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71、重叠

　　晏行云沉着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远去的白骨大军，短短百年间，想不到异界变化如此之快，快得他已经不认识了。
　　可这白骨大军又是怎么回事？
　　“再不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端方长剑直指晏行云，冷冷地说。

　　晏行云将视线收回来，看着禁地中央长叹了口气，才道：“你不要有这么强的敌意，我叫晏行云，你小时候说不定还见过我。”
　　“姓晏，又是妖族，整个异界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端方摇了摇头，“晏家早已不复存在，你到底是谁？”

　　“我是李幻空的叔叔。”晏行云往前凑了凑，“你仔细看看我的脸，想起来了吗？”
　　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端方记得年幼的时候好像在无花海见过，虽是匆匆一瞥，可当时印象极深。那时晏家家主来无花海视察，身边跟着的好像就有这位“晏行云”，只是那时他还很年轻，不似现在这般满脸风霜。

　　“想起来了吧？我问你，界印如今是不是只剩下须弥境中一个了？”
　　端方默默点头。
　　“我有急事，告诉我李幻空在哪里？”

　　“在晏家旧宅，山主也可能在那里。”端方指了指扶风城方向，“如今的异界不比百年前，无花海、扶风城、须弥境三个异境重叠在了一起，你沿着这个方向就能到晏家旧宅。”
　　晏行云二话没说，风一般地跑了。

　　“殿下，这样真的好吗？你就这样告诉他，万一他存了不好的心怎么办？”翼望着晏行云消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
　　端方敲了敲他的头，“不会，你放心就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要守好这里。”

　　晏行云一路经过扶风城、大沙漠，原本做好的心里准备已经崩塌得一点不剩，他本来还在寒山寺里和大师谈天说地，没想到驷马桥上的界印突然就破了，他这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可没想到扶风城、无花海和须弥境居然重叠在了一起，而陷空山更是找不到半条能进去的路，短短百年时间，异界已经天翻地覆。

　　更让他觉得心情沉重的是原来的晏家旧宅故地，居然连一片瓦都不剩了。
　　“叔父，你怎么过来了？”李幻空三两步跑过去，气喘吁吁的，“潇然她没什么事吧？”
　　晏行云看在眼里，“她倒是没什么事，有道家的人看着，没什么大乱子。就是你小子，受了重伤？没有大碍吧？”

　　冷潇然没事，李幻空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看着呢，死不了。”小七没心没肺地对着晏行云笑了笑，随即拉着他站到界印边缘处，“你侄子有的是时间看，现在先来看看这边，须弥境这个界印还有得救吗？”

　　“没救。”晏行云面无表情地摇头，“就算有得救，那扶风城和无花海的界印你要怎么修复？现在扶风城的通道已经打开，从禁地那里可以入现世。”
　　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无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晏前辈，那依你看现在要怎么补救才好？”

　　晏行云正色道：“我这次来就是说这个事的。晏家存着一个锦盒，里面记载了一种方法，就是防着万一哪一天界印被毁，还能有个补救之策。”
　　“锦盒在我们手上。”小七赶紧补充道，“上次已经打开看过了。”

　　“那你们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晏行云回头看了李幻空一眼，伸手招呼他过来，“大侄子，古戒你带在身上的吧？”
　　李幻空答：“随身带着，叔父你现在要？”

　　晏行云只是摇头，一张脸前所未有的严肃，“我郑重地问你个问题，你以后是想留在异界还是回现世生活？想好了再回答我。”
　　小七和无方都感觉到了这叔侄俩之间突然怪异起来的气氛。
　　“我想回现世生活，那里是我的家。”

　　“好！”晏行云松了口气，在李幻空的后背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你现在把古戒给我，然后从扶风城禁地那里去驷马桥外守着。”
　　“叔叔，你这是……”

　　李幻空忽然就想明白了，叔父是想让他离开异界，毁掉陷空山界印、重造整个异界界印的事他打算自己一个人抗。
　　“没什么好说的。”晏行云苦涩地笑了一下，“百年前我就应该为家族多出些力，如今是时候补上了。”

　　李幻空紧紧握住胸前的古戒，“晏叔叔，戒指我不能给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
　　“年轻人有想法倒是不错，还真是不知者无畏。你知道新的界印一旦成形，你在这里就永远回不去现世了吗？我看你对潇然那孩子心心念念的，就忍心放弃她，和她相隔两个世界？”

　　“不，我能回去。”李幻空把手高高举起，然后晃了晃，“我这里绑着牵机丝，另一端在潇然手上，就算新界印成形，我仍然还有一次机会能回现世。”
　　阳光下白色的细线一圈一圈缠在手腕上。

　　小七抬起手看了看，原本这里也绑着牵机丝的，可另一端的人已经不在了。
　　“新的界印一旦成形，我不敢保证你这牵机丝还有没有用，你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李幻空苦笑了一下，“就当是我这半吊子的晏家人为家族出的一份力，也是感谢叔叔你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
　　“行，那你留下。”晏行云不再强求他，招呼这四个人聚在一处，“你们也都知道这新造界印需要以一境为代价，牺牲哪个异境，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陷空山。”李幻空、小七和无方异口同声说。
　　“你们这几个……”晏行云摇头叹气，“我是不是该说你们趁着山主不在落井下石啊？”

