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72、现身

　　待眼前这桩事处理完毕，我便去见他。谢宝树按住胸口晶石，下定决心：一起关在妖界也好魔界也罢，总之关在一起；他若真要作恶，我只拼力阻拦就是。

　　西林走在前面，见他没跟上，回头用胳膊肘捅捅他：“现下得分秒必争，你还发什么呆？”

　　谢宝树收定心神，快步走了一段却又在山脚停下，警觉观望。

　　面前这座山峰巍峨幽密，却并无半分凡人与活物的痕迹，虽在浓重夜色之中朦胧模糊，但他还是觉得隐约熟悉。待踏上山路疾行追踪方才的气息，他才恍然想起：原来此处他不久前来过，就是云曦曾被血蝶所困的地方。

　　谢宝树隐隐有种不祥预感，出声提醒蹿在前面的西林：“此山曾被设过魔界陷阱，咱们务必谨慎！”

　　西林点头，只是已经身处局中刻不容缓，此时若退便再难追踪，虽知前面必是陷阱也只好硬下头皮闯一闯。

　　那股黑气悄然从铺在山路上厚厚一层松针下穿行而过，尽数归于路尽头一片残垣断壁之间。

　　西林手指微点，划出一团狐火点亮山间。青色荧光下，能看得出之前经过此处时见到的那几面仙鹤浮雕已被认真地擦洗过了，不再覆盖青苔和蛛丝，尽管残损却更显出翩翩入云之态。

　　而坍塌的墙壁之下，昏倒着一个干瘦不成人形的影子。他身上七窍好似一个个黑洞，那股黑气便是尽数钻进了他的体内。

　　谢宝树定睛一看，竟又是个相熟的，叹道：“哎，李义，你上次被渐期利用没被追究，这次又是为谁指派而来。”

　　随着黑气回归体内，那扁担精的身体像是气囊被充足气了一般，整个身形重新变回原先的模样，慢慢爬起来，睁开眼睛打量着他们，僵硬地施礼：“原来是瞎眼恩公。这位是？”

　　西林隔空弹弹那团狐火，一改从来温和亲善的语气，森然道：“哦，你就是那个曾经把我夫人骗进险境的扁担？连日来搜寻你不见，却在此处遇上！看着一脸老实相，怪不得他们上当。你虽生成精怪，却不投妖界反而为魔物效力，如此便不算本君的子民，也就无需对你客气！”说罢两指一屈，一团呼哧作响的青色烈焰便要招呼出手。

　　谢宝树见西林长眉倒竖，露出少见的怒意，知晓他是因为要报之前云曦被骗和下属被杀之仇心切，连审问也不问就要动手；忙压下他手臂示意他考虑大事为先，对李义质问：“你原本法力低微，不投入妖界安生度日，却为何要与魔物勾连？”

　　李义苦笑道：“为什么？恩公你当日不是也看见了么？我本是为了报恩，一心一意想救走那李姓老儿，我从来没伤害过凡人，可却被那些修士不由分说抓住，声称要灭我魂魄；更可恨那李老儿，居然反而污蔑是我操纵他，还泄露我原身形状，想要我被烧死！简直是恩将仇报！”

　　谢宝树劝道：“他们不过是胡闹，你最终不也没事么。”

　　“终究是凡人刻毒！”李义握紧拳头，咬牙愤恨道：“我确实法力低微，可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哼，既然他早有计划，不如就拿这方圆百里的凡人作个引子，做一场翻天覆地的大事！”

　　谢宝树趁着对方情绪激动，追问道：“渐期已被天庭所拿，这个‘他’又是谁？是什么样的计划？”

　　李义只是梗直脖子：“横竖与妖界无害！你们又不是天界神仙，恩公你之前也帮过我，还是别管闲事赶紧走吧。”

　　谢宝树还要再问，西林早已按捺不住，狐火划过夜色迅疾扑过去，不容李义躲闪便罩住全身：“你装的老实说的好听，可之前还不是下手伤害妖界同族！本君就知道不给你点苦头你便不肯说实话！”

　　李义原身是根木头扁担，尤其畏火；这九尾狐族的青色火焰看着不甚激烈，却能直接从原身骨髓开始灼烧，李义虽有魔气蓄藏在体内，奈何本身法力低微终究躲不过疼痛，很快便忍不住张口哀嚎。

　　谢宝树瞧着不忍，示意西林先顾全大局着手正事。西林渐平怒气，走近李义一步劝道：“瞧你这模样是以法身圈养魔气，以你法力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到底为什么要连自己性命也赔进去？无论是谁将魔气转移到你身上，都不过是拿你做容器而已。你现在把利用你的那魔物踪迹告诉我们，我可以帮助你清除身上煞气，或许还有的救。”

