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61、夹缝

　　“走，我们去看看扶风城的界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小七出城主府后自顾自地往禁地方向走，界印便在那座大岛之上。
　　来之前李幻空本打算悄悄去扶风城的界印看看，毕竟异境一有大事，一般都和界印脱不开关系，小七倒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你为什么没和无双他们一块留下来？”冷潇然三两步追上小七，“你不是很关心异境大事吗？”
　　“我如今不过闲人一个，所谓大事自然有他们这些大人物去管，我有什么好关心和在意的。”小七说得漫不经心，“我现在只是对界印感兴趣，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错过机会多可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幻空从小七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别的信息，“错过？你之前在异境生活那么久，又算是晏家的人，难道没见过扶风城的界印？”

　　小七道：“四个异境中扶风城的界印最奇特，据说是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要想见一见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形态与各异境都不相同，我以前曾听家主说过，说那东西更像是一面镜子，能照见世间事，追溯前因后果。”

　　冷潇然觉得自己像在听故事，明明心里不大相信，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地跟上小七。
　　扶风城三座大岛之间有铁索桥相连，李幻空和冷潇然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轻车熟路地就上了桥，没想到才走几步就被小七叫住。

　　“奇怪。”小七站在桥头没有动，一双眼睛越过两人直直盯着桥的另一侧，那里迷雾茫茫好似隐藏着一个神秘的世界。
　　“小七，有话就直说，不要一惊一乍的。”居然没有迎来小七的立刻反驳，李幻空自己都觉得不大正常，因此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浓雾，至少在百年前扶风城各处没有这些个神神秘秘的东西。”
　　李幻空心说：上百年什么都能变好吗？
　　小七沉默片刻后还是跟了上来，只是始终很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浓雾慢慢稀薄起来，可雾虽变薄，但周围光线却越来越暗，眼中所见是一条通向未知的石阶，索桥到这里已经是尽头。
　　“这不像是在岛上。”冷潇然讷讷道，“岛上哪里来什么石阶？”

　　李幻空回头往身后看，来路已经被藏在滚滚的雾气中，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估计误闯了什么禁地，我们先往前走走看。”小七十分淡定地在前开路。

　　石阶孤零零地向前延伸，这原本是一个灰暗而没有色彩的世界，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在石阶两侧竟然能隐隐约约看到些不同寻常的景象。
　　先是沙子如流水一般往下倾泻，像是一条流动的沙河，而在沙河的源头是没有色彩的须弥境。须弥境中的沙漠之城、晏家旧宅故地、迷雾森林以及那一望无边的大沙漠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该不会又是什么幻像吧？”冷潇然自言自语，低头看脚底石阶时都带着一点探究的味道。
　　继续往前走，还能看到汪洋泽国般的陷空山，被花海包围着的无花海之城，以及高悬于天际的扶风城三座大岛，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张灰色的大网之下。

　　在这异界之中，就算看到天塌下来，如今看起来也很正常，毕竟这地方很多事早已超出常理。
　　李幻空和冷潇然不约而同看向小七，想要从这“老家伙”身上知道答案。

　　小七此刻正不慌不忙地四处看，看完之后又低头思考一会，才说：“这里能看到异界中的四个异境，我早年间曾听家主说起过，说是各异境间存在夹缝，从夹缝中能窥异界全貌。只是这种地方历来只在传说中，并不会轻易现世，想不到我们居然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呵呵……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
　　石阶尽头处传来嘶哑而苍老的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出来，每走一步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李幻空打量着他，总感觉他下一步一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老人的脸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却始终想不起来。
　　“一群无知又无用的小废物。”老者在几步远处停下来，视线最终落在小七身上，“嘿嘿，你也有今天。”

　　这怎么听都像是旧识，难道小七和这老人还有什么恩怨不成，李幻空暗暗想。
　　“我可不记得认识你。”小七眼神一黯，“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在那信口开河，我们见过？”
　　老者并不在乎小七说什么，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怨毒和不甘，“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反正我是认得你，你不就是跟在晏家家主身后的那条走狗吗？”

　　“你……”小七压下心头的这口恶气，懒得与这老疯子计较。
　　任谁被当面这样说都会不高兴，李幻空悄悄对小七使了个眼色，嘴唇无声地张了张，大意是问小七是否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小七看懂了他的意思，只是默默摇头，然后又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老者。
　　李幻空回头客客气气地对老人道：“看您似乎很了解这个地方，您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吗？”
　　“生活？”老人抬起头，衰老的脸上岁月沧桑痕迹尽显，“困在这里有上百年了罢，这能算生活？”

　　冷潇然紧紧抓住一个字眼“困”，忍不住猜测这老人的身份，这异境夹缝哪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来的？
　　李幻空暗暗咋舌，知道自己摸了回老虎屁股，赶紧住了嘴。

