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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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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折辱萧远,萧远拿到卖身契一定会瞟起轻蔑的眼神,抬手间将卖身契灰飞烟灭,然后抬手给他一耳光,把他从椅子里拽起来,用讽刺的眼神瞧着他,质问,你敢羞辱我?
然后把他打成重伤,打得吐血他也不会还手,等萧远气消了,他再慢悠悠的拿出第二份写好的卖身契。魔教在永安的探子他已经掌握十之一二了,足以要挟萧远,甚至可以故技重施重刑拷打燃凤叫萧远就范。他做了完全的准备,逼萧远留下帮他一个小忙,不大,就安稳的待在他身边,就待一个月。
饶是谢云川穷尽想象,也不敢料想如今场景。
萧远不吵不闹,不踢桌子不打人,甚至在百般求饶无果后,任压着怒火说,我签。
萧远所有的生气就只在他又一次欺辱他改了十文后,瞪了他一眼。
这个贼匪头子,这个□□魁首,这个魔教教主,这个萧远,他不知,他瞪他的眼神,真的,没用丝毫的气力。
谢云川原以为自己在卑微的哀求,不想,遇到颗真心。
呵。
妈的。
想哭。
萧远签好了字,谢云川抽走了他的卖身契。没有任何交代,也根本没心思说话,走出了花厅。
走到众人看不见的视线时,谢云川把萧远的卖身契用心的对折好,工工整整的抚平,放心了上衣贴近胸口的暗袋,用手掌放在那个位置,捂暖萧远的卖身契。
谢云川闭着眼,轻轻念着的萧远的名字,轻松了许多。
沈萧,我要用一个人把你赶走了,他很好,很厉害,也挺……招人疼的。
*
萧远颓然坐回椅子,仰躺着抵着椅背,脑袋放空,他闭上眼,双手捂着脸颊,轻轻的上下搓着,把梳好发髻搞得凌乱不堪。
卖了。
他把自己卖了。
他真的把自己卖了。
而且是十文。
十文。
呵。
很久很久,萧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咬着下唇恨不能咬出血来,声音含着血带着恨“废物。”
半晌,萧远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掌在桌沿边缘抚摸着,眼神逐渐转深,似剑光犀利,他缓缓抬高手掌,骤然压下。
从他的手掌而下,隔空掌贯穿梨花木的桌子直达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轰轰两声巨响。
萧远拂袖收手,眼神发寒,“废物。”
萧远负手出门,走路带出一阵气流,只闻一声脆响,黄桦木的长桌从桌面开始化为齑粉飘散,大理石铺就的桌面叮的一声向四周龟裂。
这一掌合该打在萧远自己身上的,叫他记住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荒唐事。
燃凤捏着胸口,憋闷的一口气直到看不见萧远了才敢吐出来。
其实他并不是很懂萧远。
萧远九岁沦落江湖,他们从南到北的闯,看中萧远小神童和那张脸想买去做书童,甚至做儿子的都有,萧远别无二话,算计得那些人有来无回。
这些年萧远的脾气越来越好了,不易生气鲜少动怒。可脾气越好的人底线越不能被侵犯。
萧远的底线就是他自己。
他身无长物,什么都能丢,唯独自己不能丢。
自负桀骜,孤注一掷。
这姓谢的到底哪好了,萧远整天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
燃凤回屋的时候,萧远不在屋里。退后几步,萧远躺屋顶晒月亮呢。
燃凤叹了口气,复又骂了一句,跟萧远待久了,整个人都搞得伤春悲秋了都。
燃凤翻身上了屋顶,屈腿在萧远身边坐着,想了想说,“你要是气不过,我就把你那玩意偷回来。”
萧远转眸瞧燃凤,嘴角咧了一抹讥讽的笑。
燃凤也笑,充满了叹息,“我知道,我就是把那玩意偷回来,或者逼谢云川写一张一样的给你,你也觉得没意思。”
“在你眼里,啥都不重要,情义值千金。你给的东西完完整整毫无保留,谢云川还你的必须得同等的价来。”燃凤说,“可这世间哪有完完整整只属于你的人。沈萧,萧远,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委屈?”
“你看谢云川,他明知你不是沈萧还如此为难你,真的只是为难你吗?我看不像,他从头到尾只看着你,只看着萧远。饶是他这种人,也知道,是时候放下了,是时候辜负辜负旁的人来对得起自己了。可你呢?”
萧远闭上眼,“我已经在反思了。”
“反思出了什么?”
萧远道,“反思谢云川这第一步迈得这般凶残,我后面的日子怎么过。反思我什么时候才把谢云川搞到手,反思要是得不到谢云川,该怎么把他毁了叫旁人怀疑不到我身上。”
燃凤失笑,“你就嘴硬吧。”
*
天刚蒙蒙亮,萧远被叫起来。想他一天十二时辰恨不能睡十一个时辰,魔教教主心情不大好。
萧远和燃凤四人住在百草堂里,昧离提着灯笼进屋,前脚进屋,后脚漆黑的屋里就露出两双漆黑发亮的眼。
亮光一闪,燃凤收回暗器,倒头接着睡。萧远圆圆的眼瞪得狭长,不善的看着昧离走近。
昧离提着灯笼照在萧远脸上,想叫他醒醒神,然而屁用没有。萧远道,“滚。”
昧离叹气,“萧侍卫,自今日起你就要陪着王爷上朝了。”
萧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什么玩意?”
