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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柳澄 ...

  •   初升高的时候,因为差了几分没考上重点,爸妈郁闷了一段时间,弄得家里气压很低,只要是一脚踏进了家门,我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步踏错点了他们内心的那把窝火,万一噌噌燃烧起来,我少不了是一顿打,可打骂出气还是好的,我最怕的就是这样看似祥和却犹如死寂的冷战。

      那段日子,我十分想念柳澄,想知道她在北京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经常闹肚子,一拉就是一宿,白日里无精打采还要被老板骂。

      她不会做饭,换句话是她不饿就不会想着吃饭,所以她总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还没到弱不禁风的程度,她暑假有次回来单手起瓶盖的架势可把我吓了一跳。

      她经常来信告诉我些琐碎新鲜事,比如房东生孩子了,给了她和舍友们一堆喜糖,说能吃到过年,比如邻居养狗了,半夜不睡觉嗷嗷唱歌,气得她邦邦敲门,跟那个老头大吵了一架。

      还有楼下小卖铺开张第二天就被一伙子外地人给偷得干干净净,还有狗死了,被草坪里夹着老鼠药的火腿肠给害死了,这件事儿她伤心了很久,还发誓要抓到这个混蛋,给他整条肠子都塞满老鼠药。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拿着电话筒问她。

      她那头收音不大好,我凑近了捂着另只耳朵使劲听,才听到不回去三个字,我有些心灰意冷,越想越生气,我问她为什么不回来,不想我吗?

      她好一会儿不吭声,半晌回道:“我交了个男朋友,他说他想带我去西藏。”

      结果还没等到放年假带去西藏呢,她就分手了,原因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本以为是她喜新厌旧的劣性一吵架上头了,一发狠就收拾铺盖自己滚蛋了。但不是,她后来告诉我是她得到了一个机会,我问她是什么机会,她说是在一部电影里做女配的机会。

      “名不经传,小导演,低成本。”从电话筒传来的声音沙哑哑的,我感觉她感冒了。

      “你吃药了吗?我听你感冒塞鼻子啊。”我裹着大衣站在红彤彤的电话亭里,冻得哆嗦,脑子里却想着元旦要不要去找她一起跨年。

      “我没感冒,就是北京风大又干,吹得人像个塑料袋,干嗖嗖的飞,还哗啦啦得叫。”她开玩笑的本事还是一流。

      “那你就是最倔的那个塑料袋,非得让这风给你吹到天上去。”我打趣她。

      她在那头咯咯得笑,笑完问我:“你怎么样,大学生活,舍友处得怎么样?”

      说到这我也不晓得怎么回她,只好干巴巴说:“挺好,都挺有礼貌的。”

      “切,你也多跟人交流交流,敞开点,别老一个人闷头驴一样,不开心了就撂蹄子,开心了就哼哼得给人发胡萝卜吃。”她边抽嗒鼻涕边数落我:“人心肉长的,多少沙砾子塞里头都能磨成珍珠,你别怕麻烦,去磨就是了,万一给人真磨烂了,人家来找你事儿,不怕,我一个飞机飞过去,去给你担着。”

      “呸,信口开河,说好了升学仪式来看我,这不也没来吗?”说到这我就有点遗憾。

      她估计听出来了,在那头向我道歉,但不开脱解释,只是诚恳得道歉:“对不起,姜雪,如果能去我死也会去。”

      “别不吉利了,快过年了,元旦你还在北京吗?”我有些期待。

      “对啊,咋了,电影刚拍完,那导演又给我捯饬了一个活计,剧本挺好的,我还想试试。”她说这些的时候有些高兴,我也随着高兴,不禁打岔问她:“我去找你,行吗?”

      她又是半晌不说话,我只听得见那头忽深忽浅的喘息声,我知道她犹豫,心里虽然好多失落,但也不想她太过为难,便主动说道:“哎呀,我开玩笑的,我这刚开学,元旦当然和舍友一起过,增进感情啊!”

      我都这样说了她竟还在那头不吭声,我有些窘迫,握着电话筒的手有些发麻,不知是冻得还是尴尬,但好在有电话隔着,她看不见此刻我涨红的脸和发烫的脖颈,我甚至开始怀疑,柳澄已经不再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了。

      “来吧,机票我定,当时候去机场接你。”半晌她终于回话了,内容还让我兴奋了大半会儿。

      “真的?!”我差点跳起来。

      “唉!真的。”我听到她笑呵呵地回我。

      但北京的机场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华丽,倒是北方的天气冷得很真实,当时我裹着羽绒服,瑟缩在一扇广告牌的旁边,总觉得那地缝门隙没扣严实,嗖嗖得往毛孔里钻冷风,我抬头找表,找了半天只好把手从袖子里探出来去摸包里的手机。

