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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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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在城镇中游荡也有不小的麻烦。
这天,他新买了身衣服穿着,正走在一座城池繁华的街道上,突然被一个乞丐拉住了他的裤腿。於霄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那白发下年轻的脸和藏在破旧棉被中的腿,这种拙劣的骗局,世人也都信了。
他摇摇头,弯下身掰开那人的手,抬脚走人。这时身后便传来种种议论:
“人心不古,一个老叟沦落到沿街行乞,这个人还如此冷漠。”
“是啊,真给咱们大老爷们丢脸,看他穿得也不错 难道一点钱也没有?呸!”
“就是说,不过要是真有钱怎么不坐轿子出门?我看就是个败光家业的败家子。”
“对对对,你说的在理!”
……
於霄听完这些议论,想了想,又走回来,将一块小小的银子放入那个乞丐的碗中,换来了周围一片吸气声。他却恍若未闻,继续朝城外走去,心里盘算着晚上前要回到旅店才行。
晚上,他回到房间,虽然不累也不饿,但是仍然按照很久以前的习惯躺下休息。
刚刚闭上眼睛不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他静静地起身,靠坐在床上,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先是开了房门,又在桌子上翻找了一通,最后摸索着朝床铺走了过来。
待那人走近,於霄一跃而起,瞬间将来人手中的长刀击落,又将其双手扣至背后,紧紧制住。
“嗷!”来人一声痛呼,於霄已点起了烛火,听到外边有人匆匆远离的声音,又低头看向这个半夜潜入自己房间的人。
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正疼得面目扭曲,喊到:“饶命饶命,小的只是想摸几个路费回老家,公子饶命啊!”
於霄看了眼地上的刀,开口道:“杀过几人?二十个?”
壮汉一惊,这人单单看一眼他的刀救能知道他杀了几人?
忙回道:“以前不懂事,被逼着杀过几个……”
“实话。”
“啊啊啊啊是!”壮汉感到手上力道一紧,赶紧回话:“二十个!不多不少二十个!”说完心里一片绝望,只怕今天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早知道就不听那个骗子乞丐的话,来偷这个人的了。
谁知此时,手上的束缚却松了。
“走吧。”於霄从不与这些人计较,将他推至门外,“不得再来。”
倒是壮汉吃了一惊,懦懦问道:“公子可要报官?”
於霄随手关上门:“不。”
……
走了狗屎运,偷东西被抓了还能全身而退,壮汉心里又是忐忑又是开心,回到贼窝里骂了好几句那些逃跑的同伴,又紧张得等了许多天也没见官府来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於霄在这座南方的城镇中逗留了两日,御给他的包袱十分奇特,其他一如凡世寻常包裹,只有放的银两,不管怎么用也从未少过,总还是那么不大不小一包,踏实地窝在一堆叠得十分整齐的衣服中间。
付了房钱,又买了一些干粮带着,於霄出得旅店,看了眼更加南方的天空,回忆了一下读过的游记杂志,知道再往南便是毒障遍地的深林,于是便打算往西走。
“哟,我看这二位公子面色青白,恐是不吉之兆,可需贫道为二位化解化解?”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於霄抬眼看去,是个胖道士正拦了两个人在胡吹。他不甚在意地瞟了几眼,却看出那道士分外眼熟,看向那一黑一白二人身后,却是另一个和道士面容十分接近之人,正偷偷往身着黑衣的人腰上探去。
眼见那人腰间钱袋不保,於霄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那小偷的手,目光冷冽:“死性不改。”
於霄本是青族少主,从小就装腔作势惯了的,一拿出这训斥的口气来,那小偷身上一抖,脸就垮了下来。
“这……这,这位公子,您……”的确是那晚的壮汉,只是剃了胡子。
旁边的道士一看,忙冲过来怒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差点被偷的青年还十分困惑地看着这边三人对峙,一听道士这样问,不禁也望向於霄。
於霄看了那差点被偷了钱的两人,蓦然又想起年少时的玄泗和自己,手上力道便不自觉大了起来。
“喔喔喔喔疼!哥你快把他拉开!”壮汉如小鸡仔般向道士求救,道士此时看出了於霄功夫不错,失了方才的气势,一时不敢冒动。
“你哥?”身着白衣的少年看了看壮汉,又看了看道士,细细的眉皱了起来,问道“你俩是双生子?一起出来坑蒙拐骗偷?”
