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30、白骨大军

　　有好奇心重些的妖怪越过人群径直走到黑色的焦土旁，蹲下身开始仔细研究。
　　大黄狗耳朵灵敏，除了妖怪们的议论声，他发现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摩擦声夹杂在其中，便蹭了蹭李幻空的脚踝，“你把我抱起来，我看看。”

　　花海如今已一片狼藉，早不负昨日盛景，让人看了说不出是悲凉还是遗憾。
　　“看出什么了吗？”冷潇然问。
　　大黄狗摇头不已。

　　李幻空推了推冷潇然，指着花海中离自己最近的一处裂缝，“你看那土下面的白骨是不是在动，还是我眼花？”
　　“啊——”
　　恰在这时，远处那蹲在焦土边上的妖怪忽然大喊一声，众人的视线都被他拉了过去。

　　一只只剩白骨的手掌抓在他的小腿上，拽着他使劲往下拉，幸亏妖怪反应快，枯手只将半条腿拽着拖到地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飞身而出，拉着他使劲往外拖，那妖怪虽被救出来，可白骨手掌却始终紧紧抓在他腿上。

　　此情此景在记忆中似乎曾经出现过，大黄狗一张狗脸简直要皱成了一团。
　　花海土地已龟裂，随处可见的裂缝中露出森森白骨，李幻空惨白着一张脸，又一次推了推冷潇然，“你看，那里的骨头真的是在动！”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不过几分钟便充斥整个花海。
　　“声音是从裂缝里传出来的，有东西要出来了，你们小心。”大黄狗伸出狗爪指向李幻空身后，“我们先退到后面去。”

　　李幻空和冷潇然还没来得及后撤，就看到无数枯骨从地下钻出，枯骨四处扭动慢慢拼接成人形，拼接好的骷髅自动站立起来，十分惬意地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然后开始茫然无措地四处走动。骷髅们不辨方向，被迎面过来的同伴一撞，全身骨骼随即散架，又开始重新拼接，重新站起，如此周而复始。

　　而在群妖看呆了的时候，花海深处渐渐传出悠扬的笛声，丝丝缕缕，如魔音入脑。骷髅们先是呆立片刻，随后好像得了什么命令，开始排列成整齐的方队，只是这队伍中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缺头的。
　　“汪汪——”大黄狗大叫了两声，人群里便冲出来一只小妖，大黄狗道：“你赶紧回城，将这里的情况告诉花妖王。”

　　小妖得了命令三两步就跑得没影。
　　原本散乱不堪的白骨大军在有心人的操纵下竟变得十分齐整，纷纷踏步往前走，大有要踏平无花海的趋势。

　　“这白骨大军可不是单单表面看着吓人，都是些死得不能再死的妖族先祖，也就不怕再死，打起来我们可一点优势都没有。”大黄狗分析得头头是道，却让旁边两人越听越心惊。
　　冷潇然手心里有点冷汗，整个花海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骷髅，少数她还可以应付，可这数量如此庞大实在是……

　　李幻空握着她的手，很没骨气地说：“没事，我一会就拉着你跑，真要有什么，我挡在你前面就是。”
　　一句话说得冷潇然哭笑不得。

　　妖怪们起初只是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住，一会便冷静下来，纷纷亮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做好了准备与之搏斗一番，冷潇然手握着长剑，李幻空也把惊风握在手中。
　　“来者不善，你俩跟着凑什么热闹。”大黄狗很不满两人的举动，使劲挠了挠李幻空的手，“你们能不能识时务一点，好汉不吃眼前亏，白骨大军你们又打不过，留这里做什么？有其他妖怪撑着，我们赶紧回城啊！”

　　听到这话，冷潇然看着大黄狗的眼神都有点不同起来，他连临阵脱逃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能指望他什么，可转念一想不得不说大黄狗说得对。
　　“别这样看我，你俩现在跳出去，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还是个未知数。”大黄狗略带鄙视地看着李幻空和冷潇然，“妖怪不像你们，没那么容易死。”

　　白骨大军步步紧逼，眼看着越走越近。
　　在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花海深处又一次传出笛声，妖怪们原本已经做足准备冲过去，此时听到笛声心中不免一紧。

　　这次的声音铿锵有力，行进中的白骨大军齐刷刷停下脚步，然后转向左右两侧，后续的骷髅们紧跟着走上前来又继续往左右两侧行进，无穷无尽的白骨大军源源不断地从花海深处走出来。
　　“这该不会是要围城吧？”
　　“白骨围城，这事也够奇幻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
　　……

　　“这背后怕是有高人在指挥。”李幻空看着花海深处说，“这么井井有条，没人指挥我才不信。”
　　此时笛声并没有停歇，骷髅们也还在继续往前走。
　　“如果能穿过这些白骨，直接把背后的家伙揪出来就好了。”冷潇然目光沉重地看向前方，好像能透过白骨大军看到背后的人。

