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47、洪水

　　这一刻，天地为之色变。
　　冷潇然晃了晃，李幻空眼疾手快，拉着她才没有滚下山。
　　陷空山外，地下水带着吞没一切的气势从神山残迹处喷涌而出，很快往低处汇聚，不过几分钟就将山谷填满。

　　远处的闪电与惊雷不歇。怪鸟们原本往陷空山飞，可被神山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阻，生生停在半空不知何去何从。片刻后，怪鸟们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直飞过来。
　　李幻空转头看小七，发现他正呆愣愣地往陷空山底看，忙沉声问：“还有更坏的事？”

　　“我在想现在这种种迹象，似乎就是古籍中说的陷空山末日啊！”小七苦笑着摇头，“这可不好办……”
　　“你们看那边！”冷潇然惊呼一声，示意两人往四周看。

　　原来飞禽走兽们都在往这里赶，黑压压一片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把陷空山当成了避难圣地。只因陷空山占据着整个异境的中心位置，且巍峨高耸远超群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群妖避难的首选地。

　　小七不再去想陷空山底的事，走两步站到李幻空身旁，他往神山残迹处看，喃喃自语：“水势直到此刻都没有半分要停歇的意思，反而越发凶猛，情况不妙！”
　　从地底涌出的水以极快的速度汇聚成流，群山之间已经多出数条宽阔浩大的河流，水奔涌着一路往群山深处而去。

　　一匹纯白天马忽然从陷空山中飞出来，晓川落地幻化成人形，喘着粗气道：“山主差人疯了似的四处找你们，说有大事相商。”
　　李幻空皱着眉道：“什么大事？”

　　“怎……怎么回事？这些家伙受什么刺激了？”晓川顾不得回答李幻空的问题，指着远处黑压压扑过来的飞禽走兽。
　　下一刻，飞禽走兽之间忽然怪叫连连，远方的闪电和雷鸣也没了踪影，却出现一道浅蓝色的天际线，那天际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靠近。

　　李幻空总觉得那东西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天际线？陷空山有这玩意儿？
　　“是水墙！”小七冷着脸说，“神像一毁，陷空山泉眼已经镇压不住，恐怕还不只眼前看到的这些。”
　　这不就是海啸的翻版吗？李幻空心想。

　　大浪铺天盖地而来，隆隆的水声响彻天地，妖物们跑得稍慢些转眼就被吞了个干净。
　　第一波大浪还没到陷空山就明显后继不足，众人勉强松了口气，可第二波大浪紧接着席卷过来，带着更大的声势，第三波、第四波……潮水越来越汹涌，大有吞没万物的趋势。

　　李幻空看着远处一波一波不停歇的潮水，喃喃：“这陷空山也没有连着大海，这么大量的水到底从哪里来的？”
　　此时的陷空山外已经成了一片泽国，他发现涛涛洪水中竟然还有黑乎乎的影子，这些影子有大有小，随着大浪起伏不定。

　　冷潇然道：“水里的，是陷空山底的怪鱼吗？”
　　小七点点头，指着远处奔涌过来的潮水，“水里还有更恐怖的东西，这些个怪鱼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小七话刚说完，就看到一条体型极大浑身漆黑的怪蛇从水中一闪而过，怪蛇巨尾一摆朝着滚滚而来的水墙砸下去，水墙顿时一分为二，去势也被阻了阻，可见其力量之大。

　　“什么怪东西都凑齐了是吗？我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李幻空自嘲，渺小如人，在自然面前，在妖族的世界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在这陷空山顶暂时是安全的吧？”晓川到底还年轻，被眼前的景象一吓，心里就很没底气，“陷空山已经是群山之中最高的，这水只涨不退，我们还能去哪里？”

　　“离开……”小七话说一半，猛然发现身后多了个家伙。
　　近侍目瞪口呆，一张脸苍白得像是刚死过一回，傻乎乎地看着已经成一片汪洋大海的陷空山外世界。
　　“喂，还活着的吧！”小七很鄙视地看他一眼。