燃凤抬脚踹出自己的靴子,正中萧远的后背,低吼,“滚。”
昧离低笑,不愧是住一屋的。
萧远栖栖默默的骂了句脏话,穿好靴子系好腰带跟着昧离出门。
昧离边走边说,“萧侍卫,作为王爷的近卫要职只有一个,就是时刻确保王爷的安全,从上朝到夜里入睡都守着。带谁入宫护卫由王爷自行抉择。”
“卯时上朝,现在什么时辰?”
“估摸着寅时一刻。”
“还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你做什么”
碧落轩里除了主院其他院落都灯火通明,人影投在窗纸上,缓缓而行,行事默默。
萧远把脱口而出的抱怨压了回去,捏了捏眉心,“这以后还能睡好了?”
真是自己选的坑,哭着也得跳。
15
碧落轩里封啸云走出来接了昧离的班,将萧远带进主院,边说,“近卫是两日换轮,萧教主明日便可休憩。”
萧远耳朵微动,主院里虽没站着人,却辨出了十二个人的方位。四人巡逻,余下八人在主院的一处厢房或坐或窝。
封啸云把萧远往厢房处引,萧远抬手止住,“心领,我困,就这,多谢。”
萧远往栏杆上一翻,靠着廊柱,和那天一样倒头就睡。
封啸云失笑,心道这里可睡不好觉。
果然没过半刻钟,昧离领着丫鬟进去叫谢云川起床,穿衣洗漱。挑起灯火,人影晃晃悠悠,人声窸窸窣窣。
萧远听力极好,他抹了把脸,欲哭无泪。这日子还让不让过了?养猫可不是这样养。
萧远翻上屋檐,起落在院落之间,翻回百草堂洗漱一番就翻回了碧落轩。这时候谢云川已然穿衣洗漱好去后面的小厨房吃早饭了。
萧远只能又晃悠着去小厨房。谢云川正襟危坐,慢条斯理的喝白粥。
谢云川稍一抬眼,萧远就瞅见他眼下发青,第几次了?萧远每次见谢云川,都见谢云川眼有红丝,眼底发青。好好一年轻人怎么颓废至此?分明长得这般好看。
萧远心道,他这卖身契都签了,关心关心不为过吧。
萧远按着腰上标配的银鞘长剑,往厅内走,边琢磨着怎么把卖身契那档子尴尬事绕过去并委婉表达自己的关心。
刚走到一半的时候,谢云川放下碗筷,望着满脸小心琢磨着什么的萧远,清脆的喊了声,“哥。”
正琢磨着开口的□□魁首轻功绝世的萧大教主,往前踏出的一脚猛的踩翻,嘎的一声,脚崴了。
跛脚的萧远眉头微皱,一个箭步上前,坐在谢云川身侧,抓起谢云川的手腕探脉,“没中毒啊?”
萧远抬手要去摸谢云川的额头,谢云川握住萧远的手腕拦住他,简单解释道,“还你的。”
萧远担忧的神色转瞬散去,“你说的是那回事啊……”他还以为谢云川真的有什么癔症了呢。
萧远单手撑着桌子,面无表情的说,“刚没听着,重说。”
谢云川没犹豫,这一声哥本就是他给萧远赔罪,萧远说什么他都可以应,“哥。”
萧远的手指抠了抠桌布,受用,滋味不耐。
谢云川没叫下人收了桌,自己带封啸云出了小厨房。萧远正细细品谢云川那句哥,回神方见谢云川走了,这叫什么话,怎么又晾着自己了?
萧远脚一踏要出倥偬步,右脚却疼得厉害。他忍住了,三步绕过封啸云追上了谢云川。
谢云川瞧着萧远微跛的脚,“你不吃些?叫人重做。”
“不吃不吃,不饿。”
萧远可是为了一顿饭连燃凤都能闹掰的人。
谢云川点头,随萧远的意。
萧远见谢云川没想和他接着说话的意思,便落在了侍卫的最后头,坐在水榭石板路上揉脚踝。边揉边叹气,谢云川这么冷,他真觉得心底发凉。
萧远的脚踝扭得不怎么痛的时候,谢云川的马车已经走了。萧远跟着记忆里的方向追上去,在街坊邻居间起起落落。天色昏沉,萧远没追半盏茶就在隔壁街找到了谢云川的马车。
驾车的是封啸云,身旁还可以做一个人。
萧远翻身而跃,旋衣踩在车辕。萧远还没坐下,斜楞里就刺来一剑。
天色朦胧,剑光刹那,封啸云这一剑可不慢。
但终究快不过萧远。
萧远纵身跃下车辕,落地之时,十二个侍卫接踵而至。剑光粼粼,无声无息,似是一场杀阵,被萧远悄无声息的开启。
多少天没打架了?萧远不清楚,这段时间过得憋屈倒是真的。
萧远剑未出鞘,未行可怕的倥偬步,全凭身体的感觉,见招拆招,疏松筋骨。
不消片刻打中九人手腕逼其兵刃跌落,其余三人被萧远一招横切逼退七步远。
天色泛着深蓝,众人视线逐渐清明,站在众人中央的萧远拿着银剑,伸了个大大懒腰,满足的舒出了一口气。
萧远回眸瞧瞧,谢云川无声无息的打开车窗,不动声色的盯着他。
萧远失笑,“殿下,我呃,卑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