“这还用问,你的脑子呢?”黑衣的那位丝毫不顾及自己同伴的颜面,脱口而出。
“你说我的脑子呢?不是早就被你吃掉了,你还问我!……”白衣少年还击道。
於霄心里暗暗摇头,和他与玄泗一点都不像……
“走吧,勿再偷盗行路之人。”於霄放开那壮汉的手,眼神又一片淡漠。
“诶诶!这位公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黑衣少年好不容易从同伴的唠叨里脱身,一听於霄这么说,赶紧转移话题,“怎么能只需不偷行路之人呢?难道这城里的住户就能偷了?你这对他们不公平啊!”
於霄淡淡瞥了他一眼,确实脸色青白,没再多言语,便往城外走去。
“公子可是要寻人?”白衣少年突然在身后唤了一声,於霄身子一顿,转过身看向他俩。
“不是。”
“寻物?”
“不。”
那两个人却先急了,任凭道士和壮汉溜之大吉,赶忙跑到於霄身边,黑衣的说道:“不对啊,你就是在找东西,而且肯定找不到才对。”
白衣的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可是他说不是。”
黑:“他在骗我们?”
白:“不像啊。”
黑:“那他为什么说不是?”
於霄看着自顾自琢磨的俩人,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扯住了袖子。
白衣少年脸上挂着殷勤的笑:“你帮了我们兄弟俩,我们必须要感谢你,不然这帐算不清以后我们会被惩治的。”
黑衣少附和着点了点头,於霄只好问:“如何感谢?”
“助你寻人!”白衣少年一脸骄傲,得意洋洋地揪着黑衣少年的发尾,“有我们在,你找什么都不成问题!”
“我确实不是在寻人。”於霄平静道。
黑白两位少年却又陷入了纠结,他俩背过去窃窃私语了很久,才又转过来对於霄道:“这样吧,我们认为你可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你先想想,你为何要游荡?你这样游荡了多久了?每到一个城镇都做什么?等你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街角的茶楼找我们二人,这一个月我们都会在那里的。”
说完,二位少年相携而去,只给於霄留下了莫名熟悉的背影。
站在原地,虽然有一种深深的预感,一旦开始想,事情就要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他却忍不住开始思考刚刚那白衣少年的问题。
为何游荡?
因为这颗灵石做的心,既给了他长久的寿命,又夺了他爱恨的能力。做什么,在何处并无意义,倒不如出来看一看,或许有朝一日,他便能体会到凡人的爱恨情仇了。
游荡了多久?
似乎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已经记不得了……
到每个城镇都做些什么吗?
似乎都要逛遍周围每个角落,确定见过每个行人,然后匆匆离去,赶往下个地方。
每个角落,每个行人?!
於霄突然感到胸口一滞,连忙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巷子坐下,使自己不至于倒在大街上。
“为什么?必须要见过每一个人?”他喃喃自语,眉头越皱越紧,脑子里稚嫩的话语却越来越清晰。
“玄泗,你要跟着我一辈子吗?”
“是啊少主。”
“那你哪天迷路了走失了跟丢我了,又该如何?”
“少主说笑了,玄泗十分记路,青族各城地形路线都记得很牢。”
“那要是你先死了呢?”
“只要少主后我而死,也算跟着少主一辈子了。”
“那是你的一辈子,不是我的。”
“那……我就转世投胎,做个什么都行,一定守在少主要走的路上,等着你过来。”
说好的,守在我的路上呢?
玄泗,我走了这么多路,这天下都快走遍了,可你呢?你是不是守错了路口?还是你根本就忘了……
毫无征兆的,一滴液体从他枯井般的眼睛里跌落,重重砸在地上,也吓了自己一跳。
他伸手,颤巍巍地用指尖点了点那一小片湿润的土地,仿佛还能触到那种温热,还能尝到那种咸涩。
原来,还会落泪啊……
浑浑噩噩地躺倒时,忘记了的话猛然涌入脑海。
当时,他说:“我的一切,都握在你手里。”
即使不理解当时的自己,但他应该是怀着无比的勇气,在全然的温情与信任中才说出那句话的吧?
