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短裙夏天

12、流离

　　在这场争执里，苏玉川是失败者。江佳岐说到他误了楚瑜的深情，由此可见她已然出离愤怒。那一刻，他是该恨她的，恨她这样给他乱加罪名，恨她无视他的深情。他看不见她的爱，取而代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怨恨。
　　他从不知她说起话来能这样锋利，像刀刃，像箭镞，划得他一头一脸的伤，却无力招架。
　　在她愤怒的牵制下，他大概忘记了原来的初衷，犹如暴风雨中的扁舟，几乎湮没在她盛大的怒气中，一点一点陷入泥沼，直到消失灭迹。
　　他应该马上订机票回美国的，他失却了男人的尊严，他如果还有一点自尊心的话就会马上离开这个充满他们相处回忆的城市。狠狠得丢掉所有与“江佳岐”三个字挂钩的东西，找一个比她可爱，比她温柔，比她美丽的女人过完下半辈子。
　　可他没有，那天在酒店的床上转醒时，他没有见到她，天知道那时他内心的失落和空虚有多大。然而公事和她相较之下他必须选择前者，而这段时间他以为是用来平息他拿儿子做“交易”的她的怒气，结果变成他在逃避丈母娘的责罚，天意弄人呐！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在江家楼下。
　　当初离婚时，她唯一要的只有这栋房子。她没有逞一时意气，什么都不要就回国。毕竟她也以为她可以跟他一辈子过活，从跟他在一起后她已经过了太久欢乐的时日，以至于整个人都松散、疏懒起来。而她理智的问他要房子的时候，苏玉川才感知到了她的决绝，以及他们这份感情的岌岌可危。
　　在W市，他们苏家有无数套房子，包括燕语山半山腰的本家大宅。他从小就生活在本家大宅里，爷爷因为心脏的原因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去美国接受治疗，过年过节也不会回来。他那个被普通人视为“神人”父亲常常处理公事忘记了时间可以三四个月不回家一趟，而他的母亲，不是在东京银座就是在法国巴黎。
　　陪他最多的一概只有年迈的英国管家和一堆只知道巴结他的仆佣。
　　所以，当江佳岐答应他搬进这栋房子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高兴，江佳岐是他的珍宝，是他一个人的独有物。也是在和江佳岐生活在一起之后他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家人，那种无可替代的归属感简直令他沉沦。
　　这栋房子，是她和他的家。
　　江佳岐问他要了“他们的家”，而把他拒之于门外，他只好在外徘徊流浪。
　　苏玉川坐在花坛边，拿出烟一根一根的抽着，眼神迷离得望着那间原属于他们的屋子里瀑泄而出的昏黄的灯光。
　　天空开始落下了雨水，开始是一点一点，然后风雨开始萧斜，花草纷纷罹难。
　　苏玉川手指间的半明半灭的烟火早已经被打湿熄灭，而他沉浸在往事里不可自拔，依旧惯性得放在嘴巴里吸嘬，入嘴的都是烟草强烈的苦涩，但他依旧不自觉。
　　雨水暴戾地从他头顶冲刷而过，俊秀的脸庞被雨点打得惨白，顺着颈项流进衣服里。
　　江佳岐穿着睡衣出来关阳台的窗户，鬼使神差地往楼下看了一眼，见到苏玉川狼狈地坐在雨里抽烟，整个烟都被雨水打烂了他竟然拿着过滤嘴吸嘬，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江孝川抱住江佳岐的大腿，往楼下瞧了一眼。“他很没出息。”如是说道。
　　江佳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就那么怔怔得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江孝川尴尬地偏过头去。
　　“小乖，你不可以那么说他。”江佳岐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他从来没有疼爱过你，但是他是你的爸爸。你懂爸爸这个词的意思吗？”
　　江孝川摇摇头。
