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菲茨》涧边琴

9、第 9 章

　　我们有麻烦了。
　　尽管语焉不明，但薇拉还是自认为明白了威廉潜在的含义，她对此其实也有心理准备。薇拉蹲下来，凑近观看扔在一边的一把精致的匕首，它整体呈古铜色，刀刃锋利，刀背偏薄，看上去就有削铁如泥的气势。然而其细节又让它多了一丝艺术感——葡萄藤自刀柄尾部密密缠绕几圈后逐渐拉开距离向刀背延伸，两者交界处，由浮雕转为背部的平雕，末尾搭在狰狞的血槽上，优雅又凶悍。
　　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它------想到它的主人遭遇了什么，薇拉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的确，我们有麻烦了，探险家公会显然对外人不太友好。”
　　谁知威廉居然反驳她，“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不算什么。”他显然心情很差。
　　丽贝卡问出了薇拉想问的：“那是怎么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薇拉想起来，这里的情况对于威廉来说也是个意外，他原本来这儿是另有目的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小心点，另找一条安全的路。”威廉转身，“我路上再跟你们说吧。”

　　古斯塔夫这会儿的心情非常糟糕。
　　作为一名高级阵法师，如果要求不那么高，不，要求高一点也没什么，有的是势力争抢着来供奉，他只要沉浸于研究，时不时帮一点小忙就行。
　　谁让父亲组织了探险家公会，这原本是好事，但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太强的领导能力，弗洛什他们对他总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哼，这些无能之辈总是这样，比不过别人就诋毁别人，以此取得心理上的平衡，下面的流言他也听到过一些，说什么高级法师与高级法师之间大有不同，学阵法的尽管能为公会带来更多的经费，但毕竟是辅助方面的，武力值上总担心不如近来兴起的公会。
　　这些老不死的！古斯塔夫一想起这些就生气，吃闲饭还有这么多话说！他本来打算趁这次机会一举奠定自己在探险家公会的绝对地位，没想到------
　　有人进来了。
　　是若李，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又出什么事了？”
　　若李和他关系不错，他们一起长大，是同一辈人。若李家境一般，但得到古斯塔夫父亲的资助，得以像许多贵族那样学习了各种魔法流派和自然法理后做出选择：秩序一类——这听起来很玄，但解释起来也就是研究魔法元素的规律。这是个很大的题目，所以若李在古斯塔夫的建议下主修光明与火元素——他希望前者令若李心的善良，后者让他拥有力量。总之，即能好好辅佐他、弥补他该死的作战能力的欠缺，又不会因为自己的本事而生出什么不利于他们友情的心思。
　　若李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简单的说：“又有人中毒了。”
　　“是谁？”
　　若李说了几个名字，古斯塔夫一时间松了口气，还好，这些人都是弗洛什那边的。紧接着他就对上了若李不赞同的视线，不由有些羞愧。这羞愧产生了奇妙的后果——他开始暗暗责怪若李公正严谨的个性，虽然他最赞赏若李的就是这一点，但有时这也让他感到难受。
　　古斯塔夫于是对此表示关心：“那些搞破坏的不是已经被处置了吗？”
　　他一提起这个，若李的神情就变得激动起来：“我早说了，应该问清楚再作决定。他们也许只是不小心被卷入进来的，没什么不好的企图！弗洛什居然就把他们那样用火球术烧死了，而你居然还阻止我！”他是想说阻止我救援，然而强烈的感情却扼住了他的话语，只能让他站在原地瞪着眼睛喘气。
　　“怎么这样看着我？倒好像是我作的似的。”见他也对弗洛什有了不满，虽然自己是第一次被他质问，但古斯塔夫却并没有真的生气，此时的反感只是做出来的，“我也知道那四个冒险者可能是无意间闯进来的，事后也有找弗洛什谈过话，可他坚持即使事情不是他们做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比蒂他们也不是中了那伙人的毒------”
　　“现在躺在床上的又多了莱恩、马博斯。”
　　“不错，”古斯塔夫知道若李是想提醒自己一视同仁，“这样，伤员就增加到五个了——我们全员也就十七个。弗洛什坚持，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这个你心里也有数吧，知道情况的就那么多，我又提前布置了阵法，你相信他们跑到这里只是为了采集什么塔普拉树液？这一块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东西！”
　　若李又冷冷地说：“那他们也罪不至死。我们没有权力审判和我们一样的灵魂！菲茨探明的遗迹并不是留给探险家公会的，他们只不过也想做像我们一样的事——发死人财！弗洛什是资深的中级法师，我不过刚刚由初级晋升上来，我不如他，我拦不住他，但是你！你却袖手旁观！还不让我动手！”他失望地看着古斯塔夫，“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你是在质问我吗？”
