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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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嘴上说着“你惹出来的事你来善后”，实际上却是为了她好。
对临江阁来说，这样一家附庸的商会根本无足轻重，否则那一天那位自视甚高的少爷也不会一见了她就变了脸色全力讨好。让她亲自发话给这家人点教训，用来收买一个要跟她好几年的丫头，亏本的当然不是她顾青璇。
林渊考虑得很仔细，青璇也领情，但对于云儿——自己的委托人，她有着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不能像对待平常丫头那样的。
不过这种话不能说出口。
轻易还是不要表现出她有多重视一个丫头比较好，否则指不定会招惹来多少麻烦，把她这么弄过来已经够出格的了。
等着的当然是这家商会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公子哥的嫡亲爷爷。
“老身见过顾副阁主。”对方年纪也很大了，留着长长的胡须，一见面就颤颤行礼，诚惶诚恐的样子，“老身惶恐，为了这个孽子惹出来的祸事，还麻烦副阁主亲自处理，实在是罪过。”
“白伯父言重了。”
少女面色冷淡，不卑不亢地微微屈身，全作回礼。
虽然地位高，但年龄摆在这里，青璇完全没有兴趣让自己流传出什么“仗势欺人”，“不体恤长者”的名声。毕竟身为女子，到底众人的要求和眼光会更苛刻些。她还算年幼，单从年纪出发称一声“伯父”，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白老先生这话说的，可是让我们副阁主为难呢。长幼有别，您这个态度，不是要折杀我们副阁主吗？”跟在一边的翠巧收到少女瞥过来的眼光，知时知势地站出来，言笑晏晏，语气活泼灵动，“您有话大可直说就是。您也知道的，我们副阁主这么好的人，难不成还会为难自己的长辈不成？”
老者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更加谦和的笑容。
“那是，副阁主好名声在外，谁人不知呢。是老身莽撞找来，倒惹得副阁主为难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也是老身的那个不肖子孙，做事太不恰当。虽是个卖身给我们白家的丫头，毕竟他们家境困难，宽容些也没什么。只是那混账不知情理，见着这笔账拖的时间太长，还以为是什么赖账不还的泼户人家，一心想为白家解忧，居然不说一声就带了人找上门去了。惊扰了副阁主的雅兴，都是白家的罪过。还请副阁主看在这孩子年幼不懂事，而且一心全是为了白家着想的份儿上，宽恕一回吧。”
真不愧是商人世家，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少女忽然微微一笑，一片冰冷尽皆化去，音调也轻柔平和，如同春风拂面一般。
“令公子既然无错，又何必谈什么宽恕呢，我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反过来，我倒是想求白伯父一事呢。这丫头一家欠债不还，有错在先，我也不会包庇。只是这女孩确实合了我眼缘，想留下做个伴，他们家欠的债不如就由我来还上，卖身契也请白伯父做个人情，转送给我，青璇必将答谢。”
“副阁主客气了，能被副阁主瞧上眼是那丫头的福气，老身自然要成全。这卖身契老身已经带过来了，这就送给副阁主，也不算白费副阁主这一次的辛苦了。”老者转身从仆人手中取过早就准备好的小巧玲珑的雕花木盒，满脸带笑双手捧过来。
瞧瞧，后辈确实废物，可前辈也确实是个有眼力见有能耐的。
不然也不会在优势不算突出的情况下，还能一直攀附着临江阁这么些年。
面上的浅笑在人走后已经渐渐散去，少女却动也不动。房间里翠巧和云儿都在，可一时间却静的出奇，以至于云儿抑制不住的战栗颤抖都能听的分明。
她到底轻轻冷哼一声，拿起木盒来打开。
——看见这做工精致极为用心的木盒，她就知道里面肯定不可能只是一张卖身契。但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她也没兴趣表现得自己多么两袖清风乃至于不食人间烟火。
是一串珊瑚手钏，殷红如血，颗颗圆润饱满。
珊瑚不算特别贵重，但胜在新奇。商会的人走南闯北，弄到这样的东西也很正常。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不论价钱，造型外观就很能讨女孩子喜欢。就算不是这一次送上来，也会在下一次的节礼年礼上见到。
“翠巧。”
她懒洋洋喊了一声，把东西轻轻一抛，“赏你的。”
“这个太贵重了，副阁主......”
“没让你现在戴，好好收着，算作我为你备的日后的嫁妆。”这种东西翠巧要是真的正大光明戴出来，第二天林渊就得找她谈话。少女带着点笑意瞧她一眼，看着翠巧的面颊瞬间一片绯红。
——也算作是让翠巧心里平衡一些，知道自己仍然是得宠的。不然如果一昧地偏爱云儿，翠巧一旦心思敏感对云儿生出敌意来，事情才糟糕呢。
“...是，多谢副阁主美意。”
谈到嫁妆，翠巧虽然极为害羞，却到底咬咬牙收下了这样太过贵重的赏赐。
夫家的日子是要她日后自己谋划的。有些贵重的、有分量的嫁妆，不是为了生计，而是彰显出自己以前的地位、在主子心目中的分量，让夫家轻易不敢作践自己。
这是副阁主一片好意。
“不知怎的，总觉得口中有些腻...”
