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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玄泗,玄泗?
      ……
      你回头。

      那个身着黑甲的人一直向前走,并未听他的话回过头来。
      於霄苦笑了起来,脚步却不由自主追了过去,一直追啊追,追到了青宫里。
      “少主,有何事?”玄泗对着书案前坐着的白袍少年恭敬地跪了下来。
      那个於霄脸上开心的神情一下子消失,换上了一种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无奈,抑或夹杂着一点点庆幸的表情。定了定神,他站起身来准备将玄泗扶起。
      “少主不可。”玄泗避过那人的手,仍是低垂着头“少主有何事吩咐?”
      那边的於霄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低低地问道:“若是无事呢?”
      玄泗终于抬起头来:“无事的话玄泗应该在殿外护卫,恕臣失礼,这便退下。”
      说完这句话,玄泗便起身后退,没有看到他身前站着的於霄面色陡然一沉,突然伸手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湿了二人的衣角,而因为用力过大,有碎瓷片猛地跳起,划过於霄手背,一下子便有鲜血涌了出来。
      那个於霄低头看了看,也苦笑了起来,把袖子扯了扯,掩住伤口,对着这才回过身来的玄泗冷冷道:“再去做一个茶杯,要和这个一样的。”
      於霄记得,这个青瓷的杯子有两只,是自己十四岁生日时玄泗送的,据说是他亲手做的,杯底一个刻了“永安”,一个刻了“和宁”。他当时把永安的那个还给了玄泗,讨个好彩头,希望他也能永世安顺。
      “臣这便差人把永安杯送来。”玄泗愣了许久,复跪下回道。
      “不,”那个於霄轻飘飘地把手压在玄泗肩上,“我要和宁,要一模一样的。”
      玄泗抬头十分诧异地看向於霄,似乎被他眼里的狠绝震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是,臣后日便送来。”
      那个於霄却不依不饶:“后日?那这两日我怎么喝茶?”
      “那,明日……不然烧出的质量不好,容易碎。”玄泗皱了皱眉,“少主先用着永安杯,臣一定尽快做好呈上。”
      原来他也有那么凶狠的样子啊……
      於霄心中想着,玄泗当时一定十分委屈吧。

      玄泗出了门,他继续跟在后边,走着走着,最后却又走回了自己的寝宫。这一次,那个於霄在书案上写字,一笔一划甚是认真,眉眼也极温和。他走过去看了眼,写的是玄泗的名字。旁边放着个新茶杯,应该是之前玄泗承诺重新做了再送过来的。
      身着黑甲的少年一进门就跪下,没有看到於霄在写的什么,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仿佛是砸在他的心上。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玄泗跪的时候总是那么用力呢?
      好像是在刻意压下什么一般。

      “少主,有何事?”玄泗开口,话语和上次分毫不差。
      於霄这次难得的没有变脸色,笑着道:“玄泗,你明日陪我出宫一趟如何?”
      玄泗也顺从道:“遵命,臣这就派人去准备车辇。”
      於霄乐呵呵地放下笔,跑过来不顾玄泗的推拒扶起他,纠正道:“不,不要车辇,你我二人还骑马去以前去过的青珑湖玩。”
      玄泗刚刚站起来,听他这么一说,又直直跪了下去:“少主不可。近期查到一些他国奸细,城外恐不安全,少主不可冒险。”
      “没事的,你我一同去能出什么事。”於霄一时失口说道。
      玄泗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贴着地面,声音也因此有些低沉:“少主忘了,你我的责任。”
      那个於霄听他如此说,点了点头,坐回书案后,端起新的和宁杯,喝了口茶:“甚好。”
      玄泗仍低着头,不置一词。
      “既然如此,马也用不着了,且宰了送去墨狼营吧。”於霄重新写了份什么,在上边盖了印,扔给玄泗:“你拿着这张纸去,他们定会给它俩个痛快。”
      玄泗似乎已经对他喜怒不定的性格习惯了,只是手略有些颤地捡起那张纸,简短地道了句“是”,便转身离去。
      在他要走出门去的那一刻,一直端坐在书案前的於霄倏然起身,却只是轻柔地说了一句:“玄泗,小尘因你而死。”

      小尘……
      於霄狠狠地握紧拳头,忍住喉间的胀痛。
      那是他和玄泗一起养大的两匹马,他的叫小尘,玄泗的也叫小尘,只是一黑一白。当时玄泗牵着还是小马驹的两个小尘来见他时,两个人眼里都是兴奋,忙乱地叫人准备马厩,干草,水槽……夏天的时候就拿了水盆一起刷马,刷着刷着一定会玩闹起来,结果每次到最后两匹马两个人都是浑身湿透。待白小尘和黑小尘大了些,能载得动他二人了,春秋季节就策马扬鞭,在城里郊外各种奔驰。有时候晚上没能按时回宫,就相互依靠着,睡在小尘们身边,它俩很精明,夜里都不用玄泗守夜。白小尘总是喜欢对着黑小尘喷鼻子,黑小尘也从来不恼,仍然蹭蹭白小尘,然后规矩地跟在旁边,俨然就是他与玄泗的翻版。
      这两匹马,是他俩从小养到大的,是他俩最最亲密的朋友,见证了他俩最快乐的时光。所以他以前才会下令,这两匹马谁都不能动,更不许杀。
      可最后也是他,下令杀了小尘……
      两个小尘,杀哪个呢?他明明知道按着玄泗的性格,在这种命令下只能把黑小尘和白小尘都杀了;明明心痛得厉害,却还是因着那一点点胜利的喜悦而拼命坚持着。
      玄泗的手抖了,他一定还记得,还在乎……

