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63、初试

　　自从晏家旧宅被毁后，李幻空和冷潇然就在四处找小虎的线索，可这家伙居然踪影全无，就像从此人间蒸发了一样。
　　冷潇然拿着无方从各处收集到的情报，发现须弥境内唯一没有细查过的地方就是城东——如今陷空山众妖的住处。

　　“你觉得这事和山主有关系吗？”冷潇然反反复复将手头的资料翻了好几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李幻空沉吟道，“这种时候，正是需要我们去确认。须弥境虽然是无方的地盘，可现在山主在城东，无方要想查他手底下的妖物们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又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我们私底下悄悄进行反而更好些。”

　　“所以趁着这次山主离开，我们正好去查。”冷潇然道，“不过，山主要真有问题，肯定会多加防备的，我们也不一定真能查出什么。”
　　“不查又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须弥境上空有扶风城三座大岛的缘故，如今这座沙漠之城就像笼罩在一层阴影中，城中各处都显得很灰暗。
　　冷潇然把手头的资料合上，抬头恰好看到李幻空把弄着手里的惊风，“怎么了？”

　　“前段时间从晏家旧宅回来后，我研究了点小玩意，你要不要试一下？”
　　冷潇然身体前倾，好奇地凑到惊风面前，“什么东西？”
　　室内原本很昏暗，可不知怎么，好像天边露出了条缝，有光从那缝隙里偷偷溜出来，照得一室明亮。

　　“你先跟我出门看看。”李幻空嘴边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冷潇然从窗户望出去，眼前已经没有须弥境那无边无际的黄沙，昏昏沉沉的天空也已经不见，竟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个大型的游乐场摆在面前，人影穿梭，欢声笑语不断，冷潇然愣了一瞬。

　　李幻空笑道：“你看着怎么样，感觉真实吗？”
　　“这是……”
　　“根据我对游乐园的印象造了个幻境，你先说说这看起来真实吗？”

　　冷潇然将半掩的门完全推开，然后走了出去，头顶阳光明媚，能感受到太阳照射到肌肤上那种恰到好处的温暖，近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不远处的过山车从高空俯冲下来呼啸而过，远处的海面上有人从高高的蹦极台上纵身跳下。

　　冷潇然回头冲着李幻空笑，“感觉是很真实，不过你为什么会造这样一个游乐园？”
　　“小时候去游乐园的经历不多，长大后自己一个人更没心思去，我印象中的游乐园就是这个样子，欢声笑语不歇。”李幻空和冷潇然并肩站着，“还有，你小时候和你那些师兄弟在一起的时间多，估计也没怎么去过游乐园吧？”

　　“所以，你这是……”
　　“找你跟我逛一回游乐园呗！”
　　所谓幻境，一切都是虚构的，冷潇然心中明白，任由李幻空牵着手四处逛，实际的游乐项目她是一个都不敢玩。

　　李幻空乐呵呵地介绍摩天轮、云霄飞车、海盗船、鬼屋、旋转木马，他发现冷潇然似乎兴趣不大，忍不住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些？”
　　“不是。”冷潇然摇了摇头，随意指着一个路人，“他们的脸为什么大都模糊不清？还是说只有我看到的是这样？”

　　“因为游乐园里人数太多，我脑袋里没办法刻画出每个人的脸，造幻境这种东西也需要有依据，脑袋里没有具象化的东西就没办法营造出一种真实的场景。”李幻空说。
　　“那个人呢，那副容貌我已经在好几个人脸上见过了。”冷潇然指着凉亭边一个正在吃冰淇淋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张相同的脸？”

　　“失误，失误。”李幻空不好意思地笑笑，拽着冷潇然在凉亭边坐下，正好对着那个吃冰淇淋的年轻人，“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叫‘王辰’，我不在现世的时候我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在帮忙打理。”

　　“可这和脸有什么关系？”
　　“有些对你比较重要的人在你心中占了一定位置，造幻境时自然而然会想到他，不知不觉就带入了幻境中。”李幻空埋头沉思了一会，“我以后要避免这种情况，不能将熟悉的人往幻境里造。”

　　“可不在幻境里放熟悉的事物，又怎么让它显得更加真实呢？”冷潇然反问。
　　“这个……怎么样显得真实，还有待研究。”李幻空回答。
　　其实冷潇然很想问“那我呢？为什么幻境里没有我的脸，是我在你心中没有位置吗？”，可想想还是算了，一个幻境而已又不能代表什么。

　　李幻空将冷潇然脸上细微的表情看在眼中，感觉她是有点不高兴，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人家不高兴，想认错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认。
　　游乐园中嘻嘻哈哈声不停，这边的两个人中间好像多了团小乌云，李幻空决定不管自己错在哪里，先说对不起就是了。

　　他这还没行动，冷潇然忽然神经紧绷起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那边的海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驷马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有那城市中大街上怎么会是这样？”
　　连着三个问题脱口而出，李幻空被问得莫名其妙。

