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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阵眼 ...

  •   锦都城内,楼宇屋阁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剩下打更人的灯笼在无人的街道上缓缓地行进着。集市中央的老槐树上照旧是系满百姓们用来祈福的符纸,在微风之中摇曳,四周零零散散有些人影晃动,夜间巡逻的御穹侍策马而过,为首的勒住马,在空中燃了张火符,拔剑厉声问道:“什么人!”

      那些晃动的人影立刻围拢过来,跪在地上,最前面的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军爷的话,小的几个是这集市之后过来打扫场子的。”

      “现在有宵禁不知道吗?!”

      “今日小的们进城得晚了,没成想集市今日人也特别多,一不留神就收拾到这个时辰了,不过好在都差不多了,等下把东西什么的归置归置就完事儿啦。”那人讨好地说道。

      为首的御穹侍仔细打量这些人,只见他们都拿着扫帚、簸箕,衣服和头巾上满是尘土,确实是农人模样,再加上手中的法器也显示这附近没有妖邪之气,便打消了疑虑,沉下脸叮嘱道:“那你们快些收拾,近来都城不太平,早些回去为好。这几张符纸收好,若遇到威胁可以通知我们。”

      “是是是,谢谢军爷。”那人收下符纸,连忙俯身道谢。那队御穹侍随即排好阵型,策马沿街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那些人见御穹侍离开,不紧不慢地拿着扫帚,将打扫用的推车还有杂物等一并拉进了集市店铺旁的狭窄巷子中,宵禁之后街面上本就昏暗,这连灯笼都照不到的小巷便更是黑得瞧不见人影。几人退进小巷后,便将身上破旧的衣裳一掀,露出了夜行的黑衣打扮。

      “还有一刻便是月上之时。”藏冥抬头望了一眼。

      作为冥界主神,藏冥对于炼蛊术颇有研究,他推测蛊坑被毁之后,衡夜一定会趁这个时刻专心炼蛊,这个时候他对于城中的感知最为薄弱,正是行动的时机。

      “恩,大哥前几日便调整了城防交接的时辰,月上之时都城中游走的御穹侍是最少的。”白琢寒说着手一挥,对面的墙壁上便出现了一张都城地图,隐隐约约能让人刚好看见,地图上一些白色的光点正在聚拢,正是城中御穹侍的方位。白琢寒又是一指,图上又亮起五个红点,分别位于都城的东南西北和中心。

      “行了,本王知道了,先走一步,这身衣服可丑死了,本王一刻都不想多穿。”说话的正是莫子兮,他习惯性地想要打开折扇,却发现这一片黑漆漆得也无人能欣赏他的英姿,只得悻悻地往都城北角跃去。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些习惯了御剑飞行的上神们,今夜也不得不收敛了灵力,做一回“梁上君子”。

      “小爷也走了。”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位,是满脸写着不情愿的久笙,为了配合乔装成都城百姓,他被迫化成人形,穿上衣裳,此刻终于获得解脱,忙不迭地脱了衣服,嗖地变回原形往西角飞去。一边的藏冥也点点头,没入了地面,这一会儿的功夫,小巷只剩下了两个人在昏暗中相望。

      “好啦,时候不早啦,你快去吧。”白琢寒满脸笑容,仿佛今日是出来赏月一般,就差手里提溜一只烧鸡了。

      “好……”苏锦嘴上答应着,脚下的步子却迟疑了半分,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今天的任务中白琢寒的任务是最为凶险的。

      要将全城的百姓都转移入幻境中,需得在都城四周释放结界,确保幻境开启之时整个都城只进不出,所有城内的活物都能在同一时刻,不知不觉、无一遗漏地转入幻境中。而同时,须有一人在阵眼用苏承英留下的刻刀开启幻境阵法,而白琢寒便是这坐镇阵眼之人,只不过,他在此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做饵。

      幻境之中已被埋下四只蛊王,一旦全城百姓被转移入幻境,中蛊之人必定会在蛊王的刺激之下瞬间变为贪魂,此时的贪魂凶性极大,定会不顾一切地追寻活人生气而去,而此刻位于阵眼处的白琢寒无疑便是最为鲜活的饵料,足以让这群刚刚凶化的贪魂为之疯狂。待都城四角的苏锦等人赶来,起码需要半刻,而这段时间就要靠白琢寒一人剿灭这些嗜血的贪魂。就算贪魂这样的行尸走肉不足为惧,但在不能运转灵力需要与尸群肉搏的情况下,若是双拳难敌四手,又或者万一……

      苏锦不敢往下想,她张了张嘴,又将这满腔的担心吞回肚子里,末了握紧了拳头,轻轻叮咛了一句:“你小心,我去去就回。”便狠下心跃上屋檐,头也不回地去往她该去的地方。

      “你也是……”白琢寒冲着那离去的背影默默说道,笑容眨眼从他脸上散去,换上了凌冽的肃杀之气。虽说他们也曾考虑过将贪魂引入幻境之中用灵力一网打尽。但要是在这锦都都城中催动蛊王毫无疑问会立刻惊动衡夜,所以他们不得不费一番事,用“寻常人”的办法斩杀贪魂。

      阴影中,白琢寒眼神雪亮,他侧头看向不远处,那一棵参天古树坚定而孤独地立于这集市的中央,数百年前苏承英亲手栽下这棵槐树,将它做成了这都城幻镜的阵眼,如今配上此情此景,便颇有遗世而独立的苍茫感。

      地图上,象征着苏锦他们四人的光点已经到达了都城的四角之上,白琢寒袖口两道寒光,刻刀和默绫剑便握在他双手之间,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头顶的那一束月光便恰好笼住了整棵古槐,每一片叶子都仿佛散发着灵性的光芒,月上之时!

