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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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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等待之后,她终于走进了那个空调不停地吹着冷风的诊疗室。
带着口罩的医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牛皮口袋,抽出胸片,打开光,看了看,对她说:“能看出你的右上肺叶不是很清晰,不过不是百分之百的确诊”,他指了指地上一个大纸盒子里装着的痰盒,道:“你拿六个痰盒,收集这三天的晨间痰和夜间痰,有痰就往这里面吐,三天之后再把痰盒送来,写好日期和名字,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她点了点头,有些心存侥幸,不能确诊,也好。
“好的,谢谢医生!”她起身走向门边的那个大纸盒子,弯身拿痰盒。
“还有,如果隔壁做皮试的医生还没有下班的话,你现在可以去做个皮试,三天之后来看结果。”医生又道。
她拉开书包的拉链,将痰盒都放了进去,只是点了点头,便默默地出了门。
那个时候支付宝、微信付款什么的还没有,并且医院或者防疫站什么的,除了刷银行卡、医保卡,根本没有网上支付这个途径。
可是,她没有银行卡,也没有自己的小金库,她没有可以供她做任何除了吃饭以外的事情。
她现在防疫站的大门口,抬头望了望路边那棵根系发达的小叶榕,枝与叶的缝隙间,光影斑驳。
她踌躇了一会儿,却发现过往的行人都会明显或者不明显地以一种可怜或嫌恶的眼神看她,她抿了抿嘴角,似躲避地侧了侧身。
她又慢慢吞吞地退回了防疫站的大楼里,磨磨蹭蹭地去了缴费窗口,红着脸问了问,“阿姨,做肺结核的皮试要多少钱啊,我钱可能没带够,所以想问一下!”
那女人颇为无语地横了她一眼,极为不屑道:“二十块钱都没有吗?没有你干嘛要出门,出门儿瞎逛也带个钱吧!”
许颖栀呼吸一滞,不知是愤怒还是尴尬,脸红得像番茄一样,她皱着眉头,从书包里掏出二十块钱,扔进了放钞处。
那女人无所谓般,捡了钱,打了单子,递了出来。
她怒冲冲地拿了单子就往二楼冲,她不停地深呼吸,劝自己不要生气,不要难过。
她无力地靠在了墙上,闭上了酸涩的眼睛,直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不得已振作起来,把自己的负面情绪赶到一边。
她重新走过那一条走廊,进了皮试室。
“扎左手,做完之后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做皮试的中年女医生道。
许颖栀坐在凳子上,不安的伸出了左手,看着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指,捏着棉签沾了消毒水在自己的手腕上滑了滑,冰凉的触感。
在针头快要触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她紧闭着双眼撇开了头,浑身颤了颤。
那医生见她如此,便打趣道:“你这么大个娃娃了,还不如刚才那个不到一岁的小宝宝,扎针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没有哭!”
许颖栀鼓了鼓脸蛋,对那个女医生说:“我从小很少生病,也很少打针。”
“没事儿,这个不会很疼。”说着,她举着针,扎进了她的小臂内侧。
她蹙了蹙眉,在惊吓中和疼痛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针管的药推进了自己的皮层里,药水让手臂上鼓起了一个包。
不是很疼,但也疼。
“好了,记住不要沾水!”女医生再次提醒道。
“知道了,谢谢医生,医生再见!”她礼貌地与那个医生道别。
三天后,许颖栀如时去防疫站交了痰盒,下午三点,她拿到了结果,还有一大堆需要填写的资料。
下午五点,她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防疫站。
五点四十九分,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窝在了自己的小床里,哭的无声。
漆黑的被子里,她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狗狗般,无助、迷茫、所见之处均是一片昏黑。
迷乱之中,仿佛有一双手将她从绝望的泥淖中拖了起来,她大口地呼吸着,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熟悉却不再青涩稚嫩、满是欣喜的脸映入了她澄净的眸中。
温厚的指腹摩挲着渗进她鬓角里的泪。
她闭了闭眼睛,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梦着。
“你是谁呀?”她不太有力气地开口,半阖着眼睛,虚虚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满脸胡茬,双眼通红的男人。
“你这傻瓜,昏睡了三天,醒来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席燚猷握着她没有打点滴的左手,贴着眼皮蹭了蹭。
许颖栀抗拒着抽了抽手,滚烫的湿意仿佛灼伤了她的手背。
她可能是睡太久了,后颈有些痛,像是被人打过一样。还有些偏头痛,
她不适地抽回手拍了拍自己的头,试图缓解疼痛。
无意间扫了一眼室内的陈设,她激灵了一下,内心惊恐,蹭的坐起身,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衣服。
席燚猷一把抱住动作幅度过大的她,握住她正在打点滴的右手,紧紧扣住。
“没事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是吗?”她将信将疑,推开了他。
发现自己穿着他的白衬衫,窝在他的被子里。
左手有一个扎过针但可能拔针的时候未得到妥善处理瘀紫伤口,右手依旧打着点滴,她顺着针液管向上望去,还有小半瓶。
“是你把我从医院挪出来的?”她撤回视线,转向那双红血丝满布的双眼。
“不是……”他目光闪躲,似是愧疚,或是后悔,“是冉铖。”
“哦。”她平静地点了点头,沉默的回想了好久,眸光涣散的眼中又变得通透,清明,她卷了卷舌头,似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席燚猷呼吸轻微地颤了颤,想牵她的手,却被她薄凉的眸光劝退了。
“麻烦你回避一下吧,很抱歉,虽然这里是你家,但是我想换身衣服!”她有气无力道,苍白冰凉的脸微微渗着冷汗。
她见他疲惫的眼睛里,闪烁着似有似无的受伤,垂下了双睫,不再看他。
他张了张嘴,疲惫,难过,最终开口:“我去叫冉铖过来给你拔针。”
她没再吭气,待他出门管好门之后,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数了三声,撕开了贴在手背上的胶条,亲眼看着自己的左手拉着那颗针,一毫一厘地撤出了自己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