可是那个人怎么回复他的呢?
他当时只是喝了一杯酒,无比清醒地望着天空说道:“於霄,你我都只是青族的附庸,都未真正拥有什么。为了青族,你可以杀我,对你,我也一样。所以,希望你以后莫再失言。”
即使於霄已经没有了感觉,可是他似乎看到了夜空下自己惊愕与失望交织的脸,如此狼狈,以至于他只能闭紧眼睛,不去看对面那个人,那个棱角锋利如刀的侧脸。
很久很久之后,一双手轻轻覆在了他眼上,感受了下他仍然颤抖的眼珠,那人轻声道:“少主是困了吗?要不这便回去睡……”
“放手!”他重重拍开了那人的手,丝丝的凉意和空虚瞬间侵占了薄薄的眼皮,他又忍了许久,身边人却再无动作。
“是我不好。”最终於霄睁开眼再次看向那双墨色的眼睛,那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却像太阳一样灼得他疼痛至此呢?
玄泗点了点头,认真道:“少主酒量一直不好,本不该喝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明日陪我去灵石山一趟。”过了一阵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便又匆忙加了句:“不得拒绝。”
这才听到了玄泗一个为难的“是。”
明知道明天是青族祭典,还是逼着玄泗与他外出,明明知道玄泗会很为难,可是依然为他答应了自己而高兴……
青族祭典?灵石?
他这个少主,究竟算什么……
胸口痛得好像要炸开,眼角滚落一颗颗炽热的眼泪。
从重伤中复苏时,忍着心口剧痛没有落泪;父亲在他面前满怀忧虑地死去时没有落泪;看着青都的人民尸骸狼藉时没有落泪;你粉身碎骨时也没有落泪……
而如今,只是想起那些事……
自从灵石山昏厥,在御家里醒来后就是这样,打开的闸门再无法合上,即使他仍然只能从那种剧烈的疼痛中感受到爱恨,这些感情都已经强烈到不能自控。
但是玄泗,你应该十分恨我吧?所以,才宁愿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现在,我踏遍千山万水,仍是为了寻你。
连自己都未尝发觉,连灵石都不能阻碍。
未觉间,执念已深至此。
落日时分,街角的淬茗茶楼,於霄脚步缓缓地上了二楼,临窗的地方坐着那黑白二人,此时正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白衣少年先开口了:“想通就好,俗世里当局者迷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要太过计较。”
黑衣少年反驳道:“你什么脑子?不是他当局者迷,也不是计较。你把自己的心抠了换成那么个石头疙瘩,你试试自己会不会比现在还傻。”
“唔……这个”白衣少年思考了下,像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顺手拍了黑衣少年的头一把,“有道理,不过我才不干。”
转身接着对一脸茫然的於霄道:“我是倥云,他是留墨,我们俩不是普通人你也看出来了,寻人之事我们会尽力帮你。”
他们二人的确不同寻常,只见了两面就看出了他身怀灵石的事,说不定能找到?
