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只想拥抱你 ...
-
众人大惊,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人心有余悸,“听说今上那时候都给吓哭了。”
众人哇的一声张大了嘴,又纷纷捂上了彼此的嘴,“咱王爷还真是厉害。”
那人摇摇手指,“这可不是最厉害的。咱王爷当众摔了那大臣折子说要彻查此事。其实当时朝政啥的我们都不知道,但你想也知道啊,烟叶这东西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多少人指着这个发财呢。承王府那时候连现在的一半人都没有,王爷没有一点根基,他自己都是刚封的王爷,查案处处受阻,只能事必躬亲亲自去查。”
那人激动的说,“终于查到点眉目,那烟叶是从花楼里流出来!”
这时候也有帮腔的了,说道,“其实当年那案子大理寺也已经查到烟叶是从花楼里流出来的,但王爷不信,非要亲自查。你们也知道沈萧当年的名声,大理寺也不是不讲理,他们确实是查到当年沈萧贩卖烟叶的证据才敢上报的。可咱王爷哪里肯信,欸。”
之前的人接着说,“后来王爷查封了永安城大大小小所有的花楼,白天里上朝,晚上连夜审那些花街的人。但你想啊,永安城这遍地都是贵人,那些个花楼和花魁后面哪个不是有些门道的,永安城瞬间炸了,沸沸扬扬得闹得王府门前是鸡犬不宁。偏生王爷顶着压力也要事无巨细,劳心劳力,一个一个的审。那时候我正年轻二十好几都熬不住,他一十九的孩子天天熬着。说实话那时候我可真怕他走着走着倒了。”
帮腔的人啧了声,“那时候王爷真是叫人害怕,他连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就觅佳人之前那花魁,听说还是沈萧的相好来着,弹得一手好琴,王爷愣是给人手给夹得动都不能动。那姑娘撕心裂肺的吼,涕泗横流的求饶,王爷只等到那姑娘哭到嗓子哑了只剩下在抖的时候,才开口说,沈萧在意你,你哭吧,你哭,他就会现身来救你,他就会回来了。”
有人呸的一声,“要我说就那沈萧不是个东西,自己风流就算了,惹了事还躲家里不出来。”
萧远垂着脑袋,笑了声,“沈萧确实不是个东西。”
这次萧远听事不像之前听小孩讲笑话似的别人说一句他应一句,眼尖的人发现萧远嘴角微微勾起,眼眶发怔,神情有些发抖,像要哭似的。
这会萧远出声应了,其他人也应和着批判起沈萧。
“连自己的相好的都不救,还是个人?”
萧远说,“对,沈萧不是人。”
“简直就是个畜生。”
萧远说,“是,沈萧就是个畜生。”
萧远一字一句应着旁人的话,语气还哑着轻着,众人察觉出萧远的异样,“萧教主?”
萧远揪着脚边的草,呵了一声,声音里发着抖。
他能说什么呢?
他做说什么呢?
“王爷来了。”封啸云拍了拍萧远。
不远处百官出了宫门,和往日不同的是谢云川的身边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看起来老成持重,却是冲着谢云川破口大骂。大抵是谢云川当权独断,欺上瞒下,包庇戍边武将私吞粮饷的事。
饶是破口大骂老人也是句句不带脏字,只一个劲的数落,什么以权谋私谗佞专权玩弄权术,竖子不可与谋等等诸如此类。
以老人的教养本不屑于宫门口骂人,但他皇命在身,承王专政八年,今日当众辱骂承王,就是朝风转变的第一把火。
萧远揪着杂草,蹲在地上,自下而上遥遥望着谢云川。看谢云川眉头微皱,微微不解的神色缓缓转向了了然,每一寸肌肤都张扬沉重的无力感,眼睛里不再多有情绪,就连失望,都没有。
当知道谢云川背地里是多么护着沈萧,萧远心里全是自责,只想抽空抽自己几鞭子,狠狠的抽着,这样心里的自责才能少去几分,良心才能好受一些。
可他看到了谢云川,看他眼底泛着些许青色,面色老朝臣的谩骂,面对自己自小护着的小侄子耍不堪入目的计谋来辱没自己,脸上是连舒出一口气都没有气力的沉重的无力感。
萧远缓缓站起来,发觉自己没来由来了许多力气,一步一步走向谢云川。
他不去想审判自己有多对不起谢云川,不去想要挨多少罚才能还债,就让他带着所有的债走向谢云川,去拥抱他,去呵护他,去排解他的无力,去给他带来布满黑夜的星辰闪烁。
这似海情深,他萧远收了,这如山情债,他萧远扛了。
萧远停在谢云川五步之外,抻开双臂,露出灿烂的笑容,双眸落进了星辰,颤动着。
美丽的山魈褪去了蛊惑的浓雾,是平缓的温柔。
萧远说着,“来,抱一个。”
谢云川不懂,甚至觉得莫名。
萧远向谢云川走过去,伸手环抱住谢云川,把谢云川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头。萧远的手抚着谢云川后脑的发,温温柔柔的安抚着。
萧远抚着谢云川的发丝,温柔的动作一如他的神情。
熟悉的梅花香薰着萧远的双眸,一时间让萧远热泪盈眶,平静的湖面微微荡漾,含蓄的动情牵扯到过往,牵扯到尘封在脑海里不该被撬动的记忆。
萧远叹息的语调里,是来自过往的深切问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过得好吗,楚”
萧远话没说完,转瞬眼前一黑,软倒在谢云川身上。
谢云川忙接住萧远,抬手探了探萧远的脉搏,皱眉不确定的说,“好似,睡着了?”