　　“我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看法。”
　　古斯塔夫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在不满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一样的感受，我也觉得很无力，我也不愿意看到这些年轻人，啊？”他用手捂着眼悲叹一声，“他们就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你说说，你难道不了解我吗？我难道就愿意看到这一幕？”
　　若李严肃的表情有所缓解，他不禁上前几步，把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给他一点安慰。我可能想错了，若李想。若李甚至私下里开始责怪自己不该这么苛刻——由此可见对很多人来说世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这码事，我们了解另一个人总是从自己的经历、思想感情出发，哪里能体会和自己有本质区别的人的想法？
　　“不错，我能阻止——在那一刻暂时延长那几个年轻人的生命，但是你也知道，我？一个杂事缠身的会长！一个没有生活的可怜虫！一个------”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夸张，以防引起若李反感，连忙就此打住，“我是不能守在他们身边的，而这个屏障一旦布置好，只有凭借我的印记才能出去——除非我死了。他们又不是法师，我就是愿意打下印记，他们也不能接受。”他又叹口气，“你是知道的，弗洛什他多么顽固，他又是我的长辈，我的话，他什么时候放在眼里过？如果真阻止了他，他自己也会私下下手的！法师的火焰是快速的，这样至少能为他们减少一点痛苦——谁知道弗洛什的私刑会有多么恐怖呢。”
　　这个理由不能说服若李，他皱着眉：“可是------”
　　古斯塔夫接在他后面：“可是他也许不会这样做？可是我还是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我亲爱的朋友，我最信任的人！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即将进入法师遗迹的重要关头，他们只要等到约翰他们送来几个天资优越的魔法学徒，就能进去了。这座法师遗迹的主人选定了进入对象——可传承他衣钵的苗子，是以他们这些想分一杯羹的就只有等到钥匙来了才能进去。法师遗迹本就凶险，团结所有的力量还不一定达到目的，现在实在不宜内讧。
　　古斯塔夫看若李明白了，再接再厉，“我也是没办法，为了大家！为了探险家公会！唉，你我个人的喜怒又算什么？如果这次顺利的话，我们就能考虑进驻自由之城了，这不是大家都盼望的吗？我明白可能这不太好，是啊，不太好，我不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吗？是为了什么才这样？菲茨又是为什么这些年东奔西跑，出生入死的？不就是为了大家能更好的发展下去？”
　　若李还有话说，“我们是想更好的发展，但不应该建立在剥夺了他人生命的前提下！”
　　那你想怎么办？这个世界不一直是这样你死我活的吗？你以为只要给别人留了条命就算仁慈正直？你怎么不看看留的是怎样的命！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生活的太滋润，又是礼仪教育，又是正规法师培养，现在成了个什么样子！
　　古斯塔夫尽情的在心里贬低着“最亲爱的朋友”，不是第一次了，他总不考虑自己的难处，任性地提出各种不切实际的要求，然后就等着古斯塔夫实现——怎么可能！
　　古斯塔夫正想冲这个自私的人发泄一下怒火，一个主意这时却跳出来抓住了他，不错，就这么办！
　　带着羞愧的神情，他看向若李，“不错，是不该这样，都是我的错，”他语气苍凉，“我明白，我太软弱了，一直以来都这么软弱！这才使得弗洛什不断的------不断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悲惨的场景，他停住了不忍再说下去，再开口时话锋一变，“不会再这样下去了！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他这么做！想对别人处以极刑？没门！想一意孤行？没门！我会马上做出改变，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从这里回去，我就找弗洛什谈话。马上，立刻调整公会长老的地位，还不够！要升你做我们的纪律长老，专管这一方面——”
　　若李连忙表白：“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当然知道！”古斯塔夫微笑，“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扭转风气是大事，需要更多力量的帮助，你不会拒绝我的吧？”
　　若李还能说什么呢？他一直维持着与古斯塔夫的私交，正是如此，他不愿意过多地牵涉进探险家公会的事情上来。当然，如果古斯塔夫有要求，他会尽力做到，可一旦有了利益牵扯，这份友情还会平等吗？还能这么毫无芥蒂吗？
　　怀着忧惧，他无奈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