　　大黄狗都懒得再批评两人，“白骨大军听令行事，凭你们能冲过去？怕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砍得不成样子。”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只小妖提着武器冲向边上的骷髅，长刀还未砍到敌人的脑袋，他自己反而被那骷髅一掌抓住扔向白骨军中，三两下就没了声音。

　　一盆冷水一下就将两人泼得没声了。
　　“要抓住背后的人只能智取，从目前情况看，这人至少不会现在动手，否则刚刚就会率着大军冲进城里。”大黄狗自顾自地点点头，从李幻空的怀中挣脱出来，“走，跟我回城找无双，商量个对策出来。”

　　李幻空一转身，眼中所见已没有无边无际的花海，只看得到一座规模宏大的城池屹立在花海之中，遥遥可见亭台楼阁、飞檐反宇。
　　他忽然明白大黄狗说的屏障被毁，原来指的是这个，屏障一消失，整个城市完全暴露在敌人眼前。

　　“愣着干什么，走啊！”冷潇然拖着他，再不管身后庞大的白骨大军，径直跑入城。
　　甫一入城，就感觉大街之上充斥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管明处暗处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城中也开始乱了啊！”大黄狗感叹了一句再不停留，撒丫子飞奔。

　　越往里走，随处可见一言不合就对峙起来的妖，也不知怎么就这样冲动。
　　李幻空知道无花海中的妖大都美艳，可回城这一路上却看到不少长相丑陋的，当初地下通道里小虎带着他的部众躲了起来，难道是趁着昨晚天象异变跑出来闹事了？眼下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事，他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没想到居然如此之快。

　　一切都还来不及细想，飞奔的两人一狗一抬头就看到宫城方向飘起的浓烟。
　　难道是无双那里出了什么事？
　　大黄狗边跑边催，“你们倒是快点啊，再晚点黄花菜都凉了。”

　　可即便两人一狗片刻不停，到达宫城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小虎有备而来，他的妖怪大军此刻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宫城围了起来。
　　无双的宫城素来轻防卫，这一下措手不及，宫城中所有妖加起来也抵不上小虎大军的三分之一，此刻都已经齐刷刷站在了墙头。

　　李幻空远远地便看到这边的阵势，他拉着冷潇然和大黄狗躲在小虎的妖怪大军之后，准备趁一会两军冲突之时找时机冲进宫城中，他可不相信堂堂花妖王会被小虎这样的小妖就给控制住。
　　群妖围住宫城之后开始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无双站在宫墙之上，居高临下看着一群跳梁小丑，冷哼了两句再不理会，只盯着城外花海中的枯骨大军看，心里有点忧虑。
　　“妖王殿下，小妖不才，领着一路大军将您围住，只想和您做笔交易。”小虎站在群妖之前，朝着无双喊话。

　　“想做什么直说，在我面前不需要说那些弯弯绕绕的。”
　　“快人快语。”小虎也不啰嗦，“您作为一境之主，无花海界印想必十分清楚，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毁掉而已。”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无双心里暗叹，面上对着小虎道：“我无花海的东西，岂容你一个外人想怎样就怎样？”
　　小虎也不生气，指了指身后的妖怪大军和城外的白骨大军，“您也看到了，我可是很有实力的，您要不同意保不定这里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座空城，之后界印还是会被毁，您何必拖着一城居民跟着陪葬呢？”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一介小妖的威胁？”无双冷冷地看着小虎，她忽然听到一声很细微的狗叫，随后便看到躲在妖怪大军后面的大黄狗、冷潇然和李幻空。
　　无双与大黄狗相交多年十分默契，他们之间早就有一套隐秘的交流方式。

　　李幻空只看到这一人一狗中间隔着一个小虎完全交流无碍，无双更是游刃有余，一点都不耽误她和小虎闲扯。
　　“无双说界印依托花海下的枯骨，如今白骨大军已出，她怕界印不稳，让我们去祭坛那里看着点，说是不用担心城里的局势，她有分寸。”大黄狗说。

　　“我怎么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变重了呢。”李幻空嘀咕两句，跟着大黄狗和冷潇然转身走了。
　　无双悄悄使了个眼色，妖怪大军背后的人群中一小拨人撤了出去，紧紧跟上大黄狗。
　　“我说你这小妖，何必费心力来说服我帮你毁界印呢？”无双很不屑地对着小虎说。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怪我没打招呼。”
　　妖怪大军和宫墙上守军对峙，双方互看不顺眼，随时准备着将对方收拾一顿。
　　“传令兵出列！”小虎转身大吼一声，一个生得十分魁梧雄壮的妖怪越众而出，对着天空猛地一阵咆哮。

　　城外的白骨大军原本已经安安静静地将城市围住，藏在大军后方的青衣少年听到咆哮抬头望着浓烟四起的城市，自言自语道：“这就要开始了吗？”他拿着手中的控妖笛，开始呜呜呜地吹起来，笛声细而弱，却能催使白骨大军齐齐往城中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