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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江娥有梦兆纤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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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啼痕惊凤梦,纤纤初月拂衣黄。纤黄之兆,与文中棋子之卦,海棠之梦,吉否?凶否?三者可为一否?
“哎呦,又输你半子,次次执白也无用,不玩了不玩了!”趴在石台上,他顷刻间又眨眼叹道:“丫头啊丫头,你也不让老头子一让。”
一边说着,天风道长心内一算,此回是在收着折子的缘故。
圣手过招,先发制人是一理,排兵布阵及至收官数子时,钻研还棋头亦是取胜诀窍,而芳笙既谦其后,亦有言在先,终了活目也无须贴给她,这岂非是不让?
“在局中明目张胆失手,才是不敬你呢。” 她却也只是如此说罢了。
老道人倒捋须一笑:“哎呦呦,话说的倒满,除了你夫人,我看谁又能让你这丫头退让半步呢。”
她以新思掌法,轻灵若晓梦飞蝶,将棋尽皆归盒,而子上覆的落花,一片不差,一步不错,落入方才点上,她轻拈起一瓣,托在掌心,目中情丝难掩,面带甜笑:“你也无须说这酸话,就是如此。”
若是小凤,芳笙又岂止是让了?只怕整座城池也心甘奉送。
眼见耳闻此番情景,他拍手笑道:“妙妙妙!既是这般,丫头为何肯陪老头子多时?是与夫人吵架了?还是被夫人拒之门外了?”
算来在这主峰上,芳笙也与天风道长,手谈十二个日夜了,也只下了一盘,对这二人来说,倒也稀松平常,至于因何要如此……
那日二人将事情说开后,芳笙心中倒无奈一叹:依着凰儿那恩怨分明的性子,只怕有些,是要秋后算账的……
小凤面上却十分悠闲,只点上了芳笙掌心,一下又一下,让她觉得酥酥麻麻的,无暇他顾,见她闭上了眼睛,突如其然问了一句:“血池图既然不在你那里,那就在我身上了。”
芳笙纤指卷起了霜枫罗帕,依旧双眸微阖,却只摇了摇头。
小凤撑头歪在她一旁,更也不忙,只慢慢将她几缕青丝,轻轻缠绕在指尖,又由着自行散开:“让我一时想不到的,唯有赏雪时,你送我的那件凤羽了,你倒辩一辩,那图何时到你手上的?”话中竟唯有几分笑意。
她微一撇嘴,抚了抚小凤脸颊,就范道:“那是我一心送你的,怎会夹杂别人东西!”
小凤暗笑道:就知道你要说了。可面上还是如常,纤指划过芳笙胸口:“不在人身上,就在你心中了,你可是见人家刀法一次,就能全部记住,还立时找出了解决之法。”
的确在寒水潭,再闻与初见此图之时,种种缘故下,芳笙一时弃了她自己的窃则:并非师父藏品也出手了,并以随意画的一张假图,换给了言陵甫,之后又因梅绛雪的言行,才将那道士请入了水牢,既已事半功倍,其后她便任其自然了,也是在给那个小姑娘一番余地,可任梅绛雪处心积虑,又岂会想到,囊中物早已被以假乱真,自己亦成了他人计策一环,至于绘着图的那一张黄卷……
小凤思及芳笙与钟坚方才所言,又将相识后种种情态,大致一想,所有关窍瞬间皆通。
她装作冷声道:“我之后的话,你只可答是与不是。”未及芳笙应下,便问道:“你为我另造了一座血池,那里必有真的武功秘籍,与无数奇珍异宝,还将这山洞也绘在一幅图上,到时自会有人将它呈给我。”
芳笙侧过身,捏了捏罗帕,应了一声:“是。”
小凤绛唇轻抿,纤指轻敲一二,两鸟便飞回了金笼之中,她便继续问道:“想必那张真的血池图,早已被你毁去,你任假图流传在外,为的是勾动武林人士贪念,将他们齐齐引到另一处去,若在那里看到奇珍异宝,其必自相残杀。”
芳笙只淡然点头,却还是答了一个是字。她从不愿大造杀孽,可前不久已自认将死之人,既要为凰儿达成毕生所愿,那这命就换给他们,令自己心安些,如此这桩买卖倒也不亏。
小凤咬紧琼齿,强忍着问了下去:“你将孤身前往血池,倘若真能找到那副《巢由洗耳图》,必会有人为你带给琼枝,倘若罗玄真还活着,你打算和他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之后与他同归于尽,再由他们为你彻底毁掉血池!”又瞬间无限悲痛道:“你要用命,偿还我开的杀戒!”
