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玉，心非石》渚鱼

17、触碰

　　天帝寿筵，自是八方来贺，风水二神带着锦觅姗姗而来，十分低调的落入席间，在他们之后，又陆续来了一两个远道的仙人，筵席便开始了。

　　帝后二人联袂入座，一副恩爱模样，火神坐于上首，对面空了一张席位，他下首紧挨着坐了一位女仙，冷傲明艳，倒是同他如出一辙。水神见锦觅待得无聊，便放她自去玩乐。

　　众仙饮宴，忽听一道兵戈之声，殿外进来一人，浑身赤焰，剑带寒光，一路行来具是凛冽。

　　殿内蓦然一静，众仙停下手中杯盏，皆望向来人，锦觅也随之看去，却是一诧，来人正是那晚落星潭边所见的仙君。

　　“臣除妖北海，祝寿来迟，请陛下降罪。”

　　来人单膝跪地，将一漆盒举过头顶，“此乃妖兽首级，特呈于陛下，贺陛下圣寿。”

　　“卿除妖有功，何罪之有。”

　　天帝龙颜大悦，心情明显提了不少，当下便赐了席位，看座次，应是颇为器重。

　　“恕我孤陋寡闻，不知这是哪位仙家？”锦觅拉过一人，打问道。

　　“正是朱雀陵光神君。”

　　“之前怎么未曾听闻？”她来天界也算有些时日，却从未听说。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生，了然道：“你可是近年新晋的小仙？陵光神君此前一直在外征讨凶兽，今日方才归来，你自是不曾听闻。”

　　他不是前几日便回天界了吗？

　　锦觅疑惑，又道：“不知这陵光神君是何来历？”

　　“陵光神君为四灵之一，主火德，千年前火神不知为何获罪天帝，被天帝免了职，后来便是陵光神君接手，神君也不负所托，逐渐崭露头角，千年来立下赫赫战功，是我天界的新贵。”

　　这经历倒是传奇。

　　锦觅心里揣着疑惑，她隐隐觉得其中还有些什么，让她觉得心惊，像是有人拉起了一张巨网，而她不经意间窥见了一角，隐约察觉到了波澜，却不得其门而入。

　　而且，千年前……

　　锦觅思索着，不觉已散了筵，水神唤了她好几声，方才回过神来。

　　“觅儿可是累了？”

　　风神拉过锦觅，声音轻柔，水神站在一旁，亦是满目慈爱。

　　“不妨事。”锦觅摇了摇头，一边一个牵起二人，道：“咱们回家吧。”

　　“好，回家。”二人应道。

　　……

　　“殿下。”

　　云雾一角，方才神威赫赫的神君躬身，向着面前之人恭敬一礼。

　　那人转身，却是一般无二的样貌。

　　“所托诸事，便有劳神君了。”

　　“殿下言重了，北海妖族多年不问世事，如今却遭此劫难，若不是殿下从中斡旋，又不知要有多少无辜性命丧于此劫。”

　　“只是顺手而为罢了，北海之事还需你暗中帮扶，这些时日我便在天界，天帝耳目众多，你多加小心。”

　　“陵光明白。”

　　神君点头，又道：“天帝妄造杀孽，定会为天道所弃，殿下何不就此起事？”

　　许久，只听得一声叹息。

　　“时机未到，暂且等等。”

　　陵光神君留在了天界，没人知道此时四象府已换了主人，因着除妖有功，天帝赏赐不断，极尽恩宠，一时门庭若市，访客不绝。

　　“麻烦通报一声，锦觅前来拜访。”

　　“我家主人不见客，仙上请回吧。”门外小童客气一礼，身形却是寸步不让。

　　一连几日，四象府大门紧闭，不曾动摇。

　　锦觅连着吃了三天闭门羹，便不再上门，倒不是退却或恼羞成怒，而是心里有了牵绊，继而便有了顾忌。

　　她已不是当初孑然一身的精灵，眼下，她既是花神，又是水神之女，如此下去，只会徒惹非议。

　　既然此路不通，便只能碰运气了。

　　“她没再来么？”

　　府内，红衣神君手持书卷，已许久没有翻动。

　　“神君是指……”

　　近来府上虽闭门谢客，但上门拜访的依旧络绎不绝，没再来的也不少，一时倒没反应过来说的是哪位。

　　润玉没再开口，放下书卷，起身来到窗边，望着门口的一簇花丛出神。

　　小童上前，问道：“神君自回了天界便不曾出府，可是想出去走走？”

　　是该走走了，从前总是忙碌，除过夜神时松快了几千年，之后便一直为六界奔走，确实已许久未曾好好看过天界的一景一物。

　　晚风习习，夜凉如水。

　　润玉一人走在天河边，火红的衣摆随风而动，似是翩飞的火焰，浓烈，炙热，却也遮不住满身清寒，他在河边停住，思绪飘远。

　　这一世，他在洞庭醒来，母亲为了救他，倾尽了所有，那时他记忆还有些模糊，身体也被忘川销蚀的不成样子，终日只能卧床将养，幼时母亲藏着他，那段时日却总劝他出去，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前世，今生，两辈子。

　　他以为一切还会是从前的样子，他拖着破碎的身体，小心谋划，他不去想有可能发生的旧事，直到看到了乾坤袋里的红线，冰镇葡萄，灵丹，以及许许多多沾满了锦觅气息的物件。

　　于是，他去了落星潭。

　　故人依旧，心已不同。

　　身后传来声响，有人往天河而来，感受到熟悉的水木气息，润玉施法隐去了身形。

　　他们前世总是错过，今世却总能不期而遇。

　　来人正是锦觅，她进不去四象府，又寻不到其他门路，也不好跟水神言说，便来天河边碰运气。

　　一次，两次，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夜夜相对，直到天明，有时锦觅也会疑惑，那日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否只是她日思夜想出现的幻觉。

　　又一次，锦觅在天河边徘徊了一夜，望着她的睡颜，润玉沉吟良久，终是一叹。

　　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当锦觅再一次出现在天河，润玉终是不忍，出来见了她。

　　锦觅惊喜，“仙上，好巧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润玉带着她，去了人间，洞庭边的一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