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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定期沙雕小番外一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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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公子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小时候是很怕鬼的。
关于这件事情,沈老爷不知道,沈夫人不知道,全沈府上下都不知道;只有阿生知道。
那是沈妄还只有十一岁的时候。那天在私塾,不知是谁说起的,自己老家的二婶去世了。
“哎你们知道吗?”那人神神秘秘地说道,“他们说我二婶根本就没死,我二舅那天晚上在守灵的时候还看到我二婶的眼睛开了一下,胆都快吓破了!”
“我去!那么吓人的吗?”
“那可不!还不止这个呢!有个道士说,人死了之后魂灵是要回一趟家的,所以让我二舅他们在窗台上撒了把香灰,如果我二婶回来了就会在香灰上留下一个脚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第二天,那把香灰上还真留了个脚印!”
沈妄在下课的时候向来是不与那些小子浑闹的,只顾着坐在位子上温书。这日因那人讲话实在大声,而且这话题的确玄乎的很,所以也有意无意地听了几句。听到那香灰上的脚印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身旁打瞌睡的阿生听到这个话题却兴奋的很,忙凑了过去,问:“真的假的?有那么玄乎?”
“还能有假?我二舅亲口说的!”
此时,私塾先生走了进来,众人忙坐回位置上,摊开书不再吵闹。
沈妄却出神了:这世上难不成真有什么鬼怪么?自己先前也看过《聊斋志异》一类的志怪小说,但对这种神鬼一类,向来是不信的。今日听那人讲得有理有据,难免狐疑。
那老先生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课,底下有一帮少年已经将头深深地埋到书里头,有的甚至还打起了鼾。这些人向来如此,先生是不管的。不过沈妄从前上课从不开小差,今天却是目光呆滞、盯着书页一动不动,连翻页了都不知道,着实反常。于是老先生抬眼看了看他,淡淡说道:“沈小少爷,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妄哪里会听见,仍稳坐如钟。
“沈小少爷?”
阿生也被那先生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得清醒了,忙捅了捅沈妄的腰。
沈妄“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方才出神了,连先生问了什么都未曾听见,又怎么可能会回答?
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了句:“坐下罢。好好听讲。”
沈妄忙红着脸坐下,不敢再胡思乱想。
下学后,阿生又在一旁话痨:“公子,你刚刚上课惦记哪家的小姑娘呢?怎么连先生叫你都没听见?”
沈妄白了他一眼,没搭话。随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阿生,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鬼?”阿生莫名其妙,“大概有吧?公子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你……你怎么知道有的?”
“小时候我娘给我讲的啊。”
“那,那你娘是怎么给你讲的?”
“我娘说啊,有些人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了,就要化作厉鬼,这种鬼呢,叫‘拖水鬼’,怨气很足,是要害人的!”阿生压低了声音,故作玄虚地说道,“我们村子东口有条小河,据说很早的时候淹死过人。有一天晚上,有位大娘从城里卖菜赶夜路回来,路过那条小河的时候看到个人影,就这么站在河边。那大娘站住了,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个人全身赤条条的,那大娘唬了一跳,那个人影却跳进水里了。说来奇怪,就是一颗小石子扔进水里都要激起水花的,但那么大个人跳进水里愣是半点水花都没有,甚至都没出声!”
沈妄只觉得后脊一阵发凉,结结巴巴地问道:“然……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呀!那大娘吓得半死,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里,人家都说她是撞见拖水鬼了,幸亏她平时吃斋念佛,积了点功德,否则呀……”
阿生故作慨叹地摇了摇头,“啧”了几声。沈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哆哆嗦嗦地推了把阿生:“你还……还是别说了。”
阿生有点好笑地看了他几眼:“公子,不是你让我讲的吗?”
“那你现在不要讲了!”
“噗哈哈哈哈好好好不讲了,没想到公子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鬼啊哈哈哈哈!”
晚上,夜深了,窗外的木樨树随着风微微晃动,树影憧憧,映在窗子上,只有一轮淡淡的光影。乍看瞧不出轮廓,被月光一照,再加上风一吹,却像是在颤抖似的。沈妄缩在被子里,听到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已经子时了。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睡着了,今日不知怎的,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沈妄盯着纸窗上的影子,越看越不像是树影,反倒像是个人在月下颤抖哭泣。这么一想,沈妄裹在被子里的身子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紧闭上了眼,把头缩进被子里,不再去看那影子。但又感觉隐隐约约地好像听见了哭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在夜里听起来格外的诡异。沈妄的手脚都发凉了,心里好像有千万只小虫在挠似的,明明被捂得一身汗,愣是不敢把头探出来,急得又想哭又想尖叫。
一阵风吹过,窗子略略抖了几下,木窗架“嘎吱嘎吱”地响了响,沈妄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不管不顾地直声喊了几句“阿生”。
睡在外间的阿生被吓醒了,“噌”的一声推门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沈妄仍缩在被子里不出来。
阿生摸索着点着了屋内的蜡烛,顿时,暖融融的烛光把整个房间都照得光亮了起来,沈妄心里的惊恐也随着烛光消退了七分。
阿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轻推了推沈妄,打着哈欠问道:“公子,你是做噩梦了么?”
沈妄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脸上竟带了点泪痕。阿生吓了一跳:“公子,你怎么哭了?!”
“……”
“等会儿,公子,你不会是因为我白天讲的那个,所以吓得睡不着了吧?”
沈妄有点恼怒地道:“还不都怪你!”
“哈哈哈哈哈不是这怎么能怪我?不是公子你要听所以我才讲的嘛!谁知道你那么怕鬼哈哈哈哈!”
“好啦好啦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鬼啊!白天那个乱七八糟的故事是我瞎编出来的,公子你不会真信了吧?行了行了快睡吧!”阿生作势打着哈欠就要出去。
“等等!”沈妄慌忙叫住了他,“你……你先别走!”
“我没走啊,”阿生奇怪地说,“我不是一直睡在外间嘛!”
沈妄只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就这么直愣愣地瞪着阿生不说话。
阿生愣了愣,转而又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今天勉为其难睡一天地板吧!”于是搬了被褥进来,在地上铺好,正要躺下,沈妄又叫住了他,“地上冷……”言罢,还往里头缩了缩,空出来半张床的位置。
阿生“噗嗤”笑出了声,抱着棉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怕鬼的人……”
烛光缱绻地晃了晃,像是伸了个懒腰,映着房中两个少年安和的脸。屋内鼾声逐渐平稳。
一阵微风拂过,木樨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叶尖一阵一阵地挠着月弯;树梢上,一只鸟儿正困倦地梳理着羽毛。天际,浮起一抹平明的淡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