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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射箭 ...

  •   他咧嘴露出两排齐整的白白牙齿,冲谢宝树这么笑着,一双清冽眼睛仿佛妖界的晦暗之中亮起两个小太阳;少年特有的嗓音,仿佛清爽又醉人的风拂过,哄得谢宝树直犯迷糊。

      然而教育专家的语录在谢宝树脑中适时地敲起了警钟:咱们虽然要做孩子的朋友,但是必要的规矩必须立起来,不能让孩子为所欲为。

      他立即板起脸:“不行!没大没小的瞎喊什么呢,给我老老实实叫‘叔’!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想造我的反。”

      谢宝树边说,边支起胳膊想从摇椅上起身。谁知阿白这回气性却大,一脚踢在椅腿上,赌气跑出门去。

      摇椅顿时大幅摇晃起来,谢宝树还没站稳,一个不防被绊住、脚一滑又跌回椅子上,看着少年倔强离去的背影,不禁失笑:“小兔崽子脾气渐长,难道还真的想反不成。”
      ***

      阿白开口说话以后,日常交流并没有像谢宝树预想的那样变得方便,反而更加让他闹心。

      究其原因,大概就是阿白这孩子吧,他……他看了太多乌溪儿给的那种话本子。

      于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场景中,会经常出现一些略感微妙的对话。

      比如,因为那日在与歌山中留下的心理阴影,谢宝树在阿白又一次做好芝麻流沙包时,坚决表示自己以后不吃这道点心了,可是口水仍是抑制不住地积在嘴里。

      被践踏了劳动成果的阿白气呼呼说道:“哼,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么。”
      ……

      再比如,妖界难得有一天阳光略多些,谢宝树搬了摇椅到院中准备惬意躺着,随口吩咐正要晾衣服的阿白:“待会我若睡着了,你便还像上次那样替我摇摇。”

      阿白放下装满湿衣服的木盆,拍着摇椅扶手,鄙夷地对从不做家务的谢宝树冷笑道:“来吧,坐上来,自己动!”
      ……

      如此三番五次,谢宝树总有种自己在被这小子调戏的奇怪感觉;但是待要骂他时,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那就等于承认自己也看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不是。

      谢宝树有气撒不出,只好窝火憋着。

      这日,带阿白来到村外翠岗山下,教他练习射箭。

      谢宝树给他示范,提示道:“瞧好,腰板挺直、目视前方,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像这样——你小子别心不在焉的,给我集中注意力!”说着引弓搭弦,“嗖嗖”几箭,全部正射中靶心。

      说是靶心,其实是悬在树枝上的一排核桃;因谢宝树嚷嚷着要吃核桃酥,阿白却嫌剥核桃麻烦,谢宝树便想出这么一招来,寓教于乐。

      阿白走过去树下一看,原本坑坑洼洼的核桃硬皮尽数被射裂分离,不剩一星半点;单单留下一堆完完整整的核桃仁,掉落在草地上。

      一箭击去,震裂了外面硬壳,但内里的核桃仁却完整无缺。可见射箭者不仅瞄的精准,对力道的控制也是丝丝入扣、炉火纯青。

      阿白捡起核桃仁放进一旁的碟子里,预备晚上做核桃酥,转身拍拍手赞叹他的箭术。谢宝树还未来得及得意,就听阿白郑重道:“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谢宝树试图回忆螽斯女妖的语录,然而教育专家并没有说过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应付。

      谢宝树咬牙切齿:“……你小子,我说——”说着说着,他终于按捺不住多日来火气,扔下弓箭,又往阿白脑门上弹栗子:“——我说,你要是满嘴里再乱说这些混账胡话,我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阿白委屈地捂着脑门:“我哪有说什么混账话?”

      谢宝树气得直哆嗦:“就是这些,什么‘坐上来自己动’,什么‘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不是那小王八的话本子上的?!你敢说不是!”

      阿白果然立即回击道:“我根本就没留意过!再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话是那种话本上的?莫非你也看过?!”

      “这……”谢宝树一时语塞。

      偏偏这小子还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谢宝树张口结舌,只好一甩袖子,掉头便走。

      身后传来阿白清脆又欢快的笑声。

      谢宝树头也不回,愤愤地想:这小兔崽子真是越来越难教了!

      阿白背起弓箭,收了碟子,跑着追上来扯住他袖子,笑眯眯道:“阿树,核桃还没射完呢你怎么就要回去?你不想吃核桃酥啦?”

      谢宝树“呸”地一声甩开他:“不吃!老子给自己争口气,不吃了还不成么?还有,我说了不许你这么叫我!”

      阿白仍是笑眯眯,紧跟在旁边,兔儿一般蹦蹦跳跳:“呦,阿树生气啦?”