芳笙只皱眉道:“他的好弟子曾用火药来对付你,教不严师之过,我便也要他尝尝个中滋味。”
小凤攥紧了芳笙衣袖,恨道:“不许避重就轻!”心中倒庆幸连连:好在她及时阻止了,否则阿萝将尸骨无存!还好,还好,她的阿萝安然无恙……随后此番决绝更令小凤大恸,恨道:“你以为,我会怪你自作主张,就不会再为你的死伤心了么?”
这确是芳笙的一重考量。眼前心绪有些不宁,她不如往日那般会哄小凤,却打定主意,将实情告之:“我曾在冰棺前向师父和大哥立誓,此生若亲手杀一人,必当天诛地灭,死便也是应当的,你无须为此难过。”
小凤痛极气急,却还是在身后紧紧抱住了她:“有什么事不能与我商量,不能你我二人解决的!”又一时猜测道:“你莫非认为……”
“凰儿!”芳笙立将小凤纤掌,放在了自己心上,柔声诉道:“我倘或疑你一星半点,便是辜负你深情厚意,亦是在看低自己,那就当真不配得你真心了!”又闭目哀叹,将帕子卷了又卷:“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他折辱。”
依小凤的性子,阻拦最是无用,芳笙想,她的凰儿从前够苦了,若自己不在了,倘或又遇到什么,谁还能像自己一样,为她挡下呢?因而芳笙便打算永绝后患了……
小凤合上她双手,忍不住再咬了一口:“你总算肯说真话了!两座‘血池’,无一处是真,也亏你想的出来!”却又吹了吹,将之扔了回去,自己朱唇上下一咬,偏头道:“怎么,给了我聘礼不够,还筹备起嫁妆来了!”
芳笙只将手中罗帕抚在脸颊,片刻后,又拂向小凤耳畔道:“霜枫已向我诉了千言万语,怪我不顾及你深情厚意,先前只一味鲁莽,是真傻真呆呢!”轻抚小凤眉眼,又越发柔声道:“凰儿,对你应下的誓,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
断绝消沉意志一件,不再孤行己意又是一件,只目前这一关,芳笙自知是有些难过了……
小凤不知该如何气她,想了想,旋即轻绽笑靥,贴在她耳畔道:“那你又要如何呢?”
“绝不半途而废。”说着,芳笙起身伏案,未涸的湘管,正要沾上绢面时,却被握住,她静听小凤说道:“你自是聪慧无比,早早就解出了其中玄机,但我要你把这幅图好好画给我,我要凭自己的本事!”
此话其实也有赌气之意,只因小凤既舍不得打她,也舍不得骂她,但心中不愿将此事就此揭去,却又不知为何,就有了这样一句,许是想让她的阿萝明白,自己并非那些质弱裙衩,而是冥岳岳主,阿萝处处为她着想,她着实喜欢,但她又何惧急风骤雨,这是她该去解决的前尘往事,无论有什么艰难险阻,她皆要一往直前。
芳笙不能与她争,毕竟是有错在先,她提笔认真将图默出,小凤倒看也没看,先为她轻拭了指尖,却又取出一封拜帖,放在她掌中,嫣笑道:“那座山洞你可要好好留着,得空我倒要去看看,你都为我备了什么。”随即将她推出房门,只说了最后一句:“你就在主峰上,好好招待道长罢。”
见老头子又忍不住手痒,正要摆下座子,芳笙抢先一步,将花瓣全引入了香缨中。
老道人了然于心,却又问道:“是为惜花,还是惜人?”