谢云川不懂医,封啸云背着萧远去了百草堂。燕雀说萧远确实是睡着了,燃凤不善的目光的盯着封啸云。
封啸云知道燃凤不好惹,“你也知道萧远的功夫,就算是刺杀受伤也轮不到他。今天王爷从宫门口出来,他上去抱住了王爷,然后自己就倒了。那么多都见着了,他自己倒的。”
燃凤不解,放封啸云滚了。他盯着萧远的脸瞅着,慢慢的发现萧远的眼角竟然滑出了两行泪。
这把燃凤大爷给吓得,刹那间撤了出去。
萧远唇齿嗫嚅,缓缓说着什么。
燃凤思忖再三,觉得这是个日后取笑萧远的绝佳机会,俯下身仔细听着。
萧远有气无力的说着,chu。
出,厨,厨房?饿了?
不是吧。
萧远一直出出,出出,隔一会蹦一个。
燃凤耐着性子又听了几遍,音调有个转角。
楚?
什么玩意?
楚啥?
燃凤喃喃,“楚楚?”
萧远的眼角随之滑下一颗泪。
燃凤发怔,继而无声笑了,笑得胸腔震动。
谢云川的表字是个单字,楚。
沈萧说,那是楚楚动人的楚。
以前沈萧叫谢云川楚楚。
燃凤笑,这畜生是要恢复记忆了?
诶,就当做点好事积点德算了。
燃凤伏在萧远身前,在他耳边说楚楚楚楚,想引得沈萧自己去回忆,去想起来。
不料萧远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两个人的轰的一声撞上了。
萧远本来不清醒,这么一来不仅清醒了脑子更疼,他抬脚把燃凤踹了个狗吃屎。
燃凤爬起来,斜楞里一脚把萧远踹下床,“爷帮你忙,你还敢踹小爷?”
萧远揉着屁股坐到床上,“狗屁,你帮我什么了?”
燃凤骂道,“狗屁个屁,你自己发春梦喊楚楚楚楚,我以为你要恢复记忆了好心帮你一把。”
“楚楚什么嘶!”
萧远捂着脑袋,里面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然后露出些许气泡,萧远看不见但是感觉那很重要很重要,他想多扎几针瞧瞧到底是什么。紧绷的弦忽而绷断,萧远眼前一黑。
萧远骂了一句简短的脏话,揪着胸口喘息不断,眼底盛着凶狠的戾气,“楚楚妈的谁啊嘶!”
哪怕只是默念这个名字或者从脑海里划过这个名字,萧远心口都疼得他直抽气。
萧远仰躺在床上,闭着眼喘气,“疼,不想了。”
“你每次都这样?”
“你说疼啊?”萧远说,“以前还好,这次最疼。”
“那你的那些记忆”
“就这么来的啊,难不成上天赐的?”
燃凤瞧着萧远,他想到了什么,面冷如霜,他敲了敲桌子,问,“沈萧,你所有能想起来的是不是都写在南风集里?”
“不跟你说了?”
“别的呢?”
“别的?”萧远抬眸去瞧燃凤,眼见他面色生冷,懂了。
燃凤问的是,沈萧关于燃凤,除了吾友二凤这四个字外,样貌生平共患难的一桩桩一件件呢?
萧远头疼心疼,他勾起讥讽的嘴角,嘲弄的说,“没了。”
燃凤走到萧远脚边,问萧远,“你现在是躺平任干?”
萧远嘴角的讽刺不减,“你配吗?”
燃凤抱着胳膊隐入黑暗里,“你跟我来,不然我杀了你”
燃凤定定的看了萧远几眼,然后走出门。
沈萧不记得燃凤,按理说燃凤应该生气的。照燃凤的脾气不和萧远打一架不能了事。萧远理不清,跟着出去了。
燃凤当然是生气的,可燃凤更明白眼下的情况比让他生气更加糟糕,因为沈萧人回来了,魂没回来。
他吵,他闹,这都不合适。
于沈萧而言任何的吵闹都没有意义。
而于萧远,方才他浅笑讥讽,足够理直气壮。
萧远重情,甚至比沈萧更重。
燃凤比谢云川更懂萧远的弱点在哪。
燃凤去云中间叫了最烈的酒,搁到萧远面前叫他喝。
萧远不太会喝,酒量一般。燃凤喝一碗,萧远得跟着喝一碗,三碗之后萧远红了脸,脑子有些晕。
燃凤仰头灌,骂萧远,“废物。”
魔教教主恼了,起身,一脚踏在板凳上,仰头灌了半坛子,隔了一声,“别搁我说些有的没的,有事说事,没事憋着。”
燃凤也踏在板凳上,仰头咕噜咕噜的灌着酒,好似这声音能给他壮胆直理。燃凤喝了半天脸都没红,他敲着桌子,垂着脑袋冲着桌子扬声大骂,“你他娘的什么都不记得,还好意思跟老子在这称兄道弟!?”
萧远就在等他这一句,又见这二凤骂人都冲着桌子,萧远不禁大笑。
燃凤抬头指着萧远,“笑屁,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