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
“副阁主，您要的东西。”
云儿把怀里抱着的东西轻轻放在桌面上，生怕惊扰了正在沉思的少女的思绪，但对方还是若有所觉地抬眸扫她一眼。
顾青璇没吭声，视线重新落回到手头的公务上，这两天被翠巧好好地教导着的云儿也越来越懂事，乖巧地走到一边开始磨墨。
她穿着的是浅青色绣荷叶花边的绢衣，发间是缀以珍珠的银簪——这一身行头从头到脚都是青璇亲自给她挑的，尤其是衣裳的款式和颜色。这么端端正正地打扮起来，在毫不遮掩对方美貌的同时，也更显得她的气质清新脱俗。这倒是和一直走温婉可人路线的云珠有很大区别了。
青璇觉得云儿还是这样更好看些。
她的眼光是毋庸置疑的，嗯。
“这两天适应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习惯？”手底下依旧在忙碌着，嘴上平平淡淡地关心了一句。
“谢副阁主关心，我很好。”
云儿本能地回应了一句。
她当然会感觉很好。
副阁主为她选定了房间，为她挑选衣服，让翠巧悉心教导她，连自己都会时不时地指点她。几天之前，她就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就算有人会挑剔这样的生活，那个人也绝不是她。
可是...
“副阁主，奴婢，奴婢有事求您。”这话说的犹犹豫豫，可到底开了口。而既然开始了，就没什么停下来的意义了。
青璇带着点笑意看她一眼。
“让我猜一猜你要说的是什么。”她的声音里带了点难得的轻快，“你哥哥，是不是？”
“副阁主？！”云儿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青璇笑着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东西，没有回答。
——像他们这样的任务者，在进入这样的世界之前，除了委托人的记忆之外，只能知道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是谁。而这个世界...说起来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气运之子就是云儿的那个哥哥，宋咫文。
那整个故事不需要委托人的记忆，青璇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了。
当初云儿得知的兄长重伤不愈，连尸身都找不到，很有可能人是被救走了，说不定还有些什么奇遇；估计云儿死了之后，临江阁作为害死气运之子的妹妹，与那家恶人“同流合污”的存在，迟早也会被气运之子找麻烦。
回到临江阁，青璇就已经吩咐了自己手底下的人到白家周围留意着，免得气运之子真的被打了直接闹得不死不休甚至记恨上临江阁，还让以后的云儿难做人；相同的话她连临江阁的看门长工都让翠巧嘱咐了一遍；同时她也让人打听了云儿的邻居，她哥哥在哪里上工——这种事云儿作为女子，从来都不清楚，她哥哥也不肯跟妹妹说。打听到了之后，她就派人去那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气运之子。
结果听那些一起上工的宋咫文的兄弟说，有个须发尽白的老前辈跟宋咫文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把宋咫文强行带走了。
得。
这命运还真的改不了，看来只能等着气运之子找上门来了。
反正她能做的她都做了，问心无愧，日后也不怕气运之子来找麻烦。
“你家那边我派了人留意着，想要直接通知你的亲人。虽说知道了你有个哥哥，谁知到头来也没找到他。”想到这里，青璇也没有了继续卖关子的兴趣，说起话来依旧是平淡的，“他们说你哥哥得了造化，被个老前辈看中带走了，也许就不记得你这个妹妹了。”
“我哥哥不会的！”
这句话说得有些激烈，云儿话一出口就已经意识到，却没有后悔。
不知为何，一直留给她一种冷淡印象的副阁主这一次却抬眼，认认真真地看她一会儿，忽地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里倒是有了许多的真心实意。
“我知道。”
这一句莫名地很是轻柔。
云儿被这个笑容晃了心神，等到清醒过来，副阁主已经低下头来，全神贯注地继续手头的工作，连刚才的那个笑意都仿佛是南柯一梦。
“我会一直替你留意着的。你哥哥心里若是真的有你，过不了几日总会来寻你，否则，你也就没必要再记挂他。去忙你的吧。”
云儿犹豫了一下，到底屈身行礼，轻柔地退了出去。
路上遇见的人大多数都是笑脸相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副阁主很重视这个新得到的丫头，日后她八成是要接替翠巧做事的。只要没有什么明确的原因，没那个傻子会阴着一张脸给自己平白树立敌人。
云儿看得出来这一点，心里也很感激。
她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副阁主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已经足够好，甚至是过分好了。不说别的，副阁主能考虑到她的亲人，还愿意帮她留神，都足以让她感激终生。
短短几天，副阁主赏赐给她的所谓的基本应该有的东西就不知道价值几何。在云儿眼里，很多样都是卖了她也赔不起的那种。
副阁主不喜欢手下人太多嘴，云儿也不想每次都摆出诚惶诚恐的样子矫揉做作，思来想去，居然真的是只有努力完成任务，帮副阁主解忧这一条路，才算是行得通的。
更何况，副阁主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女子。
这样的日子，云儿觉得，自己不会有遗憾。
月黑风高。
黑衣的少年带着从师傅那里连偷带骗弄到的佩剑，用着刚刚学会的不算成熟，但称得上出神入化的轻功，溜进了临江阁。
一路上称得上是很多次的有惊无险，好几次险些被人发现，他稳了稳心神，最后还是摸到了别院外面。
隔着窗纱，他只能看到盈盈的烛火。
宋咫文低低叹了一口气。
私自闯入临江阁，他都可以想得到自己一旦被抓到，会落入怎样的境地。可是一念及自己生死未卜的妹妹，他又实在顾不上那许多。
前几天他还在自己上工的地方混日子，虽然挣的钱少，攒的钱更少，但仍然一心计划着自己妹妹的及笄礼。就突然听说了白家的那个恶名在外的少爷声称自己的妹妹早就已经卖给了他，想要强行把自己妹妹带走，最后又把人送给了临江阁。
什么？！
怎么会这样？！
突闻噩耗，他当时就惊愕得忘记了今夕是何夕，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也许还有可能把自己的妹妹救出来。