芳笙先不理,只将香缨细致放于罗带上,才将前问一并提道:“确实怪我,自以为万事先行为她想好,之后更一意孤行,凡事未成之时,我向来不会吐露分毫……她气我是应当,只要她别气出病来,我如何都是好的。”
若旁人胆敢欺骗冥岳岳主,只怕早就死了千回万回,甚或生不如死了,芳笙不由一笑:对凰儿来说,她的阿萝自然不是旁人,却也因不是旁人,反而更气罢。
她又岂不知小凤另一番心意:主峰之上别有风光,实是为了自己在此同好友散心,将养病躯,不要再为琐事操劳。
“幸而你算的我半个知己,我与你下棋取乐,放开怀抱,她其实也能稍稍放心些。”说着,她在右中星位落下一子。
小凤一天至少要遣人来四五次,虽不曾明说,也能知晓是探望芳笙之意,芳笙却是直接与来人相问,还会叮嘱好多,老道人自然都瞧在眼里,知这二人情意相通,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彼此,却皆在心中有些顾虑,虽是这几日不见,但在这你来我往,你思我念之间,情意反而会更加深厚。
他一边觑着棋盘局势,又闲聊道:“你师父从前有一言,如今看来,大有道理,正所谓情甚则伤,慧至不寿,情太深,而处处皆为对方着想,慧之至,则凡事多费思量,皆落在过犹不及上,你若能想通这些,倒还有日子可活呢,不过心思过重咳了几回血,你内功深厚的人,哪里就到大限了!”至此,黑子困守,白子将劫。
芳笙不应,另寻消解之法,可此话却如醍醐灌顶。
她悟道:“你说的有理,是我把小病,也当成大病了。”又叹了口气:“她本领超群,见识非凡,却唯独受往事磋磨,我一心与她同苦,反而起了不当之策……如今看来,是我忧虑太甚了。”将棋子持在指间,她诚然一笑:“我只是不愿认,全心全意竟也有冒失之处,也是在恼自己罢了,尽善尽美四字,岂非虚言了?”她这子本意弃了方才之位,另辟蹊径,然而一切自解,柳暗花明。她又道了一句:“但落子本该无悔,只不忘前事之诫。”心神已大为通畅。
形势不利,老道人倒也不急,敲了敲白子,亦笑道:“关心则乱,人之常情,而夫人同样为你这丫头牵肠挂肚。”
芳笙抚颊一笑,那份甜蜜早已浸彻五脏六腑。
老道人倒又啧啧叹了起来:“老头子冷眼旁观多年,只觉丫头为人,秋月寒江四字稍可比拟,以往旁人得罪了你,你从不将之放在眼中,自是全然不理,若有人依旧不知好歹,便是咎由自取了,可见你气度胸襟,只凡事涉及你夫人,偏心先不论,倒更是个睚眦必报,不留余地的性子了。”他心中,倒也叹了一下自己的小徒。
芳笙坦然道:“我自认立身于天地之间,不输任何一位须眉丈夫,待自己妻子,自然是一心爱重,有些事,必要为她一一计较。”
此言令老道人欣慰不已:“你半生如孤鸿,能得夫人,自是你之幸,夫人能得你这颗心,更也是她的幸事了!”