      这次於霄没有跟着玄泗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曾经的自己。待玄泗走得远了,那个於霄的眼眶已然通红如恶魔一般,一口气哽在喉间,猛地一掀,书案便翻了过去,笔墨纸砚乒乒乓乓摔了一地,那页写满了“玄泗”二字的纸也被墨水泼了个透彻,再也看不清了……

      对着倥云二人那句轻飘飘的“摔了茶杯,掀了书案”一句,到底藏了多少隐情,是不是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这些都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能扰乱他冷静的事。明天还要继续给他二人讲,可是接下来的一切……要不要说呢?
      说那天他夜不能寐翻上屋顶看星星,说玄泗拿了酒陪他,说他对玄泗的信誓旦旦……

      “你我都是青族的附庸。”於霄低声重复,“都是附庸……”拼尽全力压下想脱口而出的驳斥,头已经痛得不能自已,连带着胸口也疼了起来,就像那天看到突然飞来的羽箭即将刺向玄泗时那样疼。

      第二天,於霄还躺在床上,蓦然被明媚的阳光晃得眼睛一花,睁开眼,就看到了还在窗边卷帘子的留墨和唇角带笑的倥云。瞬间昨晚梦里的一切都涌了上来,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二人接下来的事。
      “放心,今天带你去玩,别有压力。”倥云笑眯眯地将一块令牌放入他手中,玉一样温润的质感,却沉得多。
      於霄问道:“这是何物?去何处?”
      留墨此时已经将茶放在了於霄手边的小桌子上,刚刚放下又去端了铜盆,拿了毛巾,边忙活边说:“你呀,别想那么多。不是要找人吗?多去一些地方总没错,而且今天这地方保证好玩!”
      於霄点了点头,漱了口洗了脸,收拾完便随着二人往城外走去。这里周围他都看过,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倥云留墨二人却是神秘兮兮,最后把他带到了一个悬崖上,站在崖边能看到皑皑白雪上的云雾,一层一层积得颇厚,被风一吹,便撕扯着扭曲着散开。他曾坐在这里喝了一天的酒,醉了就睡,醒了接着喝,所以对这儿熟悉得很。

      “拿着令牌吗?”倥云站在悬崖边,认真地问道。
      “嗯。”於霄将手中的令牌展示给他二人,倥云这才放心地笑了笑,留墨也笑道:“接下来要去的可是个好地方,就是你不能害怕。”他说着便一步跨到了悬崖外,令人吃惊的是他并没有掉下去,仿佛是被云托了起来。看着已经不自觉伸手来拉他的於霄,留墨笑得更开心:“你看,就这样。拿着令牌就没事的,过来吧。”
      似乎是怕他害怕,倥云露出鼓励的笑,留墨也对着他伸出手来。
      於霄心中稍稍疑惑片刻,并没有去够留墨的手,径自伸脚踏到了悬崖外的天空,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他并没有摔下去。
      留墨惊喜道:“就说於霄大哥不是普通人,这点怎么会吓到他,倥云你看你白担心一晚上。”
      倥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走了上来:“这不是好不容易带个人回去,怕於霄大哥不愿意嘛……”

      三个人站在云上,对比下边的山脉城镇,仿佛像神明临世。於霄被那二人带着往前走,不时穿过云层,或是欣赏身边脚下的景色,昨晚那场梦带来的痛苦和不安也渐渐隐了下去。
      “於霄大哥快看,前边就到了。”走了半个时辰,留墨便扬声在后边嚷道,前边的倥云扭头回来瞪了他一眼:“小点声,你要是又被打了我可不管。”
      留墨连忙做了个乖乖闭嘴的手势,却无比哀怨地看向倥云。
      於霄看向前方,只见一道门凭空立在三丈开外,两侧是木制的巨柱,看不出木头的材质,也没有任何修饰。中间的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个藤蔓交织成的帘子,只是繁茂了些,高耸了些,最上边挂了块木匾,上边写着四个字――和风朗月。
      “这是何处?”於霄问道。
      倥云眨眨眼,颇得意道:“我与留墨的家。”说罢拉着於霄往门前走。
      他们一靠近,门上的藤蔓有灵性一般开出各色花朵来,接着缓缓往两侧收去,中间便出现了个容一人出入的空隙。
      “快进去快进去,我急着喝家里的酒呢。”留墨在后边催促,倥云十分体贴地迅速闪身进去,於霄随后,留墨也忙冲了进去。

      三人刚刚站定,身后的入口就又被藤蔓堵了个严实。於霄放眼望去,此处却是和地上无异,是座开满鲜花的院子,后园似乎还植了许多梧桐树,一条杂色石头铺就的小路歪歪扭扭通向一座两层的木屋,屋前辟了个小院子,放了一张石桌并三个石凳,桌上一局珍珑,一盏香茗,几本古书,端得一派古风雅韵。
      於霄点头称赞:“想不到你二人倒十分雅致。”
      留墨听了,面露尴尬之色,扭捏地揉起袖子来,眼睛不时地望向倥云。
      倥云却是爽朗一笑:“看我做甚?被夸了还不高兴?”
      留墨一看他故意挤兑自己,便放开了袖子,高声道:“倥云你怎么这样?夸的也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於霄:“夸的是你二人。”
      留墨:“不,於霄大哥你听我说,不要被他骗了!他……”
      “留墨你说什么呢?你想干嘛?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倥云也急了。
      留墨得意地仰头:“我就不怎么了?我就不我就不我!就!不!”

      “多谢夸奖。”一个极雅润的声音从木屋的方向传来,“你们两个安静些。”
      三个人一齐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天兰色长衫的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一柄清光流转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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