算了,不可妄念……
於霄不置可否地走到他们对面坐下,面色有些苍白:“曾有人也说能找回来,可是找不回来的。”
“谁说的我们不管,但是你不能质疑我们。”倥云严肃道,“别的什么人也好神也罢找不到,但是我们二人一定能找到。”
於霄抿了口茶,无悲无喜地答:“那便试试吧。”
“大哥你能不能兴奋一点?高兴一点?你马上就能找到那个人了啊!说不准还能因此让你那个石头心软化软化,你就不开心吗?”留墨忍不住站起身来,一脸不甘。
於霄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二人究竟什么来头,但是能一眼看出他胸中是灵石,想必也是和御差不多的人。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太抱希望,而且现在,胸中的灵石并没能给他带来太多的情感。
“罢了罢了,咱们这就开始吧,把那个人的所有过往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倥云拉了留墨的袖子,让他好好坐下。
于是,三人就在茶楼上,迎着落日余晖,说起了玄泗的故事。
於霄神态平静从容,淡淡地讲着从见面起的事情。於霄出生时母亲便离世了,父亲事务繁忙,年少时只与玄泗一起学习练武,外出游玩。这些事情无甚特别,加之於霄那平缓的语气,很快留墨就忍受不了了。
“於霄大哥,你们每天都过得这么平静这么无聊?你竟然还想再找他回来?你现在有了灵石,活多少年都不是个问题,你难道还想接着过无数年这样的日子?”留墨不停地抱怨,仿佛是听了个极无趣的故事,惹得倥云皱着眉头连忙把他拉住。
於霄想了想,是,小时候的日子一成不变很是无聊。可是也不能不说,那些无聊的日子才是他笑得最多的日子。
对现在的他来说,那时候的平淡生活多么难得。
不过面对着留墨的抱怨,他仍是十分从容地点了点头,肩上的青丝跟着滑落些许:“是,确实十分无趣。”
倥云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个黑家伙就是个榆木脑袋,於霄少主莫要和他计较。继续说吧,继续继续。”
於霄“嗯”了一声,抿了口茶道:“青族已没,不用叫我少主,於霄便可。”
倥云应是,他才继续说下去:“那样的生活过了很多年,大概我十六岁,玄泗十七岁那年的冬天,我去他家,遇到了他的父亲――玄廪老将军。”
“哦哦我听说过,一个老古板!”留墨听到玄廪的名字后激动地评价,换来倥云一个白眼。
於霄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复道:“那些年间玄廪从未探望过青宫中的玄泗,我也从未见过他。那天玄泗只是因为喊了我的名字,就被以不守礼教为由被玄廪责罚,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夜里我去送毯子,他已脸色乌青,浑身僵硬。而那个玄廪确是古板,迎着我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站起来,然后说了句:‘即便少主也不得违背礼教尊卑,否则青族危矣。’我当时才知道,他不会因我是少主而让步,所有对青族未来不利的事,他都会扼杀掉。我在他眼里是个不合格的少主,他不过是拿玄泗的命警告我而已。”
但当时可是那年最冷的天,下着最大的雪……
玄泗从屋里被赶出去的前一刻还少见的微微笑着喊他“於霄”,身上连一件厚一些的衫子都没穿,单薄得紧。
那晚,玄泗就那样固执地跪在雪地里,发上肩头,全是白雪,送去的毯子被他叠好放在脚边,被大雪层层掩盖。
玄泗也在警告他自己,还有於霄:墨狼一族是把利刃,斩杀所有威胁青族的人或事,不管是家族的后代,还是他们的君主,一旦危及青族,都无法幸免。
“那时候我想救他逃离宿命,也是那个时候,我对所谓的青族安危产生了不解。青族安危,依靠对人的残酷才能得来,就像最后全族都覆灭了,却还要守那座城一样。其实他们守护的根本就不是青族,而是那颗灵石。一颗石头,禁锢了全青族的人。”於霄紧紧地握住茶盏,仿佛握着正躺在自己胸中的冰冷灵石,眼中却仍是云淡风轻。
“他们傻……”留墨也禁不住叹了口气,“人比城池重要,更比石头重要啊。”
倥云则严肃道:“不,青族守护灵石这件事知晓的人很少,就是因为恐人抢夺,才搬出只是守护青族的说法。灵石力量极大,若落入恶人之手,整个天下陷入混乱也是极有可能,所以他们守护的,说是天下也未尝不可。”
“是,只是青族内部多数人想必也不知自己如此无私。”於霄罕见地带了点讽刺,“也不知天下兴亡竟系于小小青族。”
“青族乃上古传下的大族,拥城百座,民众千万,担天下重任绰绰有余。”倥云反驳道。