芳笙笑道:“看来,我这几个子,不让都不行了。”
来者何须拒?老道人笑纳后,却似不经意提了一句:“清风虽擅推演,却无意在弈棋上相争,他的徒弟,倒不该做你的敌手。”
老头子今日话中一直有意,芳笙心知肚明,也不去驳他,亦不主动相问,只在一招一式间,淡淡聊着。
她不在意道:“神医丹士的名号,是旁人敬重他,亦是那些正道中人的追捧,他无须我这不相识的人青睐于他,此为大侠气度,无论身处何地,他应当保有一二。我从前不曾听说过他,即便师辈间素有往来,也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二人既素不相识,本应毫无瓜葛,可惜天意弄人,纵然他是古前辈的爱徒……无论如何,我唯愿凰儿能化解心结。”
望着交错的玛瑙棋子,她又笑叹道:“非黑即白,非白即黑,人世间何来这般纯粹,此因造此果,彼果缘彼因,又哪有如此简单,世间诸事,多是不由人处。”
老道人指着棋盘道:“正如一子牵扯一子,才有困兽之挣扎,局势之惨淡。”对芳笙话中的意思有数,他便暂放下了这事,反而提到:“阿宁过的不错,夫婿对她百依百顺,性子也收敛了许多,自悔以往太过任性,请我向你赔礼道歉,老头子这心中总算巨石落地了。”
黑子更衬的芳笙肌肤胜雪,更令她提起的白子黯然失色,她粲然一笑:“这样就好,个人总有个人的缘分。”
棋局渐入佳境,二獠缚山豹奉命送来了新茶,见那道长在垂眉思索,而芳笙较前时一扫阴郁,这才将她拉到一旁,愤愤不平道:“兄弟,你都不知道,那言老头好生嚣张!他居然敢问我们,岳主是否成亲,更是出言不逊,叫了什么神仙妹妹,又装疯卖傻,说了不少混话,岳主曾吩咐我们三人,要好好撬他的嘴,而他胆敢觊觎咱们岳主,我们更要为兄弟你出口气了,可万没想到,他骨头还挺硬的!”
芳笙感念这三位兄弟的情义,更知道她的凰儿下令严惩言陵甫,多是撒气之意,当然是要顺着了,亦要为自己,教训那个知机子一番:“多谢三位兄弟了,既然这样,还要动劳你们一回,把他寒水潭中那些练丹的宝贝抬来,之后当着他的面全砸了,最好化为齑粉,尤其是他那金鼎,听说他可视之如命的。”又从石台上取来一笺,唇边带笑,交与了二獠:“我这有篇乐谱,若能照此音律,以银锤将金鼎击之,想必会绕梁不绝,荡气回肠。”
待人走后,老道略生好奇:“丫头,你又何时作了首曲子?想来是极厉害的内功心法了。”
芳笙看了看如眉新茶,色泽润厚,将之以双掌碾作粉末:“今早你用时最长的一子。”
他当即拧头扬须道:“哼,丫头且瞧着罢,这局断然不会了!”
然而,又在细细研究落子之处,趁此,芳笙以竹炉燃起了榄炭。
他倒没忘前事,瞅准时机道:“活到老头子这个年岁,倒什么都能看开,只万事不可做绝才好,多给自己留些余地。”
芳笙煮泉,但笑不语:果真故人情分不可抛,老头子俗事不理,却不劝也是劝了,可此事,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在芳笙煎茶时,老道人搜肠刮肚,得了一妙招,芳笙点茶咬盏,妙手生花,这才托着腮,假作想上一想,棋子也只在指间随意夹着,仿佛一阵轻风拂过,就能将之吹落,身上也覆了些许花瓣。
甫一闻香气,老道人当即点头捋须,赞不绝口:“清明新茶,不冻泉水,老头子又有福了。”
饮了一口,又细细品呷,他不住怀念道:“当年我们四个同辈论交,令师厨艺极佳,烹茶酿酒更为双绝,我与清风曾沾你大哥的光无数,那时节真是当年桃源啊!”又道:“虽则在我辈中最稚,可论所识之广,所学之精,通时达变,风姿卓越,普天之下,当真无人可及江郁离,老头子原以为,他那样挑剔的人,这辈子都收不到一个徒弟了,谁知缘分在你这里,也亏的他宁缺毋滥,才得你这样一个,不让乃师的奇徒。”
芳笙却调侃道:“都如你一般,溺爱小徒?”
