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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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阵强烈反胃感的刺激下惊醒的。
这阵反应来的格外迅猛，我几乎是立刻就被胃袋的抽搐从梦里拽了出来，并在睁开眼的第一刻便条件反射性的弓起了身子。然而我并没有呕出什么东西来，过了一会儿这股难受劲才逐渐消退，只剩一点呛人的辛辣还在喉头久久徘徊。
“..我睡了多久？”
在向戒指的发问后的下一秒我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多余的，根据门口处摆放的食物份数来看我陷入深度睡眠的时间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了24小时。这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昏迷——躺尸可能更合适一些。
【差不多32个小时。】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绿灯戒的回答还是令我不小地震惊了那么几秒。
毕竟在陆地上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饱受失眠的困扰，来到亚特兰蒂斯后睡眠质量也并未因颠乱的昼夜交替而得到了多大程度的改善。
说实话，躺在摇篮里的时候我都不一定睡过这种好觉。
“莫非这种药剂还有治疗失眠的作用？”我开了个自认为幽默的玩笑，“亚特兰蒂斯该和陆地签BIT了。”
【不，阿希利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我扫描了你的身体，免疫力下降12%，轻度贫血，器官完好度94%，其中受损主要集中在肺部和肝脏。】
“你还上线了家庭医生的功能？”我继续和它打趣，试图缓和下气氛。老天，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念叨出这么一板一眼的数据，仿佛下一秒就要宣读我的死刑判决书一样。
【我猜器官受损可能是多个因素累计造成的，你溺水过一次，肺部已经被海水搅过一遭，前天晚上奥姆又报复了你一顿，这相当于给你的肺又来了一刀。】
“行，他负全责，那贫血和免疫力下降又是怎么回事？”
【亚特兰蒂斯的食物里所含的人体必需微量元素远比陆地的要少，吃几次填肚子还可以当是换换胃口，拿来维生可能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免疫力降低是因为你太久没晒到太阳——阳光是最好的活性剂，这适用于陆地上的一切生命，包括超人。】
“那..”
【我推测恶心和嗜睡的症状都是那管药剂的不良反应，亚马逊女人的体质不是你这副身板能比的。药剂的副作用对她们来说可能只是喝杯热水就能解决的小问题，放你身上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我大概得出结论了，”我垂头丧气地替戒指作综上所述，“我现在就是一只被扔进温水里煮的青蛙，横竖都是条暴毙的命。”
我靠着处刑室的墙壁坐好，那些草稿画熙攘地分散在我身侧，纸张倒是因为相近的颜色恬不知耻地与地面融为了一体，反而显得我画出来的那些东西像是有待清理的污渍了。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我还只是为房租和截稿期发愁，现在却要开始度量生死这种不幸的问题。
我从未做过英年早逝的准备——没有人会为自己提前做这个盘算，尽管我鲜少规划未来，却也从未考虑过死期。哪怕是在身无分文、被房东赶出家门、在街头靠免费报纸取暖时；哪怕是我发现自己无法在溺水中自救时，我都从未感到过恐惧——而它现在正盘旋在我的头顶、紧攥住我的心脏，等待着与死亡分得我灵魂的一口残羹。
是的，我们的确有计划——有过计划——获得维科的信任、偷到飞船、离开亚特兰蒂斯，回到陆地上去，回到我所熟知的陆地上去，但它有成功的几率吗？这项盲目的计划值得我去为它乐观吗？
【对不起，阿希利娅。】绿灯戒打破了这并不漫长的沉默，谢天谢地，刚才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踏进坟墓了。
“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你害怕了，你的身上有恐惧的味道，相信我，我对恐惧的滋味再熟悉不过了。我为我给你带来了恐惧而深感歉意，这并非我的本意。】
“你曾与一名超级英雄共事，告诉我，他也感到过恐惧吗？”
【当然有过，没人能逃离恐惧，但它并非不可战胜。哈尔也曾经被恐惧操控，但他成功摆脱，并转而向它开战。阿希利娅，恐惧只是一种情绪，就算它与愤怒和贪婪并驾齐驱，我们每个人也拥有能够打败它的东西——】
绿灯戒的光随着话音亮起，与之前我们初见时的那道刺眼的绿光不同，这次的光芒只是在我身上温和地蔓延。它既非热潮，也无温度，但我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强大力量。
【尽管种类繁多，但我们无外乎将它们归功于这些——爱、怜悯、意志，还有希望。】
是，没错，我还有希望在，我不应放弃它。我还有这枚戒指，它来自一个已经毁灭了的地球，孑然独身、一无所有，但它拯救了我，而我不该愧对于这份善举。我还有许多可以期待的东西，回到陆地、下一餐晚饭——奥姆承诺给我的颜料，我该多去想象一下这间惨黯的处刑室染满色彩的模样。