　　“您老还真是有故事！”小七与这老人不大对付，忍不住刺他两句，“您当年到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被困在这里。”
　　老人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开怀大笑起来，“什么见不得人，老子当年的事光明正大，被困在这里又怎样？至少我曾经为自由奋斗过，哪像你们这些蝼蚁，一辈子只知道浑浑噩噩地活着！”

　　李幻空、小七和冷潇然不约而同看向那老人。
　　老人洋洋自得起来，身上衰颓的气势霎时消失，“告诉你们一件事，当年的晏家之乱就是我一手促成的，要不是我，你们还被这家族统治着，永远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还妄想谈什么自由，呵呵……”

　　李幻空脑袋里有那么一瞬间一片空白，心中的震惊不亚于当初第一次踏入扶风城。
　　小七强压住心头的火气，阴阳怪气地问：“所以，你成功了吗？”
　　老人的脸色瞬间又黯淡下来。

　　“自由”这个词听着那么耳熟，这不是和扶风城三殿下所追求的一样吗？李幻空还算是能克制的人，要不是眼前这老者已到垂暮之年，他真想冲上去打一顿。
　　所有人都已经将百年前晏家之乱当成旧事，以为那只是简单的妖族反叛，以为那叛乱者早已身死，没想到听这老人一说，似乎当年的事还有内幕。

　　“你这老家伙，要不是看你老，说不定我现在就宰了你！”小七握紧双拳，狠狠盯着那老人。
　　冷潇然对着李幻空和小七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冷静，她踏前一步站在两人前方，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信口胡说自吹自擂？”

　　“事实就是事实，用得着我胡说？”
　　“也是啊！”小七冷眼看他，“反正也没有人可以给你作证，想怎么说还不由得你随意编。”

　　“百年时光沧桑而过，也不知道那些旧人如今过得怎么样，万一你们能出去的话，那就代我向山主问声好，嘿嘿……”老人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扭头就走。
　　“山主那里你放心，我们自然会去问他。”小七提高声音叫住他，“晏家之乱既然说是你做的，好，那我问你，你所追求的自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非得挑起争端？”

　　老人脚步一顿，侧头望着石阶一侧灰色的须弥境，慢慢地说：“有晏家这帮废物守着，怎么可能有自由？无知鼠辈们又怎么会知道这异界外有多广阔的世界？”
　　“所以，你是要为你口中的无知鼠辈们开眼界？”小七质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

　　老人转过身看他，一张脸上却带着点迷茫，“自由，呵呵……如今我还追求什么自由？”
　　这老人脾气古怪，分明有故事，却又不愿意细说，李幻空和小七明里暗里都套不出他的话，只得作罢。

　　既然知道百年前的晏家之乱和山主有关系，那出去之后就得好好调查下山主，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看这老人一副心丧若死的样子，李幻空有心想刺激他两句，“你就甘心永远困死在这里？不出去看看你所谓的‘自由’？”

　　“哼，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就是想离开这里么？”老人很不屑地看着对面的三人，“你们以为这异境夹缝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没有晏家的古戒，谁都别想出去，不过可惜这东西百年前就被送到异世界去了。”

　　老人说到这里恨恨的，整张老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小虎……”对面这张脸和记忆中另一张脸慢慢重合起来，李幻空惊奇地发现，这老人居然和小虎有几分相似。
　　老人急道：“你说什么？”

　　对面的人虽老迈，可耳朵却很好，李幻空只是很轻地念了这么一句，居然被他听到。
　　“怎么，你还认识小虎不成？”小七把话接了过去，“那还不容易，只要你告诉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我们就把这个小虎的消息都告诉你，这笔生意还划算吧？”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骗人？按你们的话，信口胡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还有得选？困在这里恐怕一辈子都出不去吧，而这个地方你自己不也说过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吗？再者，就算其他人进来也不见得认识小虎。”想到晏家的事，小七对这老人实在没什么好态度。

　　小虎和这老人看起来渊源很深，李幻空在心里暗暗感叹：“干坏事还真是一脉相承。”
　　“算你们狠！”老人咬咬牙，近乎怨毒地看着面前的三人，“行，我告诉你们怎么出去，至于能不能出得去我概不负责，嘿嘿……”

　　“出不出得去，这就不劳您费心。”李幻空道，“你先告诉我们出路，我才告诉你小虎的事。”
　　“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也出不去。”老人冷嘲热讽一番之后，才继续说，“你们任选一个异境跳下去，然后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处会发现那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直接往镜子里走就能出去，不过……你们别想出去就是了。”

　　其实古戒还真就在李幻空身上，老人这算盘怕是要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