老道人仰头哈哈一笑,却又难免黯然道:“若论内功之深不可测,为人之急公好义,首推广情大师,而岐黄之高妙,性情之宽仁,自然还是清风,我虽年龄居长,唯有剑法还能吹嘘一二,可叹岁月无休,常忆往昔唯一翁……”
他数度湿了眼眶,只喊了一声“丫头”,又哀痛不已道:“只我一人知道,清风心中有一件毕生憾事,早早便去了,血池正是他埋骨之地。”
芳笙棋子不听使唤般,当啷落在盘中,误打误撞间竟是自添了一眼,实是不合规矩,却解了眼下之围。
老道人竟不理棋局:“丫头啊,我与雁生相交更为深厚,曾与清风情孚意合的……”
她低声哀道:“是我师父。”又暗自庆幸:还好有凰儿,才未铸成大错。
又一饮,他将悲思缓缓压下,情知多说已无益处。
诚所谓见微知著,闻茶知意,他关怀道:“莫非你要再设一座茶庄?丫头,你如今这样,不该为此费神的。”
芳笙先提了七子,老道人自也不甘落后,棋盘上又是混战一片。
她这才轻声道:“好歹让水患之后,流离失所的茶农衣食安稳,眼下战火纷飞,什么都要用到黄白二物,何况未雨绸缪也是好的,小琼枝愿做,我这当师父的,哪有不肯依她的,现有玄霜在她身边相助,我倒觉得是个好苗头,有我那慧黠小徒在,总有一日,凰儿能重拾母女之缘……”至于其他铺子何去何从,芳笙正想与小凤商议一番。
她又轻叹道:“无论何时,苦的都是百姓。”
老道人亦生此想,眼觑大把死子,摇摇头,悲悯不止。
“阿宁那里一切都好,老头子也提前喝了你的喜酒,再无牵挂,总算可以逍遥尘世了。”
芳笙早知其心:“你又要去云游四方,打抱不平了。”
他抛着白子:“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你我之间,虽无须长亭相送,但也总要赠些什么才好,不枉老头子乃丫头半个知己。”心中虽有不舍,却想总有再见之时。
芳笙遂以如斝金釜煮石,以玉箸轻击一雁耳为奏,唱道:“自在去,阳关叠,弄笛梅花净情语,萋萋咫尺随芳旅。相见欢,别亦娱,心未远。”
他喜上眉梢,连带长须也具眉飞色舞之形,却不忘玩笑道:“《四块玉别情》的曲牌,你也不怕夫人吃味啊。”
芳笙一子扭转乾坤,悠然一笑:“凰儿向来认为我有眼光。”
大局已定,老道人对棋目一直有数,倒也不像上一盘时,偶有顽皮之行,耍赖之言,唯感触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你却说天涯远而心近,亦是咫尺应悦,说得好!可惜身旁无酒,只以好茶代之了。”
芳笙又将新落下的花瓣,并肩上那些,收进了香缨中,笑道:“是酒是茶,与山间清泉,于我并无分别,唯有浓浓别情,如万丈千寻之瀑。”
他自知芳笙味觉已失,至于不再饮酒,他亦能猜个大概,于是故意笑道:“唉,那么多年的交情,远不如夫人一句话,真乃一物降一物啊。”
芳笙将白石水为他注入杯中:“本想再相送一曲《不伏老》,却被你搅的烦了,待我想好后,再寄给你罢,可眼下,老头子还是好好想想,要输我这丫头些什么了。”
他努了努嘴,忽而又似注意到了什么,咬指不语,紧盯着棋盘片刻,脸色渐趋晦暗,极尽肃然道:“老头子也没什么好输你的了,就送你一卦罢,好歹能趋吉避凶。以此局来说,天机塌落,太阴困守,坤滞乾陷,大灾之兆啊。”又一掌将大半收于盒中,唯独留下芳笙自添一眼的那片,叹道:“还好转机亦在。”
芳笙岂非不知他卦之精准,即便不是如此,上天又何时肯消停些,却依旧笑言:“但凡见面,你总要咒我一二。”心想:若能避之,又何以称之因果?
见她已然留意,老道人又趴向了棋盘:“走之前,定要赢你一局,丫头,可别瞧不起人!”说着,白子稳稳定在了棋盘上。
芳笙纤指细细描着香缨上的迎春花,定下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