      谢宝树知道这小子是在存心消遣自己,欲再伸手去弹他脑门,却见他脑门已是通红一片,显然方才自己下手有点过分;于是便不忍心再动手,索性扭过脸去不再理他。

      阿白见他并不苛责,愈发得寸进尺,行走中围着他转起圈来,一声声叫得起劲:“阿树阿树,真的不想吃核桃酥吗?阿树,你说话啊——阿树?”

      忽然,谢宝树拉住阿白,在回村的小径半道停下脚步。

      妖界一贯沉云蔽日,连风似乎也是粘稠的,此时这阵迎面而来的微风正依稀送来一股陌生的气息。

      凡人鲜血的气息。

      谢宝树辨了辨方位,准确地朝路边的草丛走过去,一把揭开地上的破草篓。

      迎面忽地跳出来一张磨盘脸——正是乌溪儿,张开双手,努力地想挡住他身后那个躺在草丛里昏迷着的凡人。

      乌溪儿原本已经显出妖精獠牙,一脸母牛护崽般的凶相,吼道:“不许碰他!”待看清来的是谢宝树,才略略松弛:“谢二叔、阿白哥,是你们啊……吓了我一跳。”

      跟在身后的阿白也走了过来,打量着地上那个身穿白袍的凡人。

      这凡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孔俊美、身量秀颀,在凡人中算的上百里挑一的好看;尤其是此时他嘴角渗出一丝鲜红血迹,衬得他面如白玉。

      瞧着他身上的白袍绣着仙鹤暗纹,应该也是出自哪个修仙家族;可是他身后却又背着一把黑黢黢的古旧长弓——仿佛那些凡人们事先碰头讨论过一般,凡间修仙门派世家都以剑为法器,道士们都揣柄拂尘,和尚们都挂串念珠,实在没听过谁人修仙是用弓箭的。

      谢宝树好奇道:“咦?这个凡人怎么跑到妖界来的?他这伤好像是被其他凡人留下的,倒是蹊跷,让我来瞧瞧。”

      但乌溪儿咬着嘴唇,挡在这凡人与他们之间,一步不退,丝毫没有让他或者阿白上前的意思。

      谢宝树略略尴尬。倒不是因为乌溪儿不信自己,而是觉得现下这个场面么,有些微妙。

      ——这乌溪儿平日里是怂货一个,自从上次谢宝树吓唬说要拿他炖汤,他一看见自己就蹭蹭往后躲;现下为保护这个受伤的俊俏凡人,凶巴巴地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模样。

      而且吧,现下这乌溪儿连阿白的面子也不给。何止不给面子,瞧他那防备的表情,明显没把阿白当体己啊。更有甚者,他那小眼睛的余光看着那凡人,一副“你放心吧有我在绝对会保护你安全”的义无反顾模样——哎呦喂,那温柔劲儿简直能掐出水来。

      不妙、不妙,谢宝树敏锐地预感道:阿白,你这青梅竹马的眼神不对啊——你的情路只怕要开始曲折了。

      果然,阿白皱着眉头,质问乌溪儿:“你知道这个凡人是什么来历吗?就这么擅自收留他?”

      小两口吵架,这光景,谢宝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识趣地缩在一边,袖手旁观。

      乌溪儿涨红了脸:“我,我虽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今日我在边界附近转悠,忽然他闯过屏障跑到这边来,正撞在我身上、把我撞倒在地,他说了句‘抱歉’,就昏倒了。如果是坏人的话,在逃命的途中不管撞到什么,才不会道歉呢!”

      阿白不屑道:“你傻是吧?!就凭这个你就认定他是好人?我得提醒你,能穿过妖界与凡界的屏障的凡人,必定不简单。”

      乌溪儿梗着长长脖子,固执地大声嚷道:“不用你管!反正我不许谁来伤他!”说完,他又可怜兮兮地扭头看着谢宝树:“谢二叔,你们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告诉保长?等这个人醒了我就让他回凡界去,绝对不让他进咱们村,不会招来麻烦的。”

      谢宝树碍着阿白面子,局促地干咳一声,犹豫着没说话。

      喂,怎么办呢阿白?咱们要不要去告诉螳螂保长,让他带着两米大刀来把这个凡人、你的潜在情敌给咔嚓了?!嗯,虽然那样确实胜之不武,但是情场如战场,还讲什么道义啊?!男子汉就要狠一点对不对!

      心里这么想,不过谢宝树不吭声,低头用脚在地上打拍子,等着阿白表态。

      只听阿白冷冷一哂,丢下一句:“谁要管你的闲事,还不赶快把这凡人嘴上的血擦干净,味道太明显了,想让全村都闻见么。”说罢,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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