於霄抬眼看了倥云,摇了摇头:“百座城池尽数烧毁,千万民众皆已身死,这就是守护的代价。”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就辩了起来?要我说,天下就该天下人守,灵石这种东西本就不属于人世,这事儿追根究底得问当初那个丢下灵石的神仙讨说法。”留墨大咧咧地指点道,引得那二位一起侧目,“呃……不对吗?那,那还是让於霄接着说玄泗的事吧,这事争不出来结果的。”
倥云这时才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是咄咄逼人了些,忙对於霄行了个礼,道:“倥云的不对,还望於霄少……啊不,於霄兄见谅。”
於霄想到自己说的也有失偏颇,疑惑自己怎么突然就争执了起来,便也缓和了脸色,回了个礼算是此事揭过。
“且说玄泗吧。”於霄接着说,“他和他父亲一样,虽然不知自己到底为何而守,却十分倔强。本来我二人算是朋友,但那天后就生疏了不少。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我当时应是在气恼他,所以总是想着法子惹祸。今日摔了茶盏,明日掀了书案,细细追究起来,不过都是因他一句话或是一个神色。”
留墨对着他抱了个拳以示佩服,倥云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於霄似乎也为当时自己的幼稚行径感到可笑,微微勾了下唇角:“可是玄泗总是一副恭谨又无所谓的态度,我倒是因脾性大变被父亲责骂了许多。按着那时我的表现,他一句好话我就能变回原来那个严谨顺从的样子,可到最后他也没再笑着叫过我一句於霄。这便是所谓天数,改不得。”
“此话怎讲?”倥云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思考了许久也不知是何意,见於霄又一副沉入往事无法自拔的神色,便开口问道。
“这个,及之后的事……我们明日再说如何?”於霄片刻间回神,仍是一派从容,对着倥云道。
留墨这才意识到天都黑透了,三人还没有吃晚饭。于是一手拉着倥云一手拖着於霄,风风火火地奔向附近的饭馆,进门就要了许多菜并两壶酒。
“今日於霄大哥辛苦了,说了那么多往事一定心神难安,喝点小酒,好好睡一觉。明日不想说后日也行,我二人多耽误些时日也没关系。”留墨一边给於霄倒酒一边说,清亮的酒自壶嘴倾泻而出,慢慢斟满一杯,於霄眼中犹豫了下,便拿起白瓷的酒盅一口饮尽。
留墨似乎很是兴奋,一连给於霄斟了许多杯,不多时,於霄便晕晕地托着头发起愣来。
倥云有些担忧,拍了留墨的肩膀,让他安分些,别把於霄灌醉了。留墨挑了下眉毛,说道:“你放心,他醉了反而是好事。”
倥云疑惑地问为什么,留墨十分得意地低声回答:“你没脑子了吧?他今天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往事繁杂,如此回忆一趟,能好受吗?”
“不能。”倥云十分诚恳道。
“这就是了,”留墨无奈地戳了倥云的眉心,“他想必喝点酒才能睡得踏实。”
倥云揉了揉眉心,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可是他的心不是灵石吗?应该无知无觉才对,不会因为回忆了过去的事就难过成那样吧?”
留墨更加无奈地仰天叹气:“你是不是得了我一动脑子你就一点不动脑子的病?他今天什么表现?他会和你突然争辩起来,会因为自己以前对着玄泗耍小脾气的行为发笑,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想灵石对他情感的影响已经在慢慢减弱,尤其在涉及青族和玄泗的事儿上。”
倥云看着言之凿凿的留墨,用十分崇拜的神情点了点头,鼓励他继续说。
留墨果然深受鼓舞,伸手又递给已经快要趴在桌上的於霄一杯酒,这边歪着头继续和倥云絮叨:“而且你想,他之前可以算是无欲无求,但仍然下意识地找玄泗,让我评价,他对玄泗的感情是刻到骨子里的。想必最初能冲破灵石对人感情的限制也是因为玄泗,只是那个刺激过去之后,他自己搞不明白,别人也不懂他,所以才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地四处游荡,就像……嗯……”留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于是问倥云:“你说像什么啊?我词穷了……”
倥云好不容易等来反击的机会,一得意声音便大了许多:“像行尸走肉啊!”
这边已经趴倒的於霄听到这句嚎叫,悠悠抬起头来看向他俩,眼神淡然中带了点迷惑。留墨赶紧又给他添酒,递了过去,於霄乖顺地喝了,喃喃道:“啊……行尸走肉?说得……甚好……”
说完这句话,便“嘭”的一声把头砸在桌子上,彻底睡死了。
倥云留墨二人见他这样,再对比之前所见的跟神仙似的於霄,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