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43、藏书阁

　　近侍将两人带入大殿后便退了出去，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李幻空和冷潇然，殿中光线暗淡，四角上的巨大石柱隐在阴影中像怪物，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冷潇然悄悄推了推李幻空，示意他往石柱后面看。

　　“两位，初次见面就以这种方式，我先说声抱歉。”石柱后面传来山主苍老的声音，他慢吞吞地走出来，“还请不要介意。”
　　李幻空强扯着笑道：“山主客气。”

　　“年轻人不喜欢拖沓，那我这老头子也爽快些，就单刀直入好了。”山主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两人面前，“两位不是我陷空山中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总不至于是来旅游的吧？”
　　李幻空道：“我说是误闯，您相信吗？”

　　“信，怎么不信？”山主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有眼神咄咄逼人，“你们既然能误闯入异界，必定不是平凡之人，我不管你们什么身份，既然到了陷空山，老头子便不把你们当外人，有些事不得不对你们如实相告。”

　　冷潇然悄悄观察着他，看这样子不似作伪，难道是自己想得太多？
　　李幻空道：“您有什么直说就是。”
　　“如今我陷空山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山主指了指头顶，“山灰虽然飘不进这里，可空气里刺鼻的气味想必不会那么快散去，妖们虽然体质强于常人，可长久下去并不是办法。”

　　李幻空笑了笑，“山主不用太过担心，火山灰虽多，雨水一冲或者大风一卷也就干净了，空气也一样。”
　　“你听我说完。”山主摆摆手，“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一次，于天地来说，山崩地裂地火喷涌也算是正常的事，可对于陷空山来讲不一样。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引子。”

　　“引子？”
　　“有一便有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到过从山底传出来的‘咚咚——’声，这便是前兆。”山主无奈叹了口气，“我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写下这本古籍的便是当初造陷空山的上古大妖们。”

　　上古大妖们所做的，是造福后世千万妖族的大事，在妖族中的地位可想而知，李幻空算是明白山主脸上为什么有那样一副景仰的神情，只是听他这样说，似乎陷空山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冷潇然道：“您说如今只是个开头，之后会怎样？”

　　“神像右手已断，再难修复，陷空山也一样，就怕之后地动频发，岩浆喷涌不可收拾。”山主静静地看着两人，“最坏的便是陷空山再也不适宜居住，或者说从此不复存在。”
　　冷潇然看着李幻空，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她问自己：“这老头的话可信吗？”

　　李幻空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偏霉，走到哪都能遇到这些个涉及生存的“大事”，山主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意欲何为？这么费心思把人绑来，不会是让他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大事吧？这可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
　　“那山主告诉我们这些，是想……”冷潇然问。

　　“有来有去是常理，两位既然从外界来，必然知道如何出去。”山主直视着两人，“所以老头子自作主张，把你们‘请’过来，有朝一日我陷空山出现最坏的情况，还请两位高抬贵手帮一帮这一山的家伙罢！”

　　“妖族这么大的事，我们就算想，可实在也是帮不上什么忙，有心无力啊。”李幻空道。
　　“老头子既然把你们请过来，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就这点还请两位相信我的眼光。”山主说完，转身看着大殿之上，喃喃：“两位既然能入我陷空山，又怎会是常人？”

　　“这高帽子戴得……”李幻空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笑呵呵地，“既然山主都这样相信我们，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但凡有什么吩咐，我们尽全力就是。”
　　莫名其妙接这么个任务，总感觉心里不是很放心，有像自己这样轻而易举地进别人圈套的？李幻空心里默默叹气，可如今在山主手里，不管他提什么条件，恐怕自己都没有拒绝的份。

　　山主沉思片刻，意味深长地道：“现在倒没什么事，两位可以在我陷空山各处游览一番，不过为了以后考虑，你们可以先翻翻古籍，从了解我陷空山历史开始，方便的话顺便把与此有关的古籍通通找出来。我陷空山藏书阁古卷多，包罗万象，两位在书中说不定还能有其他收获。”

　　一点都不客气，这就开始安排起工作了，听这话估计还是个大工程，什么叫“其他收获”，难道他在暗示什么？李幻空心里开始盘算，翻古籍的这些事谁都可以做，为什么要让他们俩来？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山主轻咳了一声，“藏书阁并不对外开放，算是我的私人书库，信得过你们，所以才……”

　　“山主好意心领了。”李幻空赶紧道了声谢，顺势提了一句，“山主刚刚说我们可以去陷空山各处游览一番？”
　　“这个自然，来者是客，哪有限制客人自由的道理。”山主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我得提醒一句，请不要去陷空山最底层，下面危险重重，历来都是有进无出的。”

