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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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辛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仰躺着，闭着眼睛，面前一片昏花，时不时闪过几块迷乱的光斑，身下似乎是柔软的织物。
四周很安静，药物的苦浊气时不时传进鼻尖。只有鸟雀时不时叫上两声。
他昏昏沉沉，在晕迷和清醒之间来回挣扎了几次，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牵扯到身上纵横交错的疼痛，身子一会儿绷紧，不一会儿又疲惫地松弛下来。
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从远方近了，踢踢踏踏，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他在昏沉中试着辨别来人的年龄和武功，听觉却不如往日灵敏，只从那人一路开门关门的动作里探听方位。
近了。
冷汗顺着额头滑进衣领。他肌肉紧绷，本要翻身起来，调动内力时丹田却空空荡荡，经脉剧痛。不仅没有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不受控制的肌肉反倒在疼痛间一个颤抖，一挥手，碰得拍飞了旁边的什么东西。
清脆的碰撞声和碎裂声。空气中的药气更浓了。
外面的脚步声顿了顿，忽然停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隐约风似地掠过来。戊辛的手颤抖着防备，肌肉却再次失去了控制。
秦逍扫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按了按额角。也幸亏这是一个空碗，只是碗底留了些药汁，否则当世神医就得在线擦地了。至于碎片遮掩下几滴药汁的污渍，他选择视而不见。
他不打算和病患计较，只在思索自己把一个大男人搬来搬去好不容易包好的伤口究竟又裂开了多少。要是多于三处，干脆找链子把他绑在床上不许动算了。
隐居山林的劣势再明显不过，为了照顾体虚的病患，当代神医还得亲自劈柴烧水。这些杂务原本该病人的亲属或下属抢着包揽，谁叫这次的病患颇为特别呢？
床上的男人看起来尤为紧张，又一时眼皮沉重，睁不开眼，只能静听着室内每一丝动静。秦逍回身一甩，药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贴着桌面滑了一段，稳稳地停在桌子中央。满满的药液泛了涟漪，却没洒出一点。
他伸手，轻易地捉住仍旧试图反抗的手腕，把脉。
比起前几天半死不活的状态，男人肉眼可见有活力了不少。只是受伤太重，损了经脉，几十年武功一朝尽散。更别提几道贯穿肩胛手臂的伤口，若无后续调理，以后莫说拿剑，便是拿笔都要手抖。
念头不过一瞬。男人在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崩得非常紧，又谨慎地未作出动作，按理说该像是一把拉满了的弓，柔韧又蓄势待发，可惜秦逍想起的却是干涸的鱼在死命甩尾巴。
他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原本便不打算忍着，又想到男人现在压根看不见，笑得更加灿烂。随即他又惦记起来身上包好的伤口，挽了挽袖子，并拢剑指，运力一点，男人便失了力气，仰倒在床上。秦逍好歹停了笑，声音放柔了些。
“紧张什么，安静点待着。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好大夫——张嘴。”
男人动弹不得，眼睛仍是睁不开，不知道究竟信了还是没信，更不能自己张开嘴。秦逍端起药碗，把男人的头整整位置，手指扣住两侧关节，掰开下颌，把药慢慢往里面喂。
虽然解决方式简单粗暴，动作却算是耐心，生怕自己好容易救回来的伤患死于把药呛进气管里。碗很快空了下去，只剩下裸露的碗底残留着浓郁的苦味。
秦逍嗅嗅空气里的味道，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蜜饯，塞进男人嘴里。等到蜜饯化得差不多，再把男人规规矩矩地往被窝里一塞，掖了掖被角，并指又是一戳。男人被迫吃糖又被迫入睡，呼吸逐渐平缓下去。
秦逍直起身，看着伤口渐渐痊愈、被迫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熟睡的男人，忽然升起一股古怪的成就和满足感。他不止一次地把人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可是那时候总有人为他们高兴和担忧。
男人不一样。没有任何人为他恳求或感激喜悦，他被救下来全是秦逍一瞬的念头。现在草丛里呼吸微弱的大型犬状况平稳，窝在柔软的床榻上，刚刚喝完自己亲手熬的药，嘴里还含着自己买的蜜饯。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成就感，自小他练武学医都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与众多前辈平辈相称。上次如此喜悦，还是将至交好友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俯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男人，从睡梦中仍拧着的眉头到冰凉苍白的嘴唇，又伸手戳了戳脸颊，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心情正愉悦着，一转头看见床边一地碎瓷片，不禁叹了口气。
亲手熬药不是因为有什么独门秘诀。病患状况不同，该用的药也不一样。相似的症状用了相同的药，效果差点其次，严重却可能反而有负面影响。
只是秦逍隐居时只留书一封，走的潇潇洒洒，却忘了山谷里没有侍女药童，如今已吃了半月的烤肉野果。
对于杂务他向来不甚关心，衣服脏了便换新的，自有侍女来收捡。饭点到了，厨房也会自动自发地端上一桌子菜。
作为一名江湖大侠，除了烤肉，神医什么都不会。换下的衣服统一堆在箱子里，等到没得换了再买新的。若不是为了熬药，这屋子里怕是连灶火都没有。
秦逍和一地瓷片僵持片刻，认命了，还是要他来收拾。
他运起内力，抬手拍去一掌，瓷片砰一声，化成一地粉尘，顺着掌风向门外飞去。地板仍旧完好无损，只是那几滴药汁还在嘲讽他的打扫方式。
“......”
从前山谷里没什么事情，他过得还算舒心。现在屋子里多了个伤员，杂事多了不少，做事的人却只有秦逍一个。他心里几乎盘算着从山底下随便捡一个孩子来做药童，半晌才放弃这个不靠谱的解决方案。
他擦了手，一边想着不知道男人会不会做饭，一边又觉得惦记伤员的劳动力不大厚道，反倒又笑起来。
影卫失去了武功，便是断刃的刀，再没有什么用处，想必也没了去处。他原本住山谷是为了躲清静，男人身上若没跟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让他留下来做个伴也无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