就在这时候，他遇见了自己的师傅。
师傅是传闻中的那种武林高手，愿意把自己一身武艺全部都教给他，也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只有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救自己的妹妹脱离苦海，而不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是的，这些话都是有道理的，可是陷入危险的又不是师傅的妹妹！
这话太诛心，不是应该对自己师傅说的，宋咫文忍住了。
表面上一片顺从，让师傅信任了他。可到了今天晚上，他实在是撑不住，还是决心进入临江阁，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妹妹。
如果妹妹没事，至少他也要看一眼才能放心；而如果妹妹有危险...他就是拼着自己这条命不要，也要把妹妹救出来！
听说了自己妹妹现在在临江阁副阁主的手里，他一路找来，偏偏又不能完全确定这个副阁主的住处，这才浪费了许多时间。
但愿这次找的是对的。
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轻轻戳穿了窗纸，探头看去。
这一眼却超乎了他的想象，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端坐在盈盈烛火里的，是个穿着华贵，纤细柔美的少女。烛火朦胧，只看得清对方一个侧影，却丝毫不能遮掩眉眼的精致无双。
她仿佛正在翻看那一本古书，轻轻拈着一页泛黄的书纸，烛光下，更显得那几根手指雪白纤细，柔若葱荑。
看来他是又找错了地方吗......
“公子，既然夜半来访，何不当面一谈呢？”
就在这时，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突然向着窗外侧过头来，唇边依旧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倍显温婉。
只是那双黑眸却显得有些冷淡。
不过宋咫文知道这是自己的失礼所致，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愧疚起来。
可是一想到怎么也找不到的妹妹，他也不由得有些胸闷气短。在临江阁耽误的时间已经不短，多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他也实在拖延不得了。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到底推开了窗户，纵身而入。
那少女这才合上了手中古籍，但仍持在手中，款款起身。
面对面地对立着才能明确看清，她穿的是一身明红色的广袖复褶绸裙，分外夺人眼球，只是在这朦胧灯火里，这明红竟也显得柔和。距离拉近，她的五官依然精致的无可挑剔，以至于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生怕迷失在那双明丽的眸子里。
“公子可知，不请自来，可不是君子所为。”
少女的声音也极好听，仿佛潺潺流过的溪水。
只不过言语之间并没有多少友好流露出来。
...不过深夜惊扰了人家，宋咫文已经很内疚了，完全不在意这些，只是更懊恼于自己的不小心。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姑娘，在下知道自己失礼，认打认罚全凭姑娘做主。”他深深行了一礼，克制的语气中依旧忍不住流露出些焦灼，“但在下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还请姑娘帮我这一次，在下就是日后做牛做马也会回报姑娘恩德。”
“就算你为我做牛做马，又能做些什么？”少女定眸看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语气始终是清淡乃至于是不以为意的。
“这位姑娘，我...”
“说吧，你深夜夜探临江阁的原因是什么？又想要我帮你些什么？”话说的冷淡，少女却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有些难堪，但也着实感激。宋咫文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允诺是多么的空洞，所以也不能怪眼前的姑娘毫不在意。事实上，对方仍然愿意听他继续说下去，他就已经很惊喜了。
“我是来找我的妹妹的。”知道再磨蹭下去，自己迟早会被人发现，他咬咬牙，到底决定相信眼前看似态度还算可亲的少女，“你们的副阁主强抢了我的妹妹，我想救我妹妹走。我妹妹叫云儿，她现在就在临江阁，姑娘你见过她吗？如果姑娘愿意帮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姑娘你的大恩大德。”
“云儿......”
少女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这个名字，然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来，“我知道她，也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在少年猛然亮起的眸子的注视下，少女将手中古籍缓缓放到桌面上，然后去拨身旁的烛火，随之的语气也多出了些笑意和漫不经心。
“只是看来，公子来之前未曾多多了解我们临江阁，也对我们临江阁有所误会。至少临江阁的副阁主，并没有什么必要强抢您的妹妹。”
红衣少女侧过头来，浅笑的模样却怎么看都蒙着一层清冷的面纱。
“公子莫非到现在都不知，临江阁的副阁主，是位女子吗？”
电光火石之间，宋咫文的直觉向他迅速发起警报。他急速后退，同时拔剑出鞘，一声兵器碰撞的声响紧随而至。
少女自腰间顺出软剑，挽手是漂亮的剑花，雪亮的剑光之间交错的是无限的危机。
“副阁主，出什么事了？！”
门外有模样清秀的少女跌跌撞撞冲进门来，语气惊慌。与此同时，少女手中剑已经点上了宋咫文的脖颈。
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中，少女终于露出了第一个淡去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的微笑来，语气仍然是一贯的从容不迫。
“公子，这么平白污我名声，我可是不依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