　　江佳岐远目洒泪的天空，那苍穹之顶不知道是谁在哭泣，哭得这般伤心欲绝。“爸爸，应该是一座丰碑，一座永远屹立不倒的丰碑。小乖，你长大了也会当爸爸，但切忌不可以学苏玉川。你要好好爱护自己的妻子儿女，守护他们直到你死去。人这一生，没有比这更伟大的事业了。让爱着你的人记住你，比赚花不完的钱更伟大，你知道么？”
　　江孝川似懂非懂，抱着她的腿陷入沉默里。
　　不知过了多久，江佳岐抽身去那雨伞，交给江孝川。江孝川摇头，淡淡得说了句“你自己去”然后回自己的小房间睡觉去了。
　　江佳岐去阳台看了一眼，他依旧还在雨里。
　　“你走吧。”
　　是幻觉吗？苏玉川耳闻那熟悉的声音，笑了一下。一定是的，江佳岐恨他，她生气了，不会再理他了。
　　江佳岐一把拉起不成人样的苏玉川，将雨伞举过他头顶，这才让被雨水打的有些麻木的人反应过来。她一只手支住摇摇欲坠的他，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遍，“你走吧。”
　　“江佳岐，是你吗？”苏玉川略微沙哑地叫着她，大掌覆上她干燥温热的脸颊。
　　她偏过脸，正视道：“你身后不是还有一个‘魔能’吗？为什么在这里为陌生人浪费时间还以残害自己的身体为乐？”
　　“江佳岐怎么会是陌生人？”苏玉川笑了起来，像个纯真无比的少年，爽朗得在雨中绽放笑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要辩解的欲望，“我们离婚了，苏先生。”
　　苏玉川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话，摇摇头，不可置信般地否认：“不，我们没有离婚！”
　　又来了……
　　江佳岐头疼地甩甩脑袋，一字一句得说道：“我、们、离、婚、六、年、了！
　　苏玉川仿佛失忆了般，拼命摇头。“江佳岐，你不要生气。不要拿离婚这种荒唐的借口来糊弄我。我知道我现在也许有点神志不清，有些混沌，但是我们真的没有离婚。”
　　她仰起脸看他，“你说你爱楚瑜，我们才离婚的。”
　　“不是那样的。”他拼命摇头，脸上是先前的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也许的确神志不清了，他也许的确是混沌了，不然江佳岐是不会看到在他脸上看到那么孤独无助的神情的。
　　“不是那样的。”他握着江佳岐只套了小外套的细弱的肩膀猛摇，似有哭意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难道就是因为知道我爱着你吗？我真心实意的爱你，得到了却是被践踏得体无完肤的自尊。那么你又懂什么叫爱吗？你又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我也只不过想单纯地喜欢着你，难道就因为这样就必须被你轻贱，被你不珍惜，被你看不起，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江佳岐，你为什么那么铁石心肠，我知道你当初是因为楚瑜希望我快乐才答应我和我在一起的，你开始并不爱我，你甚至讨厌我，你讨厌我的钱，讨厌我小孩子脾气，讨厌我所有的一切，但是为了楚瑜，你答应了我。可是我不爱楚瑜，所以你收回你的话，我没有那么卑鄙，收回你的话！我不是那种人！！”
　　苏玉川突然死瞪着她，俯下头蛮横得吻住她。江佳岐还在他那番话里歉疚着，当初的确是因为不想看到楚瑜难过才答应他的，她以为他不知道，然而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待她反应过来，他的唇舌已经侵占了她。
　　江佳岐死命地捶打他，挣扎中，薄薄的小外套被扯破，露出睡衣纤细的肩带。几近于撕咬的亲吻，让两个人都狼狈不堪。江佳岐僵着身子，努力得推拒着他，终于他被推了开去。
　　“苏玉川你这个混蛋，你要在这里□□我吗？！！”
　　他战栗着，像遥控的木偶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江佳岐，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大声咆哮，之后的笑显得越发凄厉。
　　江佳岐只觉得身心疲惫，将雨伞丢给他，蹒跚地在他的笑声中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