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菲茨》涧边琴

12、第 12 章

　　薇拉顺从地跟着丽贝卡起身，来到了石堆后面，威廉表示他就待在原地，看来，丽贝卡之前的表现并不是只有她注意到了。
　　“这两天我一直没有说什么，本来我也不该说，你很聪明，很有主意，对很多事情的应对方式都不错，但是这件事不一样，”她神色严峻，“这件事可能让人丧命。”
　　薇拉安静地站着，并没有什么反感，她也需要别人来和她商量一下，第一次碰见这么大的事，她实在拿不定主意。何况，丽贝卡虽然是护卫，但一来，她是祖母那里拨给她的，理当敬重，二来，她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提几个意见还是有资格的，三来嘛，虽然薇拉知道她能因为自己一句话赴死，但这是因为丽贝卡自身的素质和性格，此事势必牵连到她，她到底没有卖身给她们家，不是罗德里格斯的奴隶，有权处置自己的性命。
　　丽贝卡见状神色和缓了一些，虽然还有一年多才二十岁，但长期跟在薇拉身边，她已经有点母亲的感觉：“这几天，又是与艾萨尔阁下失联，又是听闻有法师遗迹这样的事，又是看到事故现场，实在是折腾你了。”
　　本来还不觉得什么，失联时她满以为艾萨尔会找过来，等明白可能出了事，没多久威廉又出现了。接着，法师遗迹的事占据了她的内心，虽然后来看到的空营地侧面说明了发生的事件，但毕竟没有真的看到什么惨状。可这会儿丽贝卡一说，薇拉顿时委屈得难以自己，向前一扑埋在丽贝卡怀里。丽贝卡人长得高挑，她又比她小了五六岁，头顶可以感觉到丽贝卡的下巴，感受着她回抱自己的双臂，薇拉呢喃：“丽贝卡------”
　　丽贝卡于是抱着薇拉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性子，张扬、好强，总是希望抢夺别人的注意力，记得来之前在莫里斯王城碰见了莉莉，她不过戴了双手套——”
　　“是紫色小羔羊皮镶蕾丝边的，”薇拉提醒她，她似乎回忆起了莉莉那得意的样子，冷笑到，“足足镶了五道蕾丝边，都是洛亲手编的，一条价值一百五十几个银币——有什么用呢，多少钱也救不回来她那双手，她瘦的指节全凸出来了。”
　　“薇拉！不要这么说别人。”
　　薇拉轻哼一声：“谁叫她老是针对我的。”
　　“那也不能这么说。”
　　薇拉又把头靠在丽贝卡锁骨上，“好啦，我才不会对别人说这些呢，也就是你了。”
　　“她的确有点讨人厌，”丽贝卡也承认，“但你何必把自己拉低到她的档次，过后足足换了七八套故意在人家面前晃呢？你那会儿不是还有三四张绘画作业吗？”
　　“我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我也不想这样的——太把她当回事了，所以当天才没戴手套，但我真的忍不住！我也觉得很恐怖啊，以后每次有了新的，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莉莉长长眼’，然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这都怪埃德加！他居然在我说起莉莉的手套之后搬回家那么多！”
　　丽贝卡忍不住轻轻拧了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孩子一把：“子爵大人知道你这么叫他吗？”
　　薇拉就微微一笑。也不知怎么搞的，从小她就不习惯叫埃德加“父亲”，长大些还好一些——可埃德加又出去了。于是，除了在埃德加面前——有时在埃德加面前也一样——她都是直接叫他名字。
　　丽贝卡还想再说些什么，威廉就过来了，他很有分寸地站在离她们至少十个莫里斯标准码的距离外面：“打扰到你们这么温馨的场面，真是抱歉。但既然你们还要谈一会儿，既然我又不能走远，我想我可以为我们的午餐贡献一份力量——我快饿死了！”他边说边揉着肚子，麦色的肌肤不时从破旧的衣服缝隙露出来。薇拉不禁看向了他的腹部，没有什么瘪下去的感觉，反而是结实的肌肉。
　　啊，粗略一计，这是有四块还是六块？这衣服破都破了，怎么不干脆彻底一点？视线上移，对上了威廉的视线，薇拉镇定地与他对视一眼，放开了环抱住丽贝卡的手，“我去拿背包。”那个背包虽然是丽贝卡一直背着，但只有她才能打开，这也是一个魔法物品。否则刚刚就不会把它放在毯子上了，在提出了那样一个趁虚而入的主意后，威廉实在让人不放心。
　　她取了一个盒子，通体象牙色，只有她两个手掌大，厚度不过小拇指一指长，四角用牛皮包着，盒盖盒身紧密扣着，就是把它摁到眼皮子底下也找不出缝隙，难分上下。右手放在盒盖上略一输入魔力，“象牙”表面就泛起了银色的魔力回路，紧接着自动翻了个面——原来薇拉刚才真拿反了——打开之后，盒盖与盒身厚度相等，里面各是写着“风干肉”，“黄桃果干”，“跑跑兽精肉”等等标签的抽屉。一共十个，拉开后越拉越深，像是把另一部分藏在无形的空中。
　　法师类似的压缩空间的东西多了去了，薇拉又想起了威廉那个粗率的计划，唉，不是法师，不了解法师却又想占法师的便宜，是那么容易的？威廉其实很不错了，她宽容地想，埃德加的戏剧团里不也有很多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他们比他蠢多了。想着，把肉干、奶酪、小蛋糕都拿出来了，下意识去找他——
　　他已经回来了。
　　薇拉有些不确定，刚才，他是不是和丽贝卡说了些什么？她好像看到面朝她这边的丽贝卡在说话。
　　丽贝卡示意她过去。
　　谈话又继续了。
　　出乎薇拉的意料，她觉得之前丽贝卡是想要阻止她深入这件事的，这毫不意外，她一向让她以安全为重，但这次丽贝卡却说，“最好小心为上”，“即使是下定决心，也不要忘记谨慎”，“在遗迹里记得带好所有老师给的护身物品，千万不要大意”，“如果遇见了探险家公会的人，也记得冷静，最好不与他们造成太大冲突”等等。
　　我有说过要进去？
　　薇拉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发生了什么？
　　她不禁回头，威廉已经吃完了正餐，正一派自然地享用那个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从自己的零食里克扣出来的小蛋糕。