　　近侍这才回过神来，控制自己不去看这仿佛世界末日般的一幕，沙哑着声音说：“山主让我来找你们，说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去找他。”
　　“这老家伙肯定有办法。”小七想。

　　李幻空还有点犹豫，小七推着他往前走，“这水可是一点退的迹象都没有，我反正是没办法，你要有办法你就呆在这，看水到底会不会淹到你这里，没办法的话就那信老家伙一次。”
　　“山主说这水一旦涌出来就没有回流的道理，请大家跟我走罢，时间不多了。”近侍近乎急切地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李幻空。

　　冷潇然道：“信你，带路！”
　　小七率先跟上，顺手拉上还是“敌人”的晓川，尽管他不情不愿。
　　一行人进了陷空山，李幻空进山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发现天空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远处呼啸而来的水墙已经渐渐隐没在一片白色世界中，只听得到轰隆隆的水声不歇。

　　近侍抄近路，心急火燎地往陷空山中层赶，小七在后面悄悄拉了拉李幻空，轻声道：“山主要是有求于你，你尽管多提几个条件。”
　　“你怎么知道他有求于我？”李幻空问。

　　小七嘿嘿一笑，“他要不是有求于你，早就自己跑了，何必多此一举来找你？”
　　李幻空点头，“嗯，你说的话很有道理。”
　　“喂，你等等！”小七忽然慢下来，问近侍：“这是要去哪里，说不清楚我们就不去了。”
　　“禁地。”近侍说。

　　小七悄悄把晓川拉过来，附在他耳边道：“听到了吗，一会来禁地，你先去看看现在两军状况如何，看有胜负了没。”
　　晓川慢慢退到队伍最后，趁人不注意溜了。

　　就在这时，陷空山底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在山壁上，引得整个山都跟着轻轻晃动。
　　近侍脸色一变，立马加快速度。

　　李幻空注意到这一路下来，喊杀声渐渐不可闻，只听得到轰隆隆的水声和一阵阵欢呼声，这场内乱像是已经有结果。他站在禁地入口处往后望，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他拽着冷潇然道：“等等，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近侍回头疑惑地看他，“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小七连忙摇头，冲着李幻空悄悄摆了摆手，“我东西掉那边了，过去找一下，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很快。”

　　近侍心有不悦，可毕竟不想在这时生变数，皱着眉道：“还请抓紧些，快来不及了。”
　　小七往禁地外两侧深处的通道内瞥了两眼，飞快跑了过去，刚拐过一处拐角，迎面撞上气喘吁吁飞跑过来的晓川。

　　晓川很兴奋地看着他，“胜了，胜了，我们胜了！首领收拾完残局就带大家过来。”
　　是不是胜得容易了些？小七预想中不会这么快，他拉着晓川，示意他冷静，“你先控制住你的情绪，我们要去禁地，山主在那里，一会别说话。这禁地外情况不对，别往四处看，表现得正常些。”

　　晓川压着声音道：“明白，我已经告诉首领，如果发现陷空山情况不对就直接来禁地这里找我们。”
　　陷空山底又传来一声巨响，只是这次明显感觉到整座山都在颤抖，近侍急得大喊：“快走，来不及了！”

　　禁地入口处，光洁石壁上琥珀一样的东西已经有脱落痕迹，刻在石壁上的文字变得清晰可见。小七匆匆路过，忍不住往那石壁上多看几眼，自顾自地道：“原来这里早就有记载！”

　　石壁上渐渐开始出现裂缝，李幻空路过那个藏着尸骨的石洞，他站在门口朝里深深望了一眼，隐蔽符效果依旧，看上去仍是一面石壁，可他知道那里埋葬着他的父母，虽然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对他们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近侍已经走远，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跟了过去。
　　山主站在通道尽头处微微靠着石壁，他背着双手沉默着看向半空中虚浮的石台，石台四周的光线时明时暗，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悬浮着的繁复图案，只是这图案与无花海中的又有不同。

　　大巫师安静地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手中的一卷画轴微微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