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短裙夏天

24、无忌

　　事实证明，当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头脑发热的时候，与之产生的疯狂行径会被世人称之为“浪漫”。
　　楚瑜第二天早晨起来看见那只花斑猫窝在自己的被单上睡着了的情景，不觉地嘴角上扬。
　　天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他虽然招摇撞骗无所不能，可办事效力却深得好评。
　　十二点了，灰姑娘是该回家睡觉了。可是别忘记了，灰姑娘还留下了水晶鞋呢。
　　正因为让他送她回家，才会让他知道了她家的住址，也就给了他下次再来的机会……
　　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敢理直气壮地抱着“宙斯”和“埃及艳后”直接来找她？

　　楚瑜记忆犹新的是，和他通电话聊那两只猫可以聊到月上柳梢。他真的很能逗女孩子开心，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摧毁她经营多年的淑女样貌，笑得无法自持。
　　楚瑜深知她那看似顺遂的生活其实也可以用“了无生趣”来形容。父母亲在家很少说话，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自认是有涵养，注重品德之人，要让他们大动干戈恐怕比登天还难。即便如此，楚瑜才宁愿看见他们像普通夫妻那样会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脸红脖子粗，也不乐见他们这样相敬如“冰”，演戏给她看。
　　她忽然好羡慕潘沵杉。
　　他去过那么多地方，认识好多人，遇见很多好玩的事情。他的人生精彩纷呈，而她的，却沉寂地像部黑白默片。
　　江佳岐总说，他是个花心大萝卜，上天给女人们制造的灾难。
　　通常这时他就要跳出来为自己打抱不平了，只见他嬉皮笑脸地说：“小爷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天赋如此，羡慕不得！”
　　是啊，即便他一个星期换三个女友，还是有一堆女孩子喜欢他，却也没见那些女孩子为他寻死觅活的。
　　换一个说法就是，潘小爷精的跟猴子似的，哪里会去招惹玩不起的女孩子？
　　楚瑜着实没有那般勇气去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就连默默关注了那么多年的苏玉川也是这样，不敢说那种情怀是喜欢，还是惊艳。
　　她念初中其实就与苏玉川同校，只是他不记得，她也不提醒。
　　他在一个暖冬转学到她学校。

　　去学校的路静谧而悠长，早晨下了点薄雾，两旁的梧桐树早已落光了叶子保存能量等待春天的降临。
　　即便是暖冬，寒风依旧凛冽，让人止不住地想把脖子往里缩。一路上学生三五成群，沿路摆着的早点摊围聚着穿藏青校服的同学。所有人的呼吸都可以在空气里凝结成一团温暖而漂亮的小气团。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她遇见了他。
　　那天她赶着去学校广播室，手里还捧着手稿，一路飞奔而过，如墨的发飞舞在空中，好美的一副景象。
　　正值上学高峰期的校门口不堪重负，学生们必不可少的碰碰撞撞习以为常，只见漫天飞舞的纸张被清晨的一阵风吹得到处都是。
　　“不要踩啊”她内心激喊着，却没人听到。
　　待拾地差不多了，入校的学生也只有零零散散地三两个了。她眸光所至，是十五岁的苏玉川从车上下来，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小风衣，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书包。
　　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面容清朗，与苏玉川极为相像，几可一眼断定这两人是对父子。唯一不同的是，身为父亲的男人眼神淡定，气质沉稳，是风霜磨砺出来的洗练，优雅地如同贵族。
　　校长迎了过去，双方握手寒暄，她听那男人说：“这是小儿玉川，今后就拜托给你了。”他说话的声线亲和通透，带着几分儒雅，又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这是一种很精妙的社交辞令。
　　憨肥的校长笑眯眯得看着少年苏玉川，只见其人唇红齿白玲珑剔透，着实讨人欢喜，校长的眼神，仿如遇见了财神爷般，讨好道近乎谄媚。
　　苏玉川用法语和他父亲说了句什么，他父亲听了面有愠色，也用法语回了他一句。
　　少年倏地双颊潮红，双拳在身侧紧握，肩膀微微发抖，恼羞成怒地转而将脾气发在了无辜的校长身上，用不是很顺畅的中文说道：“先生，你踩到了别人的东西。”
　　校长低头一看，原来是楚瑜的讲稿，连忙抬起皮鞋。苏玉川弯身拾起，向大人们微微欠身，走到呆若木鸡般的楚瑜身边，将讲稿给她，然后快步穿过狭窄的校门。
　　放学后，楚瑜以她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回家翻开法语字典，摊开手心里被汗湿的纸条，上面写着苏玉川父子的那两句法文对话的谐音，一边心虚般地逐一对照，一遍后悔着以前父亲叫她学法语她为什么不肯好好学习。
　　将翻译下来的单字一个个写下，楚瑜看着双线簿上一个个分裂的词组，顿时惊住了心神。
　　过了好久，楚瑜才回过神来。有一下子陷入了迷茫之中。

　　“我不是你儿子，我没有父亲。”
　　“如果我的儿子像你这般没教养，我宁愿丢弃他。”
　　这就是那对父子的对话。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致使这两人恶言相向？她很好奇而又惊愕。
　　而像苏玉川那样优秀的男生，要观察他其实很容易，道听途说之中可信三分，加上另外一些途径得知的消息，她大概可以拼凑出一点事实的原形。
　　楚瑜像众多其他女生一样，都不可否认苏玉川的存在是个闪光点，即便不在一个班级里，她亦能听到关于他许许多多这般那般的事迹。
　　他数学竞赛一等奖，硬笔书法一等奖，油画作品一等奖，……他参加的比赛，无不是得头名的，因此，楚瑜私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名曰：“一等奖先生”。
　　后来与江佳岐相识无意说起此事，立即被江佳岐学了去，苏玉川因此被作弄了好些时日。当然，那般窘迫的始作俑者，自然是不会承认这么响当当的名号是她取的。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江佳岐断定她喜欢的人就是苏玉川，否则是不会因为这种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得逞而窃笑的，另一方面，对一个男生过度的关注要说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这种鬼话谁会相信？除非那人是个傻子。
　　楚瑜也不知如何反驳，她潜意识里是认可的，她从未那样对一个人倾心关注，如果关注和在乎也算喜欢的一种，那她就是喜欢着苏玉川的。
　　但是潘沵杉呢？在不断重复的“偶然相遇”的时光里，他带给她无以伦比的欢乐，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