　　狐火收回西林掌中，李义却仍是一脸惊恐地盯着他：“你……你说什么？！”

　　西林观他模样不似作假，解释道：“这股煞气太过凌厉，你生来不是魔身，连妖身也是勉强修得，且你原本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承载这么剧烈的魔气，硬接下来必然是会损害自身。难道你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原身正在被消耗么？”

　　说的是这扁担，谢宝树却立即想起阿白，心脏突地揪紧：阿白身上会不会也遭遇此种情况？

　　看来西林猜的不错，李义顿时慌了，上下摸索着自身肢体：“不会的，他说这样可以治好我身上的疮孔，他说疼痛只是因为我还没适应法力增长……”

　　谢宝树趁机喝问：“他到底藏在何处？”

　　不远处残破废屋窗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不必逼问他了，在下可没躲藏，这不就在此处。”

　　许是在冥界待的久了，卫若澜的脚步声轻得几不可闻。他却不再是冥界小吏打扮，而是重新穿上了当年昏倒在翠岗村口草丛里的那身白衣，微微夜风中自黑暗中蹁跹走来，从容一笑，施礼道：“谢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仍是那副无辜无害招人喜欢的模样。谢宝树自他身上探不出危险气息，可是想起乌溪儿在这人身上吃的苦头，冷冷亮出藏锋：“我当不起你叫一声‘大哥’。偷拿妖界的东西，请你立即物归原主，否则且别怪我不顾旧时交情。”

　　卫若澜浑身毫无防备，好脾气地笑道：“谢大哥你并非妖族，既然当初选择隐居在那偏僻地方，如今何必又出来趟这浑水？这物件在下只是借用而已，用完之后在下自会立即归还。不过说到物归原主，这物件的原主应当是立身为碑的鼋神，怎么能说是妖界呢？”

　　西林再次被惹起火来，右手修长五指化为利爪合身扑过去：“你利用完我妖界子民，盗走我妖界遗物，居然还能腆着脸皮说这话！谢二，少跟这小子废话，先擒下他再说！”

　　当年的卫若澜不过是个资质普通的年轻凡人，如今虽是八百年过去，但谢宝树料他怎样也不会是妖界大君的对手，自己仍是原地按兵不动：“那趾骨一不能被炼为法器二不能提高修为，唯一的用途便是能摧毁龙神墓碑，可这于你来说又有什么益处？你不过八百年多年岁数，连神籍都不曾获得，难道还妄想驾驭龙神余力？!”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刚落，就见卫若澜闪身避开西林攻势，一挥广袖，一旁的李义便瘫倒在地，体内煞气争先恐后一般从他七窍逸出，汇集在卫若澜剑锋之上，引得夜间山风也充盈在他衣袖之中。

　　那边李义只来得及惨叫半声，便因这骤然之变而化出了原身。墙角幽暗荒草间，仅余下一根千疮百孔的陈旧木扁担，渐渐分崩离析。

　　一团黑气之中，卫若澜轻松持剑而立，白衣迎风鼓起，愈发显得修背长颈，神似石壁上雕刻的一只只仙鹤，似乎要乘风上天。

　　他一开剑势，与西林斗在一处，竟是不落下风，将那股煞气运用如自身手脚一般；还抽空转头微微一笑，嘴角含了些许得意：“谢大哥只说对了一半。在下的确资质平平，修炼数百年仍是飞升不成；不过世间万事总讲究时机，譬如说此时此地，这股龙神旧力，未必就不能为在下启用。”

　　凭借曾经与魔界对战的经验，谢宝树直觉地朝扁担倒卧之处扑去。卫若澜却是警觉，立即挥袖指挥煞气迎面拦截。藏锋毫无惧意，跃在半空聚起风刃，灵活将黑雾割得稀碎。西林乘机掷出漫天狐火，捉对将黑气焚尽。

　　卫若澜却不慌乱，双手聚拢，无数黑气似凭空从夜空中被召唤出来一般，重新汇集在他剑上。他横剑一挡，仍是牢牢拦住了谢宝树。

　　谢宝树这下看得明白：“你，你居然强行激起凡界此地的怨气作为煞气使用？！亏你是出身修仙世家，竟做出这等不齿之事！”

　　较之其他地方，凡人一生短促，生死悲欢，交替更迭，因此最易生出怨气；但正如凡人寿命短暂，那些怨气也是来去匆匆，很快会平息消散于天地之间，是以凡界才能运行如常。可卫若澜却硬是将平息于风水土壤中的怨气激起，为己所用，可谓是邪而又邪的路子。

　　卫若澜终于收起笑容：“怎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仅仅靠着天庭星君的青睐就轻而易举飞升为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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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