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陈小锦

2、我不是花花肠子

　　我也感觉自己是那种坚定得义无反顾的女子，但有时候坚定如果能够被说服，那坚定得也就没什么意思！
　　我一个人坐在一个空荡无人的教室里，摊开淡蓝色的信纸开始给晋明写信，文字功底向来还可以的我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三言两语能说清楚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隔阂吗？无从写起，心情无比惆怅。
　　这时，进来一个人，我慌忙把信纸放好，强颜欢笑地看着她。
　　庆庆一脸好奇地走过来，“许悦，你神秘兮兮地在干嘛？”
　　“没，没什么！”我吞吞吐吐地应答。
　　庆庆是那种娇小可爱又温柔和顺的女孩子，我与她虽然不同吃同行，但她比较懂我的心，我的一个眼神都能被她看穿，我的每个细节都能被她琢磨透，也许女子与女子也有一种缘分，不用时刻在一起，却能够清楚地感知对方。我与庆庆就有这种莫名的缘分。
　　“你在跟你前男朋友写信吗？”庆庆的言语说得好分明，前男朋友？也许吧。
　　“许悦，我跟你说，我觉得你的这个前男朋友不够爱你！如果他很爱你，那么，你们之间不管有多么深的误会，他都会第一时间追过来，而不是等着你去解释什么。”庆庆说得斩钉截铁。
　　我是一个容易被感情迷失的人，我没有那么清醒的认识，有时候我真需要有个引路人，帮我指引一下方向。然而庆庆指的这个路，似乎与我背道而驰。
　　沉思许久，终于等来了哗然一片的教室，茂材拿着厚重的《外国文学史》蹒跚地走进教室。他总是不停地讲卡夫卡、川端康成，总是讲大俗即大雅，总是讲美即是真，真即是美。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变形的、扭曲的、怪异的到底美在哪里，大俗的、赤裸的、□□的东西到底雅在哪里，思来想去，左顾右盼，我不得不迷失方向。
　　信最终还是写好了，一直夹在日记本里，没有寄出。我似乎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寄信的好时机。我知道，越等越没有希望，但我，还是等。
　　再等下去，我想，晋明应该会有新的女朋友了，她一定很温柔，一定很聪明，不像我，一个英文单词看上十遍也记不住，一个数学题半天也没有一点思路。她一定很乖巧懂事，从不闹事也不发脾气，下雨的时候为他撑伞，晴天的时候为他遮阳。
　　想到这些，我终于不再多想什么。一个人像疯了似的躲在图书馆看书，看三毛，看张爱玲，两个同样自强、孤高的女子，一个丧偶一个被弃。用一辈子的时间把故事写在文字里，然后孤独地死去，不再留恋人间。
　　看得入迷时，突然被打扰，“不好意思，我忘记带学生证了，能借一下你学生证借本书吗？”抬头一看，一位矮矮胖胖的男生笑眯眯地对着我。
　　“哦，好的。”我毫无芥蒂地答应了。
　　男生借了书很快就回到我面前，“同学，你也是嘉兴的呀？我也是嘉兴的，我们是老乡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嘉兴人？”
　　“学生证上写着呀！你叫许悦是吧，我叫罗磊磊，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回家我们可以作伴回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呢？”他还是笑眯眯地说着，白润而圆肉的脸上两颗酒窝深深地陷下去，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但我还是说，“好的”。
　　第二天，我还是在图书馆，罗磊磊又来了，他说他已经把书看完了，要还书。
　　“你看书那么快啊？”我疑惑地问。
　　“我平时就爱看武侠类的小说，看多了就快了。”罗磊磊得意地说。
　　还好书，他又从书架上拿了本武侠类的小说，坐在我对面看起来。我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即使他对我有什么好感，我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这样的境遇太多了，比如前几天，隔壁体育班一个男生送来一封面信，信上说，“其实你很美”。然后他还会写，“下午两点在自修室见”。真的是莫名其妙啊！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理会你那么无聊的小把戏呢？只要不理会，这种调戏人的把戏便会不攻自破。但是，罗磊磊好像不像这种类型的，也许真的是个真心诚意的老乡，这样挺好。
　　李琦还是会经常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好像在调查我有没有新男朋友，我说，“没有啦！老老实实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他，总是讲他是英语系的少数几棵草，他是生长在鲜花丛中的幸福草，什么姐姐妹妹一大把，有个漂亮的妹妹一定要把自己的写真照片送给他，他难于拒绝什么的。
