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菲茨》涧边琴

4、第 4 章

　　作为一块地域辽阔，至今还没有被人们探索完毕的大陆；作为一块拥有着久远历史传唱着无数关于剑与魔法的史诗的大陆；作为一块魔法师们很多都固执自我，脑子不走寻常路线的大陆；作为……总之，在美索米亚，法师遗迹其实并不罕见。

　　法师们因为神奇的魔法，常常能够无视路程的距离，做到短时间横跨数百里。许多法师出于研究法术对清净场所的需要，把家安置在某个荒山野岭，同时又不耽误他们进城采购或是拜访亲朋好友。有些孤僻的法师死的无声无息，等到有人发现，早就风干了。人死了不要紧，他的钱怎么办呢？另一个，很多法师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学识广博，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事也都敢掺和，总有人一不小心埋骨荒野，他的随身物品怎么办呢？

　　当然，地域不同，具体的做法也因为文化而有差别。法师界因为自身的荣誉感，一直提倡把发现的法师物品上交当地法师公会，由法师公会来整理故去法师的研究，然后在厚厚的《xx地当代法师文献》中记上一笔，并将其造福公会。公会也将收敛法师遗体，发归原籍下葬。如果他或她没有什么对法师来说很大的过失，那么还将为其举行盛大的葬礼，届时当地所有知道消息的法师都义不容辞必须参加。同时，上交者不仅可以得到不菲的金钱奖励，还可以获得一块六芒星奖章——由公会法师亲自制成，常人难以仿冒，而且仿冒了也是鸡肋，因为奖章只能让公会帮你一次不大不小的忙，有仿冒的能力也就不需要了。所以奖章的实质用处对普通人来说比较大，但它另一点附带价值则更被人看重——
　　赢得法师声望。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哪个法师能保证自己不会有个万一呢真遇到不幸，有人为你收敛尸骨总是好的。大多数法师因此会对有六芒星奖章的人态度好一些。

　　这是大家公认的对荒野法师遗骨及其遗产的处理方法。

　　法师公会自光明历元年公布这款条例之后，至今已有两百多年，每年光信息不畅的薇拉听说的都有十几件发现法师遗踪的传闻，其中发现者的事迹还有不少被罗德里格斯子爵，她父亲埃德加，也是当地有名的戏剧家搬上舞台——谁让冒险者与法师的事迹一直是大众最喜闻乐见的题材。但是这些消息都只是风传于街头巷口，作为一名法师，她还从没有接到过公会传来的关于不幸的法师的葬礼邀请。

　　因为至今公开上报的所有发现，不到五十起——这还是近年来信仰光明教会的法师增多，大家观念有所改变，逐渐出现的。

　　薇拉曾经问过埃德加这个问题，埃德加倒不觉得她小小年纪就对参加葬礼感兴趣有什么问题——这种葬礼，能参加，是一种荣誉，是她法师身份的体现，他只是很哲理的说：“道德是一回事，利益是另一回事。很多人是不用一个逻辑来思考它们的。”

　　当时薇拉才七岁，听了这种与祖母，妈妈一贯说的光明教教理相悖的东西，却一点也不讶异，仿佛她冥冥之中就知道本就是这样。

　　埃德加惊讶：“你一年才出去几次------你真懂了？”

　　薇拉很深沉地叹了口气：“世上的好人比真人多。”

　　“世上的好人比真人多------”埃德加双眼发亮地将这句话念了几遍，兴奋地拍薇拉的肩膀，“不错，真不错，我一直在外面闯荡，险些埋没了你的戏剧创作的天才！”

　　薇拉：“……啊？”
　　埃德加已经被这股让他发现的流传在自己家族血脉中的创作天赋刺激的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不断走来走去，突然一个停顿，猛地一个转身像是做出了最完美的决定：“薇拉，以后和我以一起出去采风吧！”

　　原来你管一年四季除冬季外都出去玩叫采风啊。薇拉微笑，她也很高兴出去玩，事实上，对于这个世界上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她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好奇。

　　我大概是个天生的法师。正式施展魔法前的薇拉常常得意的想，要知道，好奇心，创造力，丰富的幻想，出色的理解力等等都是出名法师们多次强调的内容。

　　“好啊，什么时候？”
　　她没有说那句话是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的。
　　难道出现在我脑子里的还能是别人的东西吗？七岁的薇拉还没有学通美索米亚通用语，阅读书籍也相当浅显，根本没怀疑过这个问题。

　　之后几年里，薇拉就和父亲一直在莫里斯王国转悠，不久又遇到了艾萨尔。艾萨尔和埃德加是同学，很容易就恢复甚至是加强了彼此的友情，很快就取代了薇拉原来的启蒙老师。

　　关于法师遗迹，最常出现在这种森林里，因为这种地方既好找魔药，炼金器材等等的原材料，又符合法师关于清净的要求。艾萨尔老师在进森林时就再一次强调——她的伴侣十几年前失踪了，从那以后，她就密切关注所有有关新发现的法师遗迹的事情，埃德加就是在一次偶然遇到的法师葬礼上遇到她的，当时她简直是以泪洗面——薇拉的上一节课就是以此为主题“关于遇到了法师遗迹，我们的应对办法”。