      白琢寒挥出刻刀,一道银光“咻”地没入古槐,那粗大的树干之上旋即便现出一面镜子,清晰地透着幻境中那一模一样的城池。与此同时,天地之间刮过一阵疾风,一瞬之后便归于平静,只是被风带起的枯叶还未落地,古槐阵眼之中由远及近的嚎叫就将这片诡异的静谧撕破。

      默绫剑剑气森森,白琢寒活动了下握剑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禁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周遭已是弥漫着一股子腐烂的死尸气味,令人作呕。白琢寒从衣袋中摸出一方锦帕,想把口鼻给蒙上,却见那锦帕角落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锦”字,他嘴角一勾,立马重又叠好,妥妥地放回衣袋中。

      罢了,臭就臭一点吧,哪有媳妇儿的帕子重要。

      一双双腐烂的手从古槐上的幻镜入口争先口后地伸出来,如同在树干上绽开了一朵极其恶心的花,那些干枯尖锐的手指将一切能够到的东西紧紧攥住,塞进溃烂的嘴里咀嚼。白琢寒眼见着一个贪魂硬是要嚼碎一块石头,竟直接将自己的头骨给掰碎了。

      白琢寒将手掌往默绫剑上一抹,在地上洒下一道灼热新鲜的血痕,这下仿佛是在油锅中添上半瓢水,受到刺激的贪魂再也顾不上这一路上的鸡零狗碎,嘶吼着往白琢寒围拢而来。银刃落下,冲在最前头的几具贪魂旋即从腰部被一分为二,四散的肢体却仍在地上不断翻滚蠕动。这贪魂的蛊虫渗透在宿主的四肢百骸之中,即便是被切成块,剁成泥,除非一把火烧了,否则永远无法将其完全消灭。

      突然,纷乱的贪魂嘶吼中响起一阵悠长的哨音,那哨音消逝在夜色中带出了一串马蹄声。一匹穿着铠甲的战马从街巷远处飞奔而来,白琢寒疾冲几步,一个飞身跃于马背之上。

      在离集市不算远的地方,是锦都的一处铸铁营,为官家铸造兵器。原先负责这块的官员也曾想过将这铸铁营搬迁到远离集市的地方,但无奈各处的铸铁工程一个接着一个,拖到了如今,不曾想却恰好帮上了白琢寒他们的忙。

      这铸铁营中一年四季燃着熊熊火焰,今晚又被添了一把赤焱业火,再多的贪魂也能给烧成一缕青烟,还丝毫不会叫人起疑。马蹄踏着沿途滴落的鲜血,一路往铸铁营飞奔。

      到了铸铁营门口,白琢寒翻身下马,撸了一把马鬃道:“小兄弟,往山上跑,跑得越远越好。”说着往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通体乌黑雪亮的骏马极通人性,长嘶一声,围着白琢寒小跑了一圈,便是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山林,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叫声也很快伴随着尘土,如同蝗虫一般往铸铁营包围而来。白琢寒挥剑斩断门上的铁链,随即回身下腰,默绫剑利落地画了个十字,眼前的贪魂被斩成了一堆肉块。白琢寒顺势扯过地上的铁链,将这些还在不断挣扎的贪魂碎块扫进了冶铁炉中。这些肉块刚触及到火焰,便是被化得连灰都不剩了。

      “对不住了。”一想到这些贪魂都是无辜的可怜人,白琢寒心中也是为他们而倍感惋惜。成为贪魂的人,失了魂魄,只剩下了一副腐烂的躯壳逗留这世间,一旦入了这炉火便真的是什么都剩不下了,更不用提投胎转世了。也许这炉中燃着的赤焱业火对于它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笔账终有一日,定要原原本本地还给衡夜!

      冲天的火光、满地的鲜血,整个铸铁营已然成为了白琢寒一个人的战场,他右手舞剑,左手挥动铁链,脚下几记重踏,将数只失了方向的贪魂直接踹进了冶铁炉中。炉中青烟不断,后面的贪魂又前赴后继地涌上前来,乌泱泱地将整个铸铁营外的校场都铺满了。白琢寒眼前一片血红,他满身已经被污血所浸染,手腕翻转,默绫剑在他手中飞速旋过几圈,宛若一轮弯锯从他周身擦过,包围在侧的贪魂立刻散成了一堆尸块。

      地面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血污,还来不及被送进冶铁炉的残肢断臂在血水中翻滚挣扎,弥漫着腐烂的气味,这场景简直如同修罗炼狱。白琢寒已经杀到有些麻木,握剑那手的虎口也因为过于用力而裂开,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这点小伤了,他只有不停地在贪魂间穿梭,就像是肉铺里的屠夫一般将这些行尸走肉剁成块,绞成泥。

      “汪!”忽然,从刺耳的贪魂吼声中,白琢寒竟听到了一声狗吠,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从贪魂的腿脚间飞速穿过停在他面前,再次嘹亮地吠了一声,白琢寒这才相信方才并非是自己的幻听。

      “绿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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