　　两人点头称是。
　　山主道：“还有一件事，我看这位姑娘身上被下了一种很奇怪的咒术，你们去藏书阁中兴许能找到解决之法。”
　　冷潇然觉得山主也就这一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忙称谢：“山主有心了。”

　　“住处我已经安排好，稍后会有人带你们去藏书阁。”
　　山主吩咐完后便离开了大殿，空荡荡的殿中只剩下两个人，冷潇然压低声音刚想说话，殿外就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李幻空转身盯着大殿入口处，不知这回来的又是什么？

　　大殿门被轻轻推开，来人是山主身旁的近侍，他脸上犹带着不太真实的笑，“两位请跟我走，我带你们去藏书阁。”
　　李幻空和冷潇然默默跟在他背后，穿过七拐八绕的地下通道，终于在一扇巨大的石门前停下。

　　“这里便是藏书阁，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来找我，山主吩咐过，两位客人的相关事宜都由我来负责。”近侍将一块造型古朴的石牌递给李幻空，“这是藏书阁的钥匙，放在石门正中的凹陷处就能打开。”
　　等到近侍走远，冷潇然才小声问：“这老头子到底什么意思？他的话，你觉得可信吗？”

　　“半真半假，听听就是了。”李幻空往通道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继续说：“山主只字不提小七和晓川，一来就和我们扯这一堆陷空山的大事，还让我们找古卷，我在想他是不是有意把我们耗在这里？”
　　“把我们耗在这里，他图什么？你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难道是古戒和惊风？可这两样东西我一直藏着，他没有可能知道。”李幻空近距离打量起冷潇然来，“难道你身上还有其他东西？”
　　冷潇然送他一记白眼，“我这里更没有！”

　　“剩下的就是小七和晓川，可眼下也不知道他们躲到了哪里，可千万别被抓到。”李幻空自顾自地叹气，转身将石牌放在石门正中凹陷处。
　　石门上慢慢亮起昏黄的光，门内传出清晰的“咔擦”声，冷潇然伸手一推，没想到厚重的石门居然“吱呀”一声轻轻松松被推开。

　　一座规模宏大造型古怪的藏书阁出现在眼前，石头砌成的书架一眼望不到边，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古卷，石室正中还有螺旋阶梯通往上层，此时李幻空的脑袋里冒出来的只有一个词“浩如烟海”。

　　他算是见过“大世面”，可也被眼前这场面深深震撼，想起自己大学的图书馆，虽说整栋楼里有好几十万册藏书，但进去之后也不会像这里的藏书阁般让人感觉自己小如尘埃。
　　这是一个独立的密闭空间，似乎是山体掏空后所建，石壁、石头书架上嵌着很多发光的小石头，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觉得昏暗。

　　冷潇然粗略扫了一眼，这些古籍按着年代和类别分门别类排得整整齐齐。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会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我们去上层看看。”李幻空指着头顶，“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意外的东西。”

　　二层显得有些破烂，并不常有人收拾，可山主这样爱书成痴，理论上对古卷应该更爱惜才对，怎么就现状来看不像呢？
　　“山主总不会无缘无故打发我们来翻古卷。”冷潇然漫不经心地在书架上翻，“会不会有意这样安排，难道说他是想让我们在古卷里找什么东西？”

　　李幻空摇头，“还真说不清楚，如果想困住我们的话随便找个理由都行，没必要进他私人的藏书阁。可如果真想告诉我们点什么，为什么不明说，却要我们自己来翻古卷？他就能确定，我们能看到他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难道说他自己也不清楚要告诉我们的是什么，所以才让我们自己来找答案？”
　　李幻空道：“难说，既来之则安之，先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再想想怎么能联系上小七和晓川。不过，我倒是觉得或许可以利用山主的身份，由我们出面去找小虎。”

　　冷潇然皱着眉头想了想，直摇头，“如果山主和小虎本身就是一伙的，我们这样做不等于告诉他‘我来找人了，你快藏好。’吗？这样有风险，山主这个家伙我实在是信不过。而且目前来看，恐怕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不会放过。”
　　两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突然间不说话，气氛变得有点怪异。

　　过了好一会，还是李幻空打破沉默，“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比较在意，三殿下端方、无双和山主都提到过你身上的血咒。”
　　“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那个什么咒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

　　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却不知冷潇然为何能把这件事看得这样随意，似乎能让她记挂在心的东西并不多。他偏着头仔细看她，冷潇然的面部轮廓看起来柔和了些，那种冷厉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知不觉中被她藏了起来。

　　李幻空想：还是算了，现在和她讲血咒的事估计她也听不进去，于是便打算将自己心中真实想法告诉她，那是他思考好久了的。
　　“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冷潇然埋着头翻古卷，“你说，我听着。”

　　“这段时间总没找到机会 。”李幻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不想着自己保命，反而是第一时间把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