      真凉的,这北京的手机就像一块停尸房的死人肝。

      我哈气半天让那手机缓醒过来,瞅了眼界面,十二点五十六,柳澄说她一点来接我,我觉得她可能会晚点,毕竟堵车是个问题,我看着四周亲朋团聚问候的样儿,心里就有点落寞,当然期待一定多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情绪。

      一点零一分,我蹲地上画圈,手脚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冷,也不觉得多恐怖了,正蘸着保温杯的水画企鹅,刚要画那小嘴巴,一双高跟鞋踩住了小企鹅的头,我有点生气又有点诧异,一脸疑惑的抬头往上瞅,想看看是哪个混蛋踩死了我家小企鹅。

      是柳澄。

      她穿的一身黑乎乎,黑乎乎的大衣,黑乎乎的围巾,黑乎乎的裤子,黑乎乎的鞋,连头发指甲油也是黑乎乎的,唯一的亮色是她的唇和耳尖上两颗亮闪闪的甜橙。

      她就这样低头看着我,脸带笑意眼藏温柔,但我能读懂她脸上那戏谑的表情,我皱眉头瞪她,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耍性子依旧蹲在地上不起来,手攥成拳头啪啪捶她小腿:“让开,你这个黑山老妖怪,我小企鹅要被你踩死了!”

      “企鹅?我以为你在画老母鸡。”她欺负我。

      我又锤她,怪她来晚了,说自个儿差点被冻死在这北京的西北风里。

      “你也蠢,呆机场里头还暖和点,谁让你蹲这大门口告示牌这儿?”

      “好让你方便找我啊。”我犟道。

      她笑笑不说话了,拽我起来,我没站稳栽她怀里,顺势搂她腰,说好冷,她低头在我耳边喘气,猛不丁突然咬我耳朵一口,我啊一声躲开,又挥拳头打她,骂她神经病。

      她就狂笑,伸手帮我揉耳朵,我打掉她的手,气她来晚了,还要戏弄我。

      “你这耳朵还那么敏感呢?”她嬉皮笑脸。

      “滚开,死柳澄,你烦死人了你!”我骂她。

      “初中的时候咬,这个反应,高中的时候咬,也这个反应,这到了大学,还咬还这个反应,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你嘞,咬了都快八年了,每年咬每年被揍,你又有什么长进!也不嫌硌得慌。”我气呼呼地怼她。

      她拉过我的手,另只手绕着肩膀给我揉耳朵,笑眯眯的说:“不长进,还想咬。”

      “嗨!死柳澄,你臭不要脸。”

      她拉着我的行李箱,带我上她的车,我瞧着这车也黑乎乎的,瞥眼嘲笑她:“你咋喜欢黑乎乎的东西了?之前明明挺喜欢五颜六色的啊。”

      我边说边解开羽绒服的下摆拉链,抬腿上车,这牧马人台阶太高了,我一时间有点怀疑我的小短腿到底能不能踏上去,柳澄放好行李走过来抬手拖了下我的屁股,顺势拍了一下,我回身去打她,被她抓住了手肘。

      “乖,你得黑山老妖要开车带你回家了。”她把我的手放到我的大腿上,笑着替我关上了门,我盯着她绕着车头走到驾驶座,取门,登座,关门,脱下大衣,拉过安全带,忽的回头瞅着我:“安全带,姜雪,你左手边。”

      我迟疑了几秒钟,哦了一声,拉过安全带扣上,她一直盯着我,瞧我扣紧了笑笑,转动车钥匙,轰啦一声,车开了。

      “饿吗,想吃什么?”她问我。

      “不饿,就是有点困。”我靠着座背懒洋洋的。

      “那吃了再睡,省的睡得正香饿醒了,难受。”

      “吃了就睡,长胖。”我嘟嘴不想。

      “你不胖,胸都瘦没了。”她开玩笑。

      “呸!老变态,你不说我没发现,你得胸怎么大了那么多,是不是自己天天晚上偷偷摸,给摸大了?!”我笑着恶心她。

      她半晌不说话,我努力伸脖子去窥视那后视镜,死活只看到她光洁的额头,我想她不应该生气啊,这不过一句普通玩笑,正想着,她咔嚓把车停了,我懵懵的看着车头前的小道,落叶哗啦啦得飘下一堆散在车顶上。

      我慌忙转头去看柳澄,发现她也在看我,我张口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是车没油了,还是她真较真生气了想要赶我下车,我搓着安全带上的死扣,手心渗出了一圈的汗。

      “姜雪,我得和你说件事儿。”

      “什么?你说!”我点头凑前,急迫想知道她告诉我什么。

      可她又低头不看我,手指头玩弄着腰系毛衣的珠环,玩了足足半秒,车内的空气登时凝冻结冰,我直觉得那空调吹送得是冷气,我有些紧张,我伸手推了推柳澄,糯糯一声问她:“怎么了?”

      她抬眸瞧我,眼神清澈好看:“我被包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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