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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套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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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局势水火不容,温尔雅忙站了出来安抚众人,然后走到萧远面前,佯装不识般,“不知这位兄台你是?”
萧远假装看不到这人的虚伪,“萧远,魔教教主萧远。”
温尔雅大惊失色,“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想教主真的光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来人,给萧教主看座。”
温尔雅指着仆人在萧远的位子旁添了个座,萧远没挪屁股。温尔雅知道萧远这铁了心要搅他的局,不过这样更好。
温尔雅顺遂的在萧远身边坐下,然后吩咐下人开席。萧远这一来就往主座上一坐,正派邪道都想瞅瞅萧远究竟有何目的。
萧远挺喜欢吃的,帝王宴听着就不错,但端到自己面前精致琳琅的饭菜萧远一点胃口也没有,只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不一会一壶酒完了,萧远晃了晃酒壶,递给身后的小丫鬟,“劳烦。”
小丫鬟立马给上了一壶。这酒不烈,没味,小酒盅一口就没了,萧远右手倒酒右手拿酒盅,麻烦透了。
小丫鬟见了想给萧远倒酒,萧远挡了。
萧远喝得不快,也不吃菜,就看着清亮的酒从酒壶里坠落,又端起酒盅自顾自喝着。品都不品,囫囵一圈滑进咽喉,没劲透了。
所谓的喝闷酒,萧远约莫是体会到了,分明有千言万语,偏生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烦,躁,懒,不想动。
温尔雅以为萧远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萧远俨然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温尔雅只好自己开了口,“萧教主久居落霞山,可知这帝王宴的来历?”
萧远眼皮都没掀。
温尔雅说,“王城之中独我一家担着帝王宴的名号,今上还未曾有过斥责。当然不是因为我这饭菜好吃,帝王蟹过于肥美。饶是借我千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冒用这样大不敬的名讳。”
温尔雅笑着开腔,“这名号是有人替我在景帝面前求来的,他是我的大恩人。虽然别人都说他风流荒唐,于我却是有极大的恩惠。”
“他是镇国公家的少公子沈萧。”
萧远瞧他一眼,看点终于来了。
温尔雅见萧远有了兴致,便说道,“当年我还是个卖茶叶的,那年大雨茶叶大都发霉了,我没钱独自一人来了永安。去觅佳人的时候遇见了沈公子,他一听说我是卖茶叶的就嗤了一声,说找生意找到花楼也是有意思。”
温尔雅说,“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后来他突然找我问我有没有买卖烟叶的渠道,恰巧我真的是有。他就给我这块地,原开始想倒卖烟叶,但生意不景气,就换成了酒楼,沈公子还让傅家的少爷派人来帮衬着,左右就是背地里干这些倒卖烟叶的活。这几年春风拂栅生意越来越好,名气也越来越响,但铺子是沈萧的,这地是沈萧的,这生意一般都是镇国公府的。”
萧远猜透了这个人的小算盘,“你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镇国公府所有,顶着的是镇国公府的牌面?”
温尔雅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劲,“萧教主所言极是。沈家日渐式微,所有人都说沈公子不仁不孝,殊不知这春风拂栅就是沈公子给沈家留得底。”
“沈萧不在,这些年你一直冒着他的名干事?”
温尔雅失笑,“我又不是不仁不义的畜生,这春风拂栅从来都是沈萧的。”
温尔雅想把春风拂栅变卖成自己的,特别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但仅仅是可以要挟承王这一项就足够温尔雅将所有生意都顶着沈萧的名。
萧远嗤了一声,后招呢,后招在哪快让我瞅瞅吧,不然可真没劲透了。
萧远的脸色不大好,温尔雅瞧不出所以然来,他说道,“如萧教主所见,护着春风拂栅的人很多,即便私底下做些什么,上面也是有人罩着。”
萧远失笑,停下的酒又再次斟满,所谓的要挟,所谓的小人就是这般模样?
温尔雅惊疑,“萧教主,你怎么?”
萧远说道,“想和魔教做什么生意?道上的?”
“然也!”这魔教教主简直一点即通,温尔雅按奈不住激动,“萧教主不妨高抬贵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清凉的酒水筛进月光般坠进酒盅,萧远拖长的声音里住进了叹息般的惫懒,他说道,“魔教的生意,无人敢管。”
这狂得!妙极!
魔道第一贼匪头子就是不一样,只要谈妥了这日后好处多着呢!
温尔雅觉得大权在握,但还是小心的掂量了下四周的人,轻声同萧远说,“是盐的生意。”
盐?
萧远目光忽的朦胧了一下,很远很远的飘来了一些声音,不是他的,是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不乏带着些许斥责。
-你要和小人合作?
-傅家?傅家历朝都是盐商,你还想绑着你的舅舅?
-是,人心不古蛇吞象,但傅家历来清白,从未贪图
-什么,你无聊了?
萧远失笑,好似看见云宸站在自己面前数落自己。
温尔雅接着说,“这春风拂栅的最大的是沈萧不假,但这些年下来傅家也投了不少银子。萧教主可能不知,傅家就是安国历朝最大的盐商。盐的生意盘根错节,先帝命陨后更是留了许多空子可钻。”
温尔雅轻声说,“我们手里有货,只要萧教主能给我们放个行。”
“哪?”