“你说的哈尔，他酷吗？”说破涕为笑这个词或许不恰当，毕竟我并没有哭鼻子，可用在当下再合适不过了。
【酷，非常酷，应该说是英俊。长腿，翘臀，腹肌，公认的宇宙男模。风趣，幽默，绅士风度，暗恋他的女孩排成一列能绕到翡翠星去。】绿灯戒吹的毫不留情，让我想到了每每见到凯尔时都会兴奋地扑上去的亚瑟（指金毛）
——大概是因为它们共享舔狗本质。
“Bravo！你简直是天生的政治家，”我敲了敲中指权当表示友好，“我记得你提过你的能量已经基本耗尽，那剩余的还能供你支撑多久？”
【战斗的话，最多两分钟；唠嗑的话，直到你签收完最后一张养老保险支票。】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绿灯戒无所不能，除了闭嘴？”
【论起伤人程度，你简直和蝙蝠侠一个级别。】
“喔，真荣幸，”我将手臂交叉枕在后脑勺下，“不如趁着现在闲，跟我讲讲你那个世界的事吧——比如在你的地球，奥姆是什么样子的？”
【聊八卦你可是你找对人了。他给自己取了个称号叫海洋领主，和黑蝠鲼勾结捅死了他妈还打算嫁祸给人类，以此为借口向陆地挑起战争。惨烈，真是太惨烈了。】
“怎么？”我的心猛然一揪，“伤亡很惨重吗？”
【不，我是说奥姆，他哥当着海陆两国人民的面把他暴揍了一顿，那天YouTube的头条热搜都是“你必须得点进来看这个！海王狠狠踢了海洋领主的屁股！”，天晓得他们都打成那样了是谁趁机拍的视频。不过在有幸被全世界网民观赏后，奥姆哭唧唧地滚回了海里从此基本销声匿迹。】
“太惨烈了，”我点头附和，“好像画面还有点香艳。”
【阿希利娅，】绿灯戒真挚地恳求道，【你正常点，我害怕。】
“那亚特兰蒂斯为什么又会对亚马逊发动战争呢？”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正义联盟支离破碎，荣耀和使命都沦为乌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场政治阴谋，海王失去了他的挚爱，而神奇女侠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海王的挚爱..？神奇女侠杀了她？”这信息量有点大，我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是的，她也曾是我们最信赖的同伴。尽管她的脾气有点暴躁，但谁都不能否认她是个货真价实的英雄，就像谁也无法否认她的美丽，以及她对亚瑟和海洋的那份爱——】
处刑室的门像是为了应景般突然张开，而在那之后站着一位我所见过的最惊艳的女孩。她的红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深绿色的衣饰如鳞片般紧紧攀附着她的身体，并勾勒出柔和且曼妙的轮廓，她的胸口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略微起伏着，宛如急匆匆屈尊离开花园的阿尔米达，却又有着卡拉克孜般的圣洁无暇。
“你好，阿希利娅——”
【泽贝拉的公主，海王的妻子，亚特兰蒂斯的王后..湄拉。】
“我是湄拉·泽贝拉·查拉公主，”她走上前一步，对我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湄拉。”
*
湄拉心很累。
两个小时前，伊迪利斯特的前任王后贝拉产下了一名男婴。按理新生儿的呱呱坠地对这位已被恸切支配的女人来说应当是神赐的慰藉才对，然而谁都没曾料想到，不幸居然又一次降临在了这位被放逐的寡妇身上。
婴儿偏偏好巧不巧地长了双紫色的眼睛。
尽管湄拉即时赶回波塞冬尼斯封锁了这一消息，但她也很清楚，这场不祥的诞生为亚特兰蒂斯人民所知悉的速度并不会因为她匆忙的应急措施而延缓稍许步伐。
过不了多久，恐慌的亚特兰蒂斯人民就会涌进王宫的前庭，请求他们伟大且长此以来都深值信赖的国王陛下将那名新生儿处以死刑。
原本她就已经被各路纷繁沓来的烦心事搅得筋疲力尽，他们接纳贝拉是出于政/治避难，而不是为了自找麻烦；奥姆仍在对她父亲的军队虎视眈眈，这也足以令她如鲠在喉很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说这些她还可以找理由安慰自己，作为泽贝拉的公主和亚特兰蒂斯未来的王后，分担这个国家的政事也是理所应当的话，那么维科在她从贝拉住处离开的第一时间找上她，并提到奥姆私自囚禁了一位来自陆地的绿灯侠的这破事儿——她的神经已经脆弱得像条腌过的沙丁鱼，而奥姆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天知道、为什么——奥姆能够同时地、全方位、不停歇地搞事情？
从维科的后续解释里湄拉大概弄清楚了些基本信息，那是个来自陆地的普通女孩，善良、单纯、脆弱、心思比条水母还容易看透。她在潜水时出了意外，但被一枚绿灯戒指选中并带到了亚特兰蒂斯，当然也因此被奥姆关押了起来。
从维科那打听到了陆地女孩被关在哪里后，湄拉没做丝毫喘息便直接前往了处刑室所在的地方。
除去的确对女孩心怀好奇——湄拉自己也承认这点。在她的认知中陆地人大多自私、贪婪且恶毒。就算维科对女孩的评价不错，她也还是难以置信以意志和高尚作为挑选持有人标准的绿灯戒指会选择一名陆地人。
至于维科的评价靠不靠谱——维科还曾说过亚瑟是天选之子、海洋之光、亚特兰蒂斯国王的第一顺位最佳候选人。
她也曾满怀期待地听从维科的话主动与亚瑟接触，结果事实证明后者完全是个超级白痴。他要是当上国王，亚特兰蒂斯迟早得再经历一次大陷落。
有此前车之鉴，湄拉自然也对接下来的这场会面没抱多大希望。
