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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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空气干净清爽，呼吸间满口鼻初夏的草木香气。日头慢慢升起来，光刺破细密的云层，又顺着雾气散成温柔的一片。
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秦逍仍旧披着一身白袍，只是袖口的暗纹换了个花样，还蹭了点灶头的灰。他正煎着药，缺了几味，只好换个方子，见效慢些。
山上哪面坡生了什么草，哪棵树又长着什么，这他倒一清二楚。只总归小小一个山谷，颠来倒去的药材也就那么数十样。也幸亏他幼时学医亦在山中，好歹有了点心理准备，否则多年习惯于方子一开就甩手给药童的神医定会掀桌不干。
这厨房里连个凳子都没有。秦逍倚着窗，手里掐了一只五颜六色的鸟，捏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只不过是出来清晨觅食的鸟叽叽喳喳，挣扎着用嫩黄色的喙叨他的手指。
“咬什么咬，别咬，等我腾出手来给你找些吃食。”
他一面镇压小鸟徒劳的反抗，一面侧头掀开锅盖。蒸腾的雾气混着苦味扑到他脸上，砂锅咕噜噜地滚着泡。秦逍探头看了一眼，没好，便回头继续漫不经心地翻动着鸟儿翅膀底下软乎乎的绒毛。
他的动作算是温柔，可惜鸟儿煞是不领情，连蹬带叨地想要挣脱。秦逍笑了一句小鸟崽子，只好先抛下正在火上冒泡泡的药罐子，低头从柜子里抓出一把小米。
小鸟重获自由，抖抖翅膀头也不回地向外冲。这仿佛野马脱缰般的干脆把秦逍看得一愣，看看窗台上撒了一片的小米，再看看已经只剩树木枝叶的窗外，不禁回想起前几日自己捡回的那个病患。
总归是体虚又谨慎，点了睡穴都睡不安稳。前一两次醒来，眼看着就要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和秦逍拼命，摔碎不知几个瓶子碗碟。秦逍不怕他力道虚软的两三招，再拍碎几堆瓷片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头疼那裂开个不停的伤口。
事不过三，第三次秦逍未雨绸缪，把碗勺全部挪到一尺远，再提前把穴道封了个严实。若不是那人身上已经没几块好肉，说一不二的暴力大夫能找麻绳把他绑的严严实实。
最后病患一睁眼就浑身不能动弹，只有秦逍在一边碎碎念着叫他“不要碰到伤口”“安静些待着”。过几回似乎是冷静下来了，解了穴道也不蹦下床就往外跑，只呆呆在床上坐着。
秦逍满意了。不遵循医嘱的病患秦逍最烦。比如从前那个抱着小倌来的富家少爷，秦逍花上小半个时辰写了一堆调养方子，说的是清清楚楚，底子到底是虚了得好好养养。结果一错眼，莫说好好养养，那少爷又把小倌扔进了地牢。过了一会儿小倌半死不活，少爷终于知道自己又误会人了，哭天喊地抱着人又来找秦逍救命。
气得秦逍刚救完人便挽起袖子把人揍了一顿，扇子抽的少爷预支了下次的哭天喊地，龇牙咧嘴地被轰到山庄底下去。
爱恨情仇他管不着，他也懒得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至于一个大夫要做的，自然是治病救人，心病他只医心梗。
这次秦神医也是暴力问诊，把乱跑的病患点穴在床。他没问男人的势力身份，重伤原因，也未曾多想为何男人总是醒来便想跑。毕竟连鸟雀都怕生的，男人一睁眼一慌便乱跑，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胡思乱想许多，药可算是好了。秦逍拿了碗，正准备把药盛过去，便听见房里有响动，便丢了碗又飞身过去。
男人已经坐了起来，身上还挂着自己搭上去的被子，散着头发，神情一如既往的茫然。清晨在柔软被褥的包围下被阳光照醒，睁眼发现自己在一户民居，这样的场景他从未经历过，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动弹。
“醒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秦逍闪身进来。男人没听见脚步声，此时被惊了一瞬，猛地转头，差点没又跳起来。
“......”秦逍想起男人没了内力，前几次他来，要么没有隐藏行踪，要么男人还睡着，自然没有感觉。这次他用上轻功，这人习惯了耳听六路，怕是被忽然出现的人影吓一跳。
他心里莫名升起一些愧疚，下一瞬又有些好笑，一时间又把上午手心里那只连踹带叨的雀联想过来。
男人早已飞快地把目光移开，下意识盯着房梁看。秦逍一面暗暗揣测他是否在寻找哪根房梁好蹲，一面出声打破沉默：“感觉如何？”
男人脸稍微偏了偏，嘴唇张开又合上，磕磕绊绊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发声颇为生涩：“很好。”
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声音还带着久未开口的嘶哑：“...多谢。”
“......”
秦逍耐心地等了等，没听见他的下半句。
二人眼对眼站了半晌，准确来说是秦逍盯着他的眼，男人转头盯着房梁。
“先歇着别动，不要动弹，等伤好全。”秦逍开口打破凝固的空气。药再在炉子上放一会儿也便凉得可以养鱼了。他转身出去，把药端回来走过去，十分顺手地捏上男人下巴。
“......”
此时，走神的神医想起，男人醒了，可以自己张嘴。
男人被托着头，被迫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这个姿势显然不习惯极了，眼神四处乱飘。这短短一炷香不到，他实在经历了太多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影卫贫乏的人生来说确实是极大的刺激。
昂起的下巴露出脖颈，命门暴露，对武者是极为危险的姿势。他脊背都绷紧了，却压住了下意识的反抗。一是又要伤口崩裂在床上多躺两天，二是救命恩人是个心善的大夫，并无恶意，不该以怨报德。
男人倒没想过秦逍会武功，一来他内力尽失，五感不准，二来他病来昏昏沉沉，压根不记得谁接下他神思混沌间的招式，只把点穴当做医者专长。
“......，”秦逍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用勺子搅一搅药，光风霁月地一笑“不好意思，一时顺手。你自己喝？”
点点头，男人伸出手接过尚温热的药碗，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明明是苦涩的药液，一碗见底，他倒面不改色。秦逍把碗拿过来，一摸袖子，再掏出一颗蜜饯，往男人手心一塞。
待他把脏碗扔回厨房等待毁尸灭迹，点点自己所剩无几的碗，再推开门，男人已再次昏睡过去。
秦逍只好把那些原本打算问出的问题一并咽下。他不忧心男人原本所属的势力，或是追杀男人的是何方神圣，那些过往牵扯不到这方山谷的生活。关心这个，倒不如关心男人吃不吃辣椒。
捡来的大型犬类恢复了，他心情不错，当晚便睡得很早，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清脆的碎裂声惊醒。
秦逍一时无语，飞身到厨房，这次好歹敲了敲门。这门不如不敲，厨房内捏着一张布，盯着脚下碎碗的男人一瞬彷如惊弓之鸟，手足无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