　　米歇尔森林有些地方土层坚硬，用双手是难以凭借工具挖掘的。但这难不倒法师。左侧，距薇拉七八百米的位置，有一处就被挖了一个地穴。
　　对于人来说，这个安身处够大了，三四间没有门只有门槛以作分别的屋子加起来相当于地球上的一两百平方米，甚至天花板还做了挑高处理，高度足以使骨头比较脆的砸断腿。如果不计较它粗糙的灰土墙面，不介意它幽暗的光线，不琢磨它混杂熏人的异味，那么公允地说，它是宜居的。
　　但对于上万种被精心处理放置的魔药材料、散落一地的魔药器皿、大大小小的魔兽骨头、毛皮、不明用处的瓶瓶罐罐、书皮脱落的曾经的精装书籍等等物件来说，这里拥挤不堪。
　　如果那个胆小的特里茨这会儿有幸来此一观，他会惊讶地在这里发现当初看到过的灰衣怪人。这个怪人这会儿也没换过衣服，因此这个称呼还是很恰当的。
　　卢塔克正专心调制一种自己的最新研究，他摆弄着秃噜草的身体，慢条斯理从上面一点点剥落它的表皮组织：“精密、完美！居然能想出这种魔药！我佩服你卢塔克，你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最杰出的魔药大师！没有谁能比的上你。传奇大师米歇尔？不，在你面前他就是个垃圾！传奇大师菲茨？不，他也不算什么。你是如此的夺目！所有人都嫉妒你——让他们妒忌去吧，卢塔克会笑着回敬这些卑鄙小人！哈哈哈！”他爆发出一阵笑声，身体随之抖动，但手还是稳稳地把秃噜草放进坩埚里，紫黑色的浑浊液体一下吞没了它，随后不停冒上来一串串气泡，你追我赶占据了整个液面。
　　“别急，小宝宝们别急。”卢塔克嘶哑的嗓音与这种温柔的语气实在不协调，他饱含深情地盯着液面，默默计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扬手把旁边一撮红色的粉末倒进去，坩埚里先是传来一阵火焰被水浇灭时会发出的那种“呲”的响声，随即一切归于寂灭。卢塔克一看，魔药已经变为透明，凑前一嗅，之前的恶臭也消失了。
　　他高兴地在原地连转几个圈，把随意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撞得碰碰响。
　　不过是些没有用的东西，撞了也就撞了。他兴高采烈地踏着这些东西去找瓶子，打算把魔药装起来。
　　“卢塔克晚上还有一个大活动！铲除嫉妒小人哈哈！这次他们逃不了的，我的魔药又有新的了，哈哈！”
　　这怪人摇头晃脑，额头不时与垂下来的魔药草相撞，他索性闭着眼走，享受着“小宝宝”们的爱抚，地上那堆捡来的东西在踩踏中发出“嘭”、“咚”、“哎呀”的响声。
　　不过是些没有用的东西------嗯？他睁开了眼。
　　一个人正四仰八叉趴在他脚下，尚且保持着被他运回来的姿势，刚刚那声呻吟是他醒来的先兆。他的腰侧，匕首正好反射了一旁的光明石的一道光线。光线微弱，卢塔克不禁看了一眼。
　　啧，匕首柄上都有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