另一方面，她还有一些想从陆地女孩那里知道的..评价。
“你好，阿希利娅，我是湄拉·泽贝拉·查拉公主，”尽管内心杂陈，湄拉还是在按下处刑室门禁锁的那一刻换上了自认为具有亲和力的笑容，“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湄拉。”
那名叫做阿希利娅的女孩正靠着墙坐在空旷的地面上，或废旧或崭新的画纸以她为中心散落在房间的各处角落里。湄拉随意打量了几眼，那其中既有纠缠交织在一起的水母、也有她从未见过的生物。
她对在平面上的艺术创作不甚了解，但只是草草几笔便能使被描绘的对象跃然纸上，也足以看出她的画技称得上精湛了。
除此之外还有寥寥几张人像的轮廓，因为只是随手勾勒出的简单线条，连是男是女都无法辨清。
或许那是她的家人或者爱人吧——湄拉将视线移回女孩身上，不再去关注那些画——她离开家很久了，会思念重要的人也很正常不是吗。
另外维科说漏了一点，不仅是单纯和脆弱，陆地女孩也...非常美丽。
“喔！你好..非常抱歉，我想我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东西，”陆地女孩慌忙站起身来，“我很幸运..不，我是想说我很荣幸见到你，湄拉，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呢。”
不，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湄拉准备了许久的客套话全部哽在喉头，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
她有想象过女孩会愤怒，也猜测过女孩可能会悲伤，甚至都早早做好了安抚一个因为被囚禁在陌生的海底而崩溃的姑娘的准备。但她根本没料到女孩会直接兴奋地和她套近乎——她都已经把处刑室当做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惊讶之余她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阿希利娅的右手中指套着绿灯戒指——她的确是一名绿灯侠，不管这其中原因和契机如何，她或许比自己之前设想的更值得信赖。
“我也很荣幸，阿希利娅...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一名绿灯侠。”
“我猜你来是因为亚瑟·库瑞，对吧？”阿希利娅翻了翻眼皮，湄拉猜这或许是她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我们呼吸空气的人都叫他海王。”
湄拉怔住了。
许久之后，她才听见自己的声带发出了“是”的声音。
阿希利娅已经知道了亚瑟·库瑞就是海王——这说明奥姆已经和她接触过、或许也已经告知了她自己和亚瑟流着同一血脉的事实。奥姆如此自负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向一名自己憎恶、且完全掌控着生死和自由的陆地人炫耀自己即将向陆地开战计划的机会。
但女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慌——她不像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更没有表现出任何达达主义者的特征，就好像她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笃定了奥姆一定会失败，并且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是，维科对亚瑟评论很高，但我觉得那有偏爱的因素掺杂其中，”湄拉干脆也放下了芥蒂，“我想要你告诉我，在陆地人看来，海王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
*
“海王，海王啊...”我碎碎念叨起了这个由广大网民票选造出的拼接词汇，“首先第一点，他是个超级英雄..”
我对海王的了解并不多，一直以来他的人气都在诸位超级英雄中垫居底层。当人们提起超人时，他们会说到超级、拯救和太阳。这名高大英俊的外星人将“超级”的缩写与制服的红色全部塑造成了希望的象征，而人们也向来对此津津乐道。
与他相反地，蝙蝠侠则是恐惧的具象化，人们更乐意将他塑造成一个黑夜骑士、一名在正义与罪恶边缘游走的披风斗士。神奇女侠证明了女人也能成为丝毫不亚于任何男性的英雄，钢骨则意味着肤色并不能决定一个人是否生来伟大。
而海王或许小众了一些，他总在与海盗和极端恶劣天气作斗争；他拯救的人大多是水手、渔夫和酒鬼；他甚至没有自己的制服。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较起其他超级英雄来有何差距。
“我住在城市的另一头，离海很远，没有邻居受过他的恩惠，也鲜少有孩子说自己长大以后要成为海王那样的人——”
尽管如此。
“但是，对于所有靠海而居的家伙来说，海王便是他们的人间之神。因为海王的存在，他们不再在起航时心里没底，也不再畏惧暴风骤雨。湄拉，你应该听说过灯塔吧..？原本每一名灯塔看守都能成为自己船的船长，但总得有人在岸上帮助那些水里的船长，总得有人看守海岸。于是每一个阴雨晦冥的黑夜和凌晨，他们都会在港口通上那盏灯的电源...”
我毫不犹疑，说出了已在脑中酝酿了许久的话语——
“而许多被海王拯救过的人曾说过..海王就是他们的灯塔。”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