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从不曾相负 ...
-
谢云川垂着脸,他缓缓的捏着指腹,他可以把最深的痛最丢脸的乞求同萧远说,讲他和沈萧休戚与共不曾相负的过往,讲他引颈就戮的这么多年,讲他念着沈萧却被迫受小人威胁的这么多年,讲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饶是沈萧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饶是那封存的记忆逐渐成了溃烂的伤疤,连轻抚一下都疼得满身颤抖,谢云川也觉得,他应该可以的,可以脱口而出的。
“萧远,我”谢云川心里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开腔的时候有无尽他的酸水和苦楚往上冒,塞住他的咽喉迫他语不成调。
谢云川抹了把脸,深吸口气,眼眶憋得通红,他最终还是跳过了所有的解释,说道,“我对不住你,萧远。”
萧远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萧远已猜出七八,叫谢云川解释不过是再将他刮一遍罢了。
“如果觉得愧疚,”萧远说,“那就对我好点。”
萧远递出自己受伤的手,温声说,“吻吻我,谢云川。”
谢云川没有迟疑,轻轻托着萧远受伤的手,低头缓缓吻着萧远绑着绷带的指节,每寸被谢云川掰过的指节都被他一一吻过。容色温存,垂下的眸子带着虔诚的致歉。
过于暧昧的举动,被谢云川做来,似种荡开春水的波。
在萧远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一发不可收拾。
他觉得不够,这远远不够。
他应该把谢云川扯进怀里,不顾一切的按在这石桌上,看谢云川仿若虔诚的容色逐渐染上情动,分明被热浪一波一波的打过,却任由他的所作所为忍耐着,然后如同冰封的鱼缓缓透气一样慢慢忍着耻同他求饶。
萧远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
萧远抽回手,喝口酒,邪火却如扬汤止沸一烧再烧。
萧远忽而瞥见谢云川为自己亲手做的饭,没有任何排斥的亲吻,老畜生一计直球打过来,问道,“谢云川,你是不是对我动了情?”
噗通一声,被丢进温热池水里的谢云川,眼睛望着碧海晴空,咕噜咕噜冒泡。
谢云川反驳说,“我有”
“他回不来了。”
谢云川抚了抚脖子,有些烫,他知道他明白,随即便不说话了。
萧远盯着谢云川瞧,可他么的什么都瞧不出来,完全不知道这狼崽子在想啥。
谢云川被萧远盯着完全没啥不自在,反正萧远自入府以来就总是盯着他瞧。只是谢云川的视线滴溜溜转一圈又落回萧远受伤的手上。
嗐,方才还没亲完呢。
萧远心底里叹气,对谢云川晃了晃手,“别瞅了,这事翻篇了。”
“啊?哦。”谢云川瞟开视线,自己喝酒。
萧远也是无奈了,“我的小心肝啊,你到底想说啥?”
谢云川手一抖,“你怎生如此孟浪!”
萧远心道我还有更孟浪的呢。
萧远给谢云川斟酒,也给自己斟酒,无聊啊,完全不知道该和谢云川说点啥,沈萧的事不能提,朝政的事他不懂。
“你”
“你”
二人相视望了一眼,谢云川缩了回去,“你说。”
萧远说,“你哪天修沐,带你去买之前说的那个萧?”
谢云川笑,“这永安城,我可比你熟。”
萧远皱眉,“总不能我一个人去吧,我不去。”
谢云川说,“反正我不去。”
萧远敲桌子,“你这就没意思了哈。”
谢云川忙给他斟酒,“寻个好日子,去踏青如何?”