　　他顺着冷潇然的视线看过去，对面的世界黑沉沉的，驷马桥隐在一片雨幕中，城中宽阔的大街上有不少模模糊糊的黑影。
　　“走，过去看看！”
　　两个人从一个光明的世界突然闯入昏暗的雨幕中，那雨看似冰凉，可打在人身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离驷马桥不远的一个电影院中忽然走出来一个小孩，小孩茫然地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最后一个人慢悠悠地往驷马桥走。
　　李幻空觉得自己心跳忽然快了几拍，眼前的一幕正是他十年前在驷马桥初见冷潇然的时候，可他造幻境时并没有把这些场景考虑进去，为什么这些记忆深处的东西会出现在幻境中？

　　小孩子刚刚走到驷马桥头，便看到桥面上有几个怪模怪样的小妖，小妖们见无知的人类小孩居然敢独自跑到驷马桥上来，一个个兴冲冲地准备冲过去捉住他饱餐一顿。
　　恰在这个时候，桥头出现一个人类小女孩，那女孩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她只侧头看了小男孩一眼，然后便提着长剑朝着小妖们冲了过去。

　　冷潇然呆呆地看着驷马桥上发生的一切，不太确定地道：“那……是我？”
　　李幻空道：“是的，这是我十岁时候在驷马桥上第一次见你。”
　　冷潇然看着十岁的自己，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有人闯进来了。”李幻空忽然回头看着游乐园的方向，幻境受主人意志支配，按理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冷潇然拽着李幻空离开雨幕重重的城市，混进了游乐园人群中。

　　“一个幻境中居然有两个天差地别的世界，也是够厉害。”来人从半空中翩翩落下，身姿挺拔俊秀得像个出尘的仙人，不过在游乐园中像是个玩古装cosplay的。
　　闯进来的人是小七。

　　“你们——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小七的视线从远处阴沉的城市中收回来，看着游乐园中的一切惊讶得合不拢嘴，“什么玩意儿，这是要上天入地还是怎么的？”
　　小七虽说去过现世，可那段时间一直都围着李幻空转，没空去这些个游乐场所。

　　“就是些游玩的项目。”李幻空呵呵笑道，“小七，如果你哪天去了现世，我就带你去玩。”
　　“本大爷没兴趣。”小七嗤之以鼻，“奉劝你一句，造幻境时最好别带入你的个人情绪，不然谁知道会衍生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幻空抬头往城市的方向看，那里昏暗的城市已经消失，变成了最初的那片海，海上正有人从蹦极台上往下跳。
　　“你来是……”
　　“端方和山主都已经过来了，我来找你们去城东。”

　　“这么快？”冷潇然反问，“不是说要等到明天吗？”
　　“你俩糊涂了是吧？”小七一副看稀奇的样子，“自己出幻境看看，现在是大早上，正是你口中所说的明天。”

　　李幻空原本以为幻境中时间缓慢，可谁知道整整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可在现世时晏行云所造的幻境中时间流逝缓慢，难道说这还和造幻境之人的能力有关？
　　“都先出这个幻境，再晚山主就该回去了。”小七催促着。

　　李幻空将惊风祭出，眼前的一切幻像化成丝丝缕缕的光线汇入惊风笔尖之中，片刻后三个人同时出现在昏暗的屋内。
　　冷潇然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沓隐身符分给李幻空和小七，叮嘱道；“虽然有这个东西，但是遇上一些鼻子比较灵敏的妖我也没有办法，所以还是小心些。”

　　小七带着两人抄捷径，快到城东时便把隐身符贴在身上。
　　此时山主虽然不在，可城东各处依然是井井有条，陷空山妖族相处融洽，至少从表面上看一片和谐。
　　“我们先去山主的住处看看，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李幻空悄悄说。
　　“奇怪，明明听到有声音，怎么没影子？”角落里的一只小妖忽然回头往背后看，顺手推了推身边的同伴，“喂，你刚刚听到后面有什么声音没？”
　　另一只小妖嘲笑道：“看来你的耳朵也有抽风的时候，哈哈哈……”

　　小七朝着李幻空瞪了一眼，吐槽他是个笨蛋，不过这一切李幻空都没办法看到，因为彼此都贴了隐身符。
　　山主的住处虽然最偏僻，可外围还是有不少护卫，三人混进去后兵分三路。
　　只是这么一座大宅，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李幻空都不愿意相信。

　　唯一一个勉强值得拿出来说的，便是他发现山主的书房中居然藏着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中空空如也，而用来掩藏这个地下室的居然是他从陷空山藏书阁中拿出来的那一卷画轴，画像被挂在一面略显斑驳的墙上，画中的大妖栩栩如生，连眼神里都带着悲悯。

　　李幻空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只好先去找小七和冷潇然，只是这俩家伙居然也是两手空空。
　　至此，搜查山主的大宅算是无功而返，三人只得一鼓作气将城东大半陷空山妖族住处都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到小七和无方约定的时间极限，三人只得放弃。
　　李幻空其实仔细想过，山主那里一切正常，要么是他和小虎没有关系，要么是他把小虎藏得太好，再有就是小虎已经不在须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