“崇安府。”
确实是魔教的地盘。
萧远说,“这生意不难做,你出心思我出力,别的我不掺和。”
温尔雅忙是拱手,笑得合不拢嘴,“承蒙萧教主抬爱。”
“不过,”萧远说道,“如你所说沈家势微,这生意若是被朝廷查证……魔教最近刚惹了承王府,不好多掺和。”
温尔雅嗤的一笑,“别的便也算了,承王府,呵,萧教主休要再提。”
“这话怎么说。”
温尔雅觉得生意谈得差不多,和萧远多说两嘴倒也没关系,“萧教主可能不知,前几日我在承王府遇见过萧教主。彼时萧教主并无伤势,气度华然,神似沈萧。”
神似沈萧,神似沈萧,神似沈萧。
这句话在萧远嘴里百转千回的念叨一遍,从讶然到喟然到理应如此到叹息乏力。
原是这个,谢云川才发那么大的火。
温尔雅斟酌着语句,“那萧教主这伤,莫不是?”
“是谢云川弄的。”
温尔雅一敲桌子,似和萧远感同身受般,愤怒至极的说,“可笑,不过是沈萧养的一条狗,也敢言言狂吠!”
萧远瞧着温尔雅,专注的瞧着温尔雅,笑出了声。
温尔雅有点心慌,强自镇定了几分,“萧教主莫笑,谢云川也就披了件尊贵的皮,内里不知道有多卑贱!”
萧远终于体会到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被旁人如此欺辱是什么滋味。
愤怒,灭顶的冲上云霄的愤怒。
饶是以萧远的教养和心性都压制不住。
温尔雅说,“萧教主若是担心承王,那大可不必。我们手里有很多东西,只要是沈萧的一幅画,哪怕是沈萧用过的一个小物件,都能叫那条狗乖乖听话。”
萧远的手缓缓抓住了心口,疼啊,疼啊,疼啊。
谢云川怎么不把他两只手都给掰了呢。
如海情债,他扛了……扛屁啊扛,拿什么扛。
萧远让温尔雅把春风拂栅的所有的仆人召集过来。温尔雅不解,萧远说,“做生意总该有些诚意。”
温尔雅不知道萧远要的诚意是什么,但春风拂栅今晚的帝王宴是万众瞩目花费了不少的功夫,菜得一样一样的上一样样的撤,流水般的,几乎调动了春风拂栅的所有奴仆甚至另外雇了一些短工。
萧远这说召人就召人显然是要砸场子啊。
温尔雅不同意。
萧远不想说话,只想所有人都读懂他脑子里所想的然后赶紧照做。可并没有这样的人,萧远捏着眉心,轻声的说,“帝王宴是份好噱头,我想投点钱,这春风拂栅还是太小,我看看你有多少人,看看还需要多少人。”
温尔雅乐啊,“萧教主当真有意?那真是太好了!现在春风拂栅包括厨娘小厮共七十九人,为了今天的帝王宴我又雇了二十一人总共一百人,我早就觉得这地方太小,应该再在东城开一家分店!”
“叫来。”
温尔雅赶忙叫人把所有人的找了过来,他已然顾不得现场上菜撤菜的流水,叫所有人都来了正厅,整整齐齐一百个人。温尔雅煞有其事的叫所有人的跪着,乌泱泱从红毯这头跪到那头,连宾客后面的倒酒丫鬟都跪了过去。
温尔雅解释为玩一种游戏,说着这些下人身上有人藏着一锭黄金,谁找到今晚第一只帝王蟹就双手奉上。
温尔雅足够机敏足够随机应变,足够成为被沈萧看上赚钱的人。
温尔雅满意的坐下来享受着自己把控全局的快感,有些得意的看向萧远。
在众人的静默转向沸腾的时候,萧远抬手,指着下面跪着的人,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吸引而来后,萧远说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收拾东西,这楼子里的东西想拿就拿,能拿就拿,然后,滚。”
所有人都静默了,温尔雅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
萧远抬头望望天,垂下手腕,扣住夺命引的关口,手指微动,夺命引飞上天空。
瞬间,啊的一声鸟叫。
四周夺命引飞速闪着月光,亮光汇集的一点是一只被缚住的雀鸟。
春天已经来了,被缚住的雀鸟吱吱惨叫。
萧远勾动指头,瞬间鲜血飞溅,半空坠下湿哒哒的肉,脆生生的骨。
萧远懒懒的伸出自己的右手,黑色衣衫滑下,留出一截青白削瘦的腕,上面戴着纯银的护腕,雕刻古朴简洁,缠在护腕上的夺命引泛着月光,莫名的,发出了如同它的主人此时此刻的心境般嗜血的兴奋地悲鸣。
萧远说道,“我是魔教教主,一炷香后,今晚留下此处的人都将被我杀死。”
温尔雅彻底爆发了,他一脚踹翻自己的桌子,轰隆隆滚下好几个台阶,他愤怒的大吼,“萧远,你搞什么!”
自家老板的爆发宣告了心虚与怯懦,精明的人首先蹿了出去,而其他人,即便不明所以,已然跟随了大众。
轰的一声,混乱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