是我的同伴，你是敌人，而我也是你的敌人！”
　　“是的，正是如此！”
　　“确实如你所说，札玛无法到达这里，可是这有什么关系？我的札玛不会到来，你的札玛也同样不会到来，你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我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到恐惧，但你却害怕了！”
　　吉奥的周身空气开始混乱，她体内如有高温的热源，释放出无限的能量，她脚下的地板上裂缝开始蔓延，楼板和墙壁也开始吱嘎作响。
　　“害怕？别用这么愚蠢的字眼，我现在正期待着一场平等的厮杀！你要赶我走，我也绝不会让你舒舒服服地留在这里！”
　　紧跟着，她飞身扑向了赛琴，右手仿佛是一只魔兽的巨爪！男孩眼中红光迸现，他的手臂也席卷着汹涌的黑雾挥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