　　小七冷哼一声，“这老家伙自己把陷空山放弃了，你是不知道，那里如今已经是一片汪洋泽国，遍地怪物了。”
　　晏行云继续道：“毁掉须弥境这里的界印还好说，可要新造这可是项大工程，需要有一个主阵之人，且必须是晏家人。”

　　李幻空自告奋勇，“我来，先前小七曾经告诉过我方法，叔父你在一旁帮忙看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在这里我们还能安心些。”
　　“小子，看好你。”晏行云拍着他的肩，中年人沧桑的脸上满是郑重，“中途你决不能停下，否则功亏一篑。我现在就先把这里的界印毁掉，你要抓住时机，在我毁掉旧界印后启动法阵，否则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实在很难预料。”

　　晏行云有句话其实藏在心里没说出口，那便是如果没有抓住时机，整个异界就会融于现世，到时就会出现人与妖并存、大城市中白骨大军横行的诡异场面。
　　“小七和无方，等我开始破须弥境界印开始，你们就时刻注意着异界的情况，这里存在太多变数，需要你们随机应变。”晏行云吩咐道。

　　两人齐齐点头。
　　李幻空按照晏行云的嘱托在晏家旧宅故地画了个巨大的阵法图，由惊风画出的法阵天生带着某种神秘力量。此刻，无数的线条闪着幽幽青光，似乎有生命力一般。

　　小七在一边暗自感叹：这货学这些东西还真是快，他只教过一次，李幻空居然记住了。虽然这法阵有几处小瑕疵，可经晏行云一改，简直完美。
　　“叔叔，我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了。”

　　晏行云点点头，而后纵身跃上半空在界印正上方停住，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缓缓溢出，他身上的气质都开始发生改变，有如天神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李幻空从没见过晏行云真正意义上的动手，此刻才算见识到了自己和叔父的差距。

　　金色的界印快速旋转，半空中只看得到一个极浅极淡的光团，光团中心不住传出“呲呲”声，这声音越来越大，可却在某一刻突然停了下来，光团也随着这声音突然消失。
　　界印没了。
　　世界仿佛一瞬间都静止了下来。

　　与此同时，异界凭空出现一座规模宏大的现代化大都市，高楼大厦林立，街道宽阔平整，无数大大小小的车辆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
　　如果说先前在沙漠之城中看到的现世是几根柱子，那此刻看到的就是一座房子。
　　妖们一时看得傻了。

　　原本陷空山众妖已经处于完全劣势，可看到眼前景象却又燃起了斗志，一个个高喊着“自由”，拼了命似的发起又一轮反击。
　　扶风城禁地处，翼莫名其妙地看着那道“门”一点一点消失，可门外的驷马桥却还在，这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不由回头问端方：“城主，这——这怎么回事？”

　　端方并没有回答翼的问题，他心中有猜测，知道如今异界的界印怕是已经尽数被毁。
　　“城主，那边是不是你们说的人类的世界？”翼低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着面前的陌生世界忽然沉默了。

　　扶风城禁地处的陷空山众妖已经尽数伏诛，此刻已经没有威胁，而驷马桥外也有道家的人守护，不需要端方再守在这里。他侧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翼，“这里交给你，我去晏家旧宅一趟。”
　　端方说完这话就化成一道光飞远了，翼恍惚间听到他似乎说了一句“看一眼人类的世界也好”。

　　现世中，林立的高楼大厦间出现好多奇奇怪怪的古楼，大街上无数似人非人的怪物和巨大的骷髅打斗正酣，不远处甚至能看到阔大的城池和绵延无边的金黄色大沙漠，大海上甚至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

　　冷潇然同师兄弟们交代完事情后就急着往驷马桥赶，可才刚刚到市中心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知道这是现世和异界在慢慢开始重叠，心里不免有些恐慌，不由想李幻空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因此，脚下更是片刻都不敢停，飞一般地往驷马桥跑。

　　周围的人们只当是看稀奇，一个个说说笑笑谈论不休，丝毫不知道此刻的危机。
　　王辰正翻看着邮件，一回头发现办公室工位上居然没人了，一个个都趴在窗户边往外看，不由得好奇这些家伙到底在看什么。

　　“怎么，天上下钞票了？”
　　“没有没有，感觉像在看电影一样，也不知道哪个土豪那么大手笔，搞这么一出。”
　　“哎呀，那个全身上下开满花的大骷髅被几个像老鼠一样的怪物围攻了！”

　　“你看看周围这些房子，分明就是一座古城啊！”
　　“那边，那个打架的长得好帅，可怎么有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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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王辰看着楼底下广场中央奇怪的一幕，心想；“这难道是全息投影？这么大一个城市，场景各有不同，这得制作多久才有这效果？哪个家伙吃饱了撑的做这些，图什么？”

　　起初这些都还只是影像，人们也只是好奇围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街之上居然出现了金黄色的沙子，像是被风从沙漠中吹过来的，可偌大的一个城市，周围哪里有沙漠？
　　只有看到的影像中才有沙漠。

　　“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围观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一阵怪风吹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声仅仅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各种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各处人声嘈杂，人群开始慌乱起来，人们惊慌失措，疯了一般四处逃。

　　妖怪们打架不会顾及旁人，有躲避不及的，顷刻间就被摔得满身是血。
　　“这……这不是影像吗，怎么会有人受伤？”王辰脸色煞白地站在窗户边上，抬眼望向四处，城中各处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原来眼前看到的并不是影像，而是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