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爱你》清风飘雪

6、Chapter 6

　　『在选择离开之后，不止一次地去想，究竟什么是爱情。爱情这东西，大抵总是盛开在开始之前，回忆之后。可是，在回忆中，就连那年的天真都变得沧桑。』

　　“那……孩子怎么办？”

　　他真的问出来了。

　　一时措手不及，应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我一个人养，关你什么事。”

　　“应泉，”似乎用尽了力气，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那，就让我，我来……”

　　一阵咳嗽让有天不得不停下来。他的脸颊涌上一片潮红，一时间有些微微的气喘。应泉心里一慌，只怕有天的哮喘再犯了。

　　“有什么事慢慢说，先躺下休息。”

　　有天摆摆手，可是咳嗽却并没因此而消停片刻。终于还是被应泉硬拉到床上躺下。有天平稳了气息，在被窝里闭了眼睛，又睁开来。

　　“应泉，”他小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看向她的眼睛里有点濡湿：“我来照顾你……和孩子吧。”

　　她神色不动，只是往上掖了掖被子：“再睡会儿吧。”

　　“我也不想说，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心里压得难受。……你，都不要考虑一下么？”

　　他定定地看着她。

　　这一关，大概早晚要过的吧。深吸一口气，应泉在床边坐下来，别过眼神，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善良呢，有天……‘父不详’的孩子，你也要养？”

　　突如其来的沉寂，仿佛整个房间在刹那坠入深海。似乎过了好久，有天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应泉迟疑地看向床头，手上却温温一热。他的手覆上来。对上眼神，那人的目光海底一样沉静。

　　“不要这么对我……不要这么对你自己。”

　　慌忙抽出手来，仿佛再多停一秒，就会连心也一起丢掉。应泉站起身，转身便朝门外去：“我去准备中饭。你也别睡太久，等下起来吃点东西吧。”

　　“应泉！”

　　她站定，却没有回头，听到后面那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他又鼻塞了么？

　　“你啊，别动不动就生气，对孩子不好。”

　　没有给出回应，就像什么都没听到，应泉径直朝厨房走去。呵，好笑吧。同样的声音，为什么就能在不同的时候，说出这样大相径庭的话？

　　那个上午，几乎跟这天一样的阳光新鲜的上午。他盯着手上的病例，穿过纸张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都六个周大了……呐，应泉，这个孩子，父不详的孩子，是不是太可怜了？”

　　那个声音，来自同一个人的那个声音，在那时，震动了周围的空气，震动了她的鼓膜，震动了她的每根神经。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如既往地低沉而略微沙哑。明明是沁人心脾的嗓音，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割在她心上。

　　“这个算什么？暗通款曲？”他步步紧逼，将她困在床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你骗不了我的应泉。我第一次告诉你他很花心，你竟然为他辩护：那时你们才认识多久？我第一次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你嘴上说不，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会掩饰，说一点谎话眼神就会游离？我第一次跟你说不要再跟他见面，你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你做了什么？”

　　完全没有退路。应泉仰面倒在床上，看着逼近的面孔。那么熟悉的脸，那么近的一双眼睛，突然间变得让人心惊。

　　有天却突然轻笑起来。

　　“你答应说不见他，却又跟他见了几面？要我说破，还是，你自己说说？”

　　“我，我只是……”

　　“解释么？好，我听你解释。”

　　“孩子不是李特的……”就连说出这样的话，她都觉得一阵屈辱。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眼里的浓郁却愈加深沉，沉得看不透。静静地盯着她，好久，他毫无预兆地伸手按住她的双臂，她猝不及防。整个房间回荡着没有节奏的心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不是他的？难道还有别人？那是谁？……应泉，我们的安全措施一向很到位，你不会告诉我，孩子是我的吧？”

　　“朴有天！”

　　他一手按住她的双手，另一手却灵敏地伸进单薄的衬衣。冰冷的手滑过小腹，探向脊背。她惊愕地张大眼睛。

　　“有天……你……”

　　他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手上已经在背后解开搭扣，眼里是她所不曾见的灼热的绝望。“……应泉，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这样对你？”

　　她挣扎着，然而无济于事。从来不知道，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

　　“还有谁抱过你？还有谁吻过你？还有谁的手这样抚摸过你？……”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沉静下来，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而是向下，向下……

　　“有天！”一声尖利的哭喊终于让他停下来。

　　视线模糊，眼泪滚烫地灼烧着眼眶，再冰凉地从脸颊坠下。什么时候，已经溃不成声。

　　“别……别伤了孩子……”

　　手上一松，他放开了她。

　　他起身，在床边坐下；温暖的橘黄色床头灯微熏着他温润的侧面。她慌乱地坐起来，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却看到晶莹的一滴液体从脸颊，嘴角，下颌，顺畅地滑落。

　　“应泉。”他的声音却听不出异样。

　　他叫着她的名字，语调温柔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应泉……告诉我，究竟是谁的孩子，……比我还重要？”

　　她想说话，她想告诉他，不，孩子并没有比他重要，只是……那是他的孩子……

　　然而没等她说话，他的声音已经抢先响起。

　　“你走吧。”

　　他站起来，背影在灯光中分外纤瘦，在眼前摇摇欲坠：“我知道，我是一个温柔有余体贴不足的恋人。”

　　他停顿了一下，那几秒钟被放大到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如果你选择更温暖的怀抱，我理解。……你走吧。”

　　走是么？

　　什么声音在耳边嗡鸣。

　　“应泉。”他回头看着她，声音清晰，面孔却变得模糊。

　　“应泉。”

　　猛然惊醒，应泉疲惫地坐起身，看到有天迟疑地半掩在开了一条缝的卧室门口：“你的电话……手机你落外面了……”

　　“嗯。”她示意有天拿过来。有天一怔，便沉默地大步跨过来，递过不断嗡鸣的手机。屏幕上两个字刺眼地闪着，“李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