“我去小厨房给副阁主要一份山楂羹来。”翠巧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态，只是笑得更加甜美可人了，“副阁主在这里好好等着就是，奴婢马上就回。”
心情好，连带着看云儿都更加顺眼，她给了云儿一个笑脸，轻快地撩了门帘出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珠帘碰撞的“叮叮当当”的脆响。
“好了，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谈谈。”
呵出一口气来，青璇抽出那张卖身契。
白纸黑字，过程结果都写的清楚明白，包括画押和手印都规规矩矩跳不出错来。就是云儿再怎么否认，在“公理”方面，白家所说的每一句话就是正确的。
她能听到云儿的呼吸更加急促几分。
“...不是这样的，副阁主。”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还有些茫然与惶恐。
“可它现在只能是这样的。”
顾青璇眯起眼睛来，毫不留情地往她的心口戳上一刀。
此时，她的眼底全然不复之前的温柔。
“副阁主，请您信我...”
“你还是不明白。”把那张卖身契慢条斯理地折叠起来，少女收回视线，语气还是平和的，可偏偏就让人觉得冷，“我信不信你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要让每一个不知事情经过的人信你。现在的你，做得到吗？”
她侧过头来，还带着点笑意。
可云儿却哆嗦得更厉害了。
——她心里很明白，她做不到。
这一次，她是诚心诚意地跪在地上，可却说不出自己的内心到底是屈辱还是怨恨，也不知这份感情到底是冲着谁。
“求副阁主教我。”
她已经努力去平复自己的声音了，可音调仍然是颤抖的。
青璇没有立刻回答，淡淡地注视着她。
...几乎可以看到对方头顶的【好感度-10】这样的字样。
不过对于她顾青璇来说，并不觉得做任务就一定要把委托人的好感值刷到多高。只要任务完成了...就是被当成你死我活的敌人也无所谓。
好感值？
Who care it？
“其实我今天是可以直接出手帮你去惩治惩治他们的。”以她目前的权势和掌控能力，还是能保证附近没有偷听的家伙的——再说这点判断的能力她也不缺，所以她的话也说得很敞亮，完全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但是我没有出手，你明白为什么吗？”
“...副阁主对我已经够好了，我...”
“你并没有回答我，你说的不是原因。”
这种话没有听下去的意义，少女干脆利落打断。
“先站起来，到我身边来。”
——动不动就跪下什么的也是很烦的，她的本意可绝对不是培养出一个完全奴婢思维的委托人，再说从委托人的记忆来看，她也根本不会成为这种人。
“这是你自己的仇，所以由你自己来报，我不想，也不会管你这种事。对临江阁，也对于我来说，白家现在的意义和用处要比你大的多。所以我也许有办法可以为你摆脱强加在你身上的一切，但我没有这么做。相反，当你展现给我的用处足够大的时候，你也可以同样向白家出手，我也不会帮助他们。”
圆扇就在手边，少女挑一挑眉，干脆用扇面轻轻托起云儿的面孔，含笑注视着她颤抖的眼睫和水盈盈的眸子。
“我是为了你好，云儿。我在教给你的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你明白吗？”
福至心灵一般，少女突然放轻了音调，这句话说得又柔又蛊惑，眼帘间闪烁着的光彩足以让任何近距离注视着的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我明白，副阁主。”
被这样美丽又强大的人这么注视着，云儿的声音也有些飘忽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好好培养你，你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对吗？”
“...是的，副阁主。”
青璇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露出一个近乎妩媚的笑容来。
——是的，她得承认，她对于委托人的脑回路很不爽！
虽然委托人的记忆里没有坦率地表明过自己的想法，但到了最后，委托人绝对有着依赖林渊，献身给他，来完成自己的复仇这样的想法。女子是最容易察觉到情敌的存在的——甚至有可能在情敌本身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前。否则，上一世的云儿也不会招惹来那样的针对。同为贴身奴婢，云秀怎么就能一直好好的呢？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依赖男人。这一点顾青璇心知肚明，她改变不得。可是万一男人不靠谱呢？她可不想所有的功夫用来给委托人找一个有实力又靠谱的男人，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委托人以后的人生还要完全看这个男人到底能不能一直坚守下去，碰运气的概率未免有点太大了。
再说，想要男人靠谱的前提，也得是这个女人有本事。
要么是美貌，要么是家世，要么是能力，要么是才华。
什么都没有，赌一见钟情？
...鬼才知道这种荷尔蒙能发挥多久的作用呢。
所以思来想去，在给云儿一个“临江阁副阁主的贴身奴婢”这样的身份的同时，最好也好好教导她，给她足够的能力。
日后她有心理阴影不想嫁人，青璇会给她准备足够的财产，让她与那个哥哥能富足平和地度过一生；如果她嫁了人，偏偏那个男人不靠谱...女人独掌大权，尤其是家中的财政大权，委屈的永远不是自己，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只要云儿不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副阁主，副阁主，山楂羹来了。”轻轻的呼唤声，翠巧已经撩开珠帘轻快走进来，把托盘放在桌面上。
托盘上是一只精致的瓷碗，上面用盖子蒙住。翠巧轻轻掀开盖子，然后双手端给她，全程的动作没有一丝响动，神色始终是笑盈盈的。
“是您最喜欢的那个厨娘做的，您上次不是说她的山楂羹做的最正宗吗？副阁主尝尝这次的味道怎么样。”
青璇略略尝了几口，就放到一边。
——本来她的本意就是支开翠巧，而不是真的想吃这个。多尝了两口的原因不过是不白费翠巧跑这一趟罢了。
懒洋洋瞥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的云儿。
...她可是真的有的学呢。
——天啊，这岂不是又要变成养成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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