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短裙夏天

26、香魂

　　有钱人都有那么一个固定的圈子，很多事口口相传之下，即使是无中生有也变成了事实。
　　W市民营企业很多，家族传承能力很强，所以大家普遍有钱，但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其实也不过那几个人。
　　苏家是大户，持家者又是个风华隽秀的顶尖人物，为了生下优秀的继承者，他的妻子必须是个能被他青睐的女子。
　　陈氏在法国扎根多年，到了陈政优这一辈，本家只有陈政优一个女儿，陈青姚名义上是她的妹妹，严格上说却是她的堂妹。青姚比政优小三岁，从小就被她父母过继到本家陪陈政优玩耍。陈家旁系的子孙里虽然有儿子，却都是被巴黎风月场所迷了心魂的二世祖，找来找去没一个能继承家业的。
　　政优自小就是个娇俏的人儿，得人欢心轻而易举，但且看她愿不愿意。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在她父亲在为继承人的事寻寻觅觅的时候，她遇上了苏禜彧。她当着他的面提出要嫁与他。
　　那时她才十九岁，而苏禜彧已经年至二十六，算来也有点老夫少妻的味道。
　　名声是傲气撑出来的，苏禜彧自然认得她，只是他没曾想这个女孩会胆大到主动求婚，为了保全她的面子，苏禜彧没有当下拒绝。
　　然后，婚礼很快就举行了，甚至连孩子都很快出世了。陈政优抱着儿子去见她父亲，说：“爸爸，你有继承人了。”
　　再然后，是争吵。他要将儿子带回国，她死都不让。而他的耐心和隐忍在一次次的争吵中渐次消亡，她的任性、她的霸道、她的“不爱他”，让他受尽折磨。
　　她整天抱着孩子以为他会来抢走，每每遭受这样的眼神，他都心痛难忍。他时时刻刻在怀念她的笑容，娇俏无邪好似“一朵红蔷开在盛时，又如一弯新月白到洁处”的甜美笑容。然而这般美好他却只能借以怀念聊慰伤心。
　　她不肯和他回国，那他只好把孩子的满月酒摆在了巴黎。按规矩，本家的孩子是必须要见过祖宗的，她不肯屈就，他就把祖宗的牌位全“请”到了巴黎。而他父亲虽然对这个任性的媳妇多有抱怨，甚至跟仆人责她不孝，但这一切的不开怀都在见到孩子后烟消云散了。
　　那孩子乖巧地不像样子，眉清目秀，也只有陈政优这样的娇人才生地出这样的儿子。
　　孩子满月酒后，苏父想再多看几眼乖孙，于是多留了几日。
　　也就是这多留的几日，让陈政优和苏禜彧的婚姻彻底走向灭亡。
　　老人家宠孩子，不小心让孩子吃坏了肚子，陈政优为了此事出言责难，苏父自是没有理由反驳的，陈青姚在一旁劝着姐姐，却也劝不住。而这一幕又刚好被苏禜彧撞见了，他是本是极重孝道之人，加之她频频发难，让他忍无可忍，最后出手扇了她一巴掌。
　　陈政优没料到会挨打，她原以为气气他就足够了，她结婚以来的无理取闹无一不是乔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气走苏禜彧，或者离婚，然后孩子归她。
　　苏禜彧的对她的宠爱她视为理所当然，他的隐忍她以为是修养所至，可这个婚姻游戏玩到孩子出世，她已经发现自己弥足深陷了。
　　这一巴掌，两人怕是就此断了。
　　现场她并未流泪，她自认这是她活该，只是真正的疼痛降临在自己身上时，她依旧没有准备。她留下孩子给青姚照看，自己回到了她父亲身边。他既然也要孩子，那她就给他罢。她不争了。
　　苏禜彧走了，在她离开他们的公寓的第二天。
　　他带走了他父亲和祖宗的排位，衣服鞋袜，甚至连办公用的文件纸都没留下，她花了很多浪漫的心思布置的公寓像是被风席卷过似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然而，他留下了孩子。

　　“一等奖先生真可怜，父母亲都不肯要他。”楚瑜说。
　　“也不尽然，那两个心高气傲的大人对养孩子虽然没信心，但是对对方的能力是始终都肯定的，不然也不会把两家都需要的孩子这么让来让去。”潘沵杉芸芸地分析道。“这些传闻都是从法国传过来的，那两人的婚姻在法国震惊一时，很多人都在看着，最后却落得一个惨败的结局。事情传来传去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版本，苏伯伯为人低调，是决计不肯在人前说这等事的。陈政优虽然是只花花蝴蝶，但是我看得出来，她也是爱着苏伯伯的，所以我说的和他们当时的情景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楚瑜喜欢他讲故事时的表情，有些飘渺，有些不真切，带着罕有的认真，像照顾较弱的花朵一样悉心呵护着故事。
　　“干嘛这样痴痴地看我？听傻啦？”潘沵杉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皮肤白皙，被他这么不分轻重的一下，瞬间显出一个红印子。
　　“像是传奇一样的爱情啊，我当然也是迷恋的。你见过陈政优本人，她美吗？是不是真的跟传言中的那样，倾国倾城？”她顾不上额头火辣辣的疼痛，反而急迫地想知道下文。
　　潘沵杉见她不理伤势，于是亲自出手给她按揉，他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用掌心按揉着那块红印子。“当然美，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了，苏伯伯那么冷静自持的人都陷进去了，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可是从来不曾听一等奖先生提起过他母亲，连佳岐都没有说，不然我肯定也会知道的。”像是差了他一截似的，楚瑜对这件事显得有点耿耿于怀。
　　“川子哪里会说这些？连我都是听别人说起的，他那个闷子就是和苏伯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然他喜欢江佳岐也不会牵拖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楚瑜此刻满脑子都是那段传奇般的爱情，根本无暇思考其他，连之后潘沵杉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其他的事情她也没听见。
　　春日逢君君如梦，笑无痕，语无踪。
　　“我要嫁给你。”带着少女的纯真与质朴，那个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女子仰头微笑而坚定的对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说，眼里流溢着明亮的光芒，任情任性，没有丝毫的羞赧与扭捏。
　　许是自己身上没有那种激越与热灼，才会被此种情节感染到情绪波动然情感四溢。楚瑜知道自己确实克制，这扼杀了很多生分却可爱的情绪，也让她掉入现在半生不死的状态独自哀悼着。
　　那段爱情，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人间那得几回闻？
　　可是，即便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心有灵犀，依旧惨败收场。
　　这世间，真的有“天长地久”的传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