　　这节课是插进来的，本来她们的既定目标是讲解各种魔法生物。但是既然艾萨尔有这个兴致，那听一听也很好。
　　薇拉等待时复习的笔记就有相关内容。
　　并不是所有法师遗骨的发现地都叫法师遗迹的，它们有相当大的区别，身亡的法师只存在遗骨，只有随身物品或只有简陋的房屋等等，这些地方都被文雅地称为“法师灵魂的栖息地”，坊间则粗鲁而直白的说是“六芒星发现地”。
　　真正的法师遗迹必须具备一种建筑——法师塔，而只有大魔法师及以上水平的法师才能建立一座。进入到这种塔里，就意味着你想象不到的一次奇遇。那些传说故事的主角或多或少，都曾经拥有过这种运气。得到了这种馈赠，谁还会拿出来分享？

　　当然，光明教会提倡光明是无私的，平等对待每一个人，因此并不对两者加以区分，平等地管两者都叫法师遗迹，但冒险者们自有自己的称呼。
　　可能遇见了一次法师遗迹！
　　薇拉作为一名法师的激动简直难以言表。
　　是了是了，难怪艾萨尔执意要进这个森林，难怪她又在前几天反复讲相关内容，难怪她在失散后一直不来找她，原来这里有座法师塔在等着她！这也许就是她给的考验！
　　没有激动多久，薇拉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管他的，睡觉时再想，明天再想吧，艾萨尔现在不用担心了，最重要的是法师遗迹！

　　薇拉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凭威廉说的那个探险家菲茨的背景，就能知道能让他丧命并且又吸引别的冒险者的地方准是后者没错了，只是如今一切都还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薇拉惊讶的张嘴发出一声轻声的吸气声，意识到不雅，又连忙用右手掩住双唇，左手则轻轻搭在右手袖子的蕾丝花边上，“法师遗迹？！”她惊叹、崇拜地望着威廉，为他获取消息能力的神通广大而赞叹，把他看得得意洋洋又有些隐含的不自在后，才让双手换了个姿势——交握着支持下巴，凸显娇艳的脸庞。

　　她又感叹了一句，“法师遗迹！”
　　奇怪的是，之前她时时注意他们两人的“阶级差距”，有意摆一点贵族小姐的架子，这少年总是一脸轻浮，言语间好像随时要占她的便宜。现在薇拉拉近距离，把他抬高了，他却好像有点不自在似的。

　　威廉原本跨着腿坐的东歪西倒，在她的目光里居然不自觉的渐渐挺直了腰，好像这个还只存在在他嘴里的法师塔真的提高了他的高度似的。他对薇拉的目光一闪即避，又总忍不住去看，视线交汇了再躲闪。

　　只是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多少自觉，仍然觉得自己很自如：“不就是个法师遗迹嘛，你不也是个法师，那么激动干嘛。”

　　不就是！听听这大话吹的。我虽然是法师学徒，将来也很可能会成为大魔法师，拥有自己的法师塔，可是那得等到多久之后了！而多少魔法学徒中才会出一个我这样的人呢？

　　薇拉当然不会把心里想的表现出来。
　　“我当然激动了，”薇拉口上谦虚，“我可能一辈子也进不了法师塔，”又拿眼瞪威廉，这会儿的瞪眼和之前纯粹与丽贝卡的叛逆就大不相同了，眉目流转间充满了亲昵的嗔怪，“你是故意取笑我是不是？”
　　威廉自然是连声否认，薇拉不听，气哼哼地转过身去，让人辩白心迹哄了好久才肯转回来，末了还让他答应“不许再随便笑人家了”。

　　丽贝卡早在威廉说法师遗迹后就让她使眼色去外面做晚祷了。

　　威廉也不知局势怎么发生的变化，明明是他占上风，他掌握信息处于优势，怎么是他低声下气的？
　　偏偏薇拉还要乘胜追击：“这才对嘛~”没等他心生不满，她突然轻轻打了个寒战，脸上爬上了一种惊讶，好像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没过多久惊讶变成了思索，思索又换成愤怒，愤怒又过度成伤心，她用这种复合表情看着威廉，支在桌子上的手臂也因为上身的后退而垂落到桌子下方，与一边的桌腿撞击出一声脆响。
　　威廉预备生气、表示威严的表情还凝固在温和安抚的皮肤表层下方，没想到剧情又一次发生了逆转。

　　他呆呆地听着薇拉说：“真有法师遗迹？你不是骗我的吧？”

　　就好像之前一切的预演都是为这句话积蓄力量似的。

作者有话说

　　“世上的好人比真人多”
by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