　　“难于拒绝？难于拒绝你就收啊？真的是感觉自己像个金百万，妹妹多得来都投怀送抱了！”我低估着诋毁他。
　　“怎么？怎么？你吃醋啦？”
　　“吃醋？唉！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为什么要吃醋。”我恶狠狠道。
　　每次他打来电话，我们都嘻嘻哈哈骂来骂去，不像情侣，不是情侣，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普通朋友。
　　圣诞节那天，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树上、草上、屋顶上、大山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我们寝室的女人们拉着我，拿着阿飞的数码相机，在校园里拍起了照片。我穿一件大红色加绒T恤，一头短发，在这二十岁的年纪，清纯可人。在亭子间，在大树旁，在校舍边与我的一群女人们留下了最美丽的照片。
　　“快看，那个男生一直看着你，都大半天了。”阿燕拉着我的衣服，指向那个男生的方向。隐隐间，看到一群男生，在我们不远处，呆呆地看着我们拍照。
　　“谁说在看我啊？我们这里美女那么多，男生当然看过来啦！”
　　“不是，我说就是那个中间又高又胖那个，他们都说他喜欢你，已经关注你很久了。”阿燕一脸认真地说。
　　“哦！”我镇定地回应她。其实我想跟阿燕说，从小到大，看到的这样的男生太多了，他只是看看罢了，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不用多想的。
　　李琦从遥远的温州给我寄来了圣诞礼物，是一只幼稚的玩具熊，虽然不合我意，但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我知道，在这个节日，已经没有人会给我礼物了，除了李琦。就像上个圣诞节，晋明会给我寄来一个我喜欢的帽子，告诉我，戴上帽子就不会感到寒冷，而如今，我在这浙江的最西北，晋明能感受到我的寒冷吗？不会了吧！
　　圣诞节那天晚上，自习教室异常寒冷，只有阿息还陪着我，坚守着这最后的阵地。忽然，教室的门似乎被巨风吹开，走进来一个男生，矮矮小小的，戴着个鸭舌帽。我抬起头来，看见他正向着我们走来，“你是许悦吗？这是楼上一位哥哥送你的圣诞节礼物。”说完，扔下东西就走了。
　　阿息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人长得漂亮就是好啊，过个圣诞节也不知道要收多少礼物，哪像我们这种丑小鸭呀，都没有关注的。”
　　“阿息，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我还不知道这东西是谁送的呢？又怎么才能还给人家呢？”
　　“还什么呀！既然人家对你好，那你就收下好了。”
　　“怎么好随便收人家礼物呢？又不认识，又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这也太不好了吧。”
　　礼物的包装很精致，拆开一看，一排精致可爱的蜡笔小新人偶。里面没有留下一张纸条，甚至我无法知道送礼之人的姓名。
　　“唉呀，不用想呀，就是昨天盯着我们拍照那个胖子啦！”
　　“哦，那我一定要把东西还给人家的，你帮帮我吧，帮我去还了吧！”我拉着阿息的手，央求道。
　　“我对这种事没有经验，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阿息一把推开我的手。
　　拿着一堆蜡笔小新回到寝室，女人们都以为我从玩具店回来，问我为什么买这么幼稚的玩意儿，阿息就把事情全说了出来。女人们就朝我笑个不停，还说这个大胖子还挺幼稚可爱的，送这么三岁半的东西。还说在林校这样一个女多男少的圈子里能找到个男朋友不容易，希望我能够珍惜机会。我都快被她们说得吐出来。
　　“但是，目前我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摆脱与他的纠缠，今天我收了礼物，他肯定觉得我愿意与他交往，明天说不定又有什么新花样呢！怎么办呀？你们快帮我出出主意。”我焦急地对着女人们说。
　　“既然你真的不喜欢他，那姐姐就教你一招：去找个男人，让他帮助把东西还了。这样胖子就会认为那男的就是你男朋友，从此就不会再与你纠缠。”阿调拍拍我的肩说道。
　　“这个办法够绝，够狠的！”女人们齐声说。
　　“可是，我哪里去找男人啊？我们班那两个活宝就不用指望了，娘娘腔的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这个问题就要交给你了，你男人缘那么好！”阿调给我逗了两下眼色，噘了一下嘴，像个专门叫人做坏事的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