“真哒!”萧远眼神瞬的一亮,“去哪,就我俩吧?我能护着你,叫那些影卫全都滚蛋,靠近十丈鸡犬不留。”
谢云川笑说,“说起十丈这个事来,之前萧教主好似在我屋外喊了些”
“诶诶!”突然要脸的萧教主叫谢云川赶忙打住,“来,喝酒喝酒。”
谢云川心底也乐,时而害臊,时而不害臊,这是什么个款式。
瞧着萧远忙碌吃菜喝酒的样,谢云川忽而心口松了些,“其实,你很好,你真的很好,特别好的那种。”
萧远心道要糟,这是要被发卡啊。
谢云川又默默地说,脸上带着几分孤寂和落寞,“被你喜欢上的人,被你宠着的人,被你包容的人一定过得很快乐很幸福。”
从谢云川脸上的落寞,萧远瞧出几分端倪,觉得这话听着还挺顺耳。
谢云川话锋一转,“可是,”他长长的叹了一声,“可惜我……”
萧远紧紧的瞧着谢云川,静静的听他说。
谢云川轻笑一声,“我跟你,说说吧,说说……沈萧。”
七扭八歪的,谢云川还是说到了沈萧身上。
谢云川说道,“他是我哥的谋士,就是灵帝谢云宸,这事很少有人知道,都以为他不过风流纨绔。”
谢云川说,“萧远,你不知,其实他很好。”
谢云川想起的过往里,是他母妃因他难产而死,是他父皇对他偏见得恨不能剜了他的眼,是沈萧护住了他,那么个小人,分明自己是才大他两岁的小哥哥,却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分明他自己才是病痛缠身……
旁人不知,沈萧自小为谢云川挨手心板,挨到学会了左手写字。
旁人不知,沈萧独创水泼不侵的墨只为了画一个永不磨灭的楚楚。
旁人不知,沈萧不忍十二岁的谢云川入南境军,亲上大殿斥责景帝不知孺慕枉为人父。
旁人不知,很多很多……
那些过往,谢云川与沈萧相遇相知相守,休戚与共守望相助,他们不曾相负。
谢云川是惦念,是不舍,是不甘,是这辈子的痛。
谢云川深吸一口气,感觉每分气息里都有血的味道,他无法再回忆,无法再回忆任何的点点滴滴,那早已是溃烂的伤口,连结痂都是枉然。
谢云川说道,“自我出生,到我十七岁与他分开,我与沈萧聚少离多,可我与沈萧……”
谢云川嘴里仿若咬着牙说着我与沈萧、我与沈萧、我与沈萧,戳着自己的心口,越戳越狠,越戳越凶,脸上布满了挣扎与痛苦。
我与沈萧,不曾相负。
真的,明明不曾相负!
明明是的。
明明是的。
谢云川深吸一口气,抹着脸,眼眶深红,拿起酒盅和萧远碰了下,“不说了,喝。”
萧远任由谢云川喝酒嘟囔,他只瞧着,静默的瞧着,不发一言,不应一句。
谢云川和酒量比之萧远还不如,喝了半壶就醉了。谢云川眼眶通红甚至要憋出泪来,捏着酒盅的手劲渐大,拇指和食指交叠。而后咔的轻轻一响,瓷片逐渐碎裂在谢云川的手心,割伤的刺痛惊醒谢云川遥远的软弱。
谢云川松开手,任由酒活着血流淌而下,手掌捂住眼,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他呢喃般的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随即枕着自己的手臂醉倒着伏在石桌上。
萧远的酒量较谢云川好些,他喝完自己的酒,喝谢云川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所有的酒水都被消耗殆尽。
萧远单手撑起谢云川,将他挂在自己身上,半搀半背的把谢云川一步一步挪进了碧落轩。
把谢云川搁在床边坐着,让他的上身倚着自己,萧远解开谢云川的腰扣,脱下谢云川外衫和中衣,又脱了谢云川的鞋子和外裤,把他挪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萧远把谢云川手心的瓷片挑出来,倒了些伤药在上面,咬着绷带,给谢云川缠了几圈系上,把他的手轻轻放在被褥外面吹风。
做完这一切,坐在床边的萧远才望着谢云川定了定心神。
月凉如水,风如旧,长亭短叹话当年。
萧远失笑,“你不是说被我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怎么你就成了这么个狼狈样?”
瞧着谢云川微带泪痕狼狈的睡样,萧远由衷叹出一股哀伤,轻轻抚着谢云川的眉眼,“快点跟上来吧小狼崽子,我这把劫后的余灰,还不知道能烧到什么时候。”
萧远俯身,温柔的重重的吻着谢云川的额头。
*
翌日谢云川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这可不是承王殿下的作息。谢云川赶忙唤来人给他宽衣,昧离带人走进来,“王爷,昨晚上萧教主走的时候说王爷今天估计不会早醒,叫我们不妨去宫里给王爷告个假。宫里准了,说让王爷晚点过去。”
谢云川边穿衣边疑惑的问,“萧远走了?去哪了?”
不是说翻篇了么?
昧离说,“这个不知道,萧教主没回百草园。另外燃凤也走了,不知去向。”
谢云川点头,“把红阁的悬红撤了,他留这也没多大用。”
昧离一愣,似乎是有啥好事发生了呢。昧离接着说,“还有一事,就是,萧教主昨天晚上去吃帝王宴的时候把春风拂栅烧了,温尔雅听说是被魔教的人带走了。”
“恩?温尔雅得罪魔教了?”
昧离摊手,“当时在场的有很多人,虽然大致听见了萧教主和温尔雅的话,但都感觉没头没尾没个来由说不清道不明,外面的流言都是说萧教主单纯找人麻烦。王爷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仔细盘问盘问。”
谢云川摇头,他背后查萧远像什么样子。
春日正浓,暖阳照进人心底,承王府外面一阵敲锣打鼓震天响着,连坐在内院吃便饭的谢云川都听着了。
还没差使人去问,守门的护卫就急急忙忙冲了进来。“王爷,不好了,魔教的人把王府堵住了。”
谢云川都笑,萧远这搞什么名堂。“昧离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