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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碧湖 ...

  •   虽然明知抵赖不掉,但谢宝树仍面上恼火地强行否认:“你说谁怕水?!我那是,因为不会凫水,所以有些紧张罢了……谁知道你小子会招呼都不打,突然就拽着我从那么高的山顶跳下来?!”

      “没办法啊,因为要躲开那些麻烦的鸟呗,”阿白抬头,随意指指上空,把责任统统都推到闿阳身上:“原本是打算慢慢沿着山壁下来、走到湖边替你轻轻洗眼睛的,都是因为途中冒出来那个神将耽搁了。没注意已临近正午,正赶上那群鸟飞来,我一时情急便只得跳下来。来,阿树你背过身去,把呛的水吐出来才好。”

      阿白本是单腿半跪在地上,手垫在谢宝树脑后;此时想翻动他,便膝盖抵住他把他微微抬离地面。这一动,不着意间两人身上的什么东西相互蹭了一下——

      许是被水呛乱了脑子,谢宝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阵难耐的酥麻和热气便过电一般,从那处瞬间升到脊柱顶端,嘴里就逸出一声类似呻/吟般的短促哼叫。

      待确认这声怪叫是自己发出来的,他连忙于事无补地想捂住嘴巴——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方才在水中的姿势:手脚缠在阿白身上。

      而且,好像因为头脑放空时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太久,手脚都麻木了,一时竟放不下来。

      阿白也并未掰开他手脚,就是这样把他放在地面躺着。

      那么,他就是这样,被阿白在水中救起、带上岸、再拍醒的……

      想起来了,方才水花翻滚间,他死死抱住身旁唯一的依托;原来那时拍着自己后背的不是水浪,而是阿白的手。耳边也是阿白的声音:“不怕了,阿树不怕,我接住你了,我在这呢……”

      ——他那时就是听着这个声音,放心地吓晕过去的。

      谢宝树顿时脑袋一炸,忽然觉得自己倒不如淹死在这湖里算了。

      偏偏这小子如今学得促狭,微微瞪大眼睛,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似地问他:“阿树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这虽不算是奇耻大辱,但脸上烧得也快起火了。

      谢宝树咬着牙别过脸去:“我、我手脚麻了,你……你帮我放下来。”

      “哦。”阿白老实应承,先后握住他的胳膊腿,慢慢从自己身上扳下来;一双眼睛却毫不回避,一直盯住他,捕捉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这种目光下,不知为何,谢宝树下意识地伸手摸摸领口,果然已经松散,忙将衣襟掩了掩。衣衫自然是湿透的,还有些地方汪着水。阿白的目光就势沿着他的手看下来,慢慢涨红了脸。

      他忽然意识到,这件旧袍甚为单薄又是浅色,若是沾湿了水贴在身上,会……挺透的。他本能地想捂住,但又觉得太过刻意:明明是两个男子,这不明摆着他心里有鬼么?!

      他只好一动不动。

      这也太羞耻了吧!

      决定了!不管从前什么交情、现在什么恩情,待回到凡界就立即和这小子分道扬镳!天高地远再也不见!

      谢宝树躺在地上,静等气力回到四肢,干脆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此时再多看这小子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

      上空的阵阵清脆鸣叫及时地打破了这要人命的尴尬沉默。

      谢宝树睁眼从阿白肩膀上看过去,上空仍是压得低低的阴暗沉云,只是却渐有片片黑色羽毛轻盈地飘落下来。

      阿白扶着他坐起身,他这才看清方才掉进的鼎湖。湖面被高耸陡峭的山崖围绕,好似脸盆里盛着水;除了翻过四壁山崖下来,别无到此的通路。虽是地处魔界,但那水确实是他从未见过的清冽,湖心处深蓝澄净,近岸处浅蓝通透,好似一整块巨大无痕的稀世琉璃。

      轻盈黑羽上泛着璀璨光彩,被湖上朔风吹得散乱,旋转着从云中飘落,广袤碧蓝的湖面如同下起苍黛的雪。

      这景象虽是满是魔界的诡谲,却又华丽得近乎圣洁,谢宝树一时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没等他看够,上方的黑色云层便似掉落一般,扑通扑通一块块浸入湖中。

      按说云彩应是没有重量才对,但平静湖面即刻溅起朵朵水花,湖水喷在他脸上、渗入嘴角,竟是甘淳的味道。

      待看得清楚,才发现云层还在,扎进湖中的那不是云朵,而是盘桓在上空的那群黑鸟!

      只不过待它们落入水中,便自如地划水浮游,沾湿的羽毛服帖地粘在身上;忽然,齐齐变化形状颜色,成为一群赤色游鱼,片片圆鳞流光溢彩,像水中团团火焰。这群红鱼游在湖面,冲着他们二人跃出水面,奈何不能上岸,闹腾了一阵终于放弃,只几下摆尾,便潜下去不见了踪影。

      谢宝树使劲揉揉眼睛,又掐掐胳膊,还以为自己眼花,看见的是幻象。

      阿白给他解释道:“这些唤做夔鱼鸟。第一次见到它们这样我也吓了一跳,据说它们是上古时一位龙神的龙鳞碎片落地化成的,因为那位龙神祖上也混有凤族血脉,所以鳞片既能变化为鱼又能变化为鸟。”

      又是龙神的鳞片?原来龙神大人们的鳞片有这么厉害啊?!如此看来,千年之前的自己真是走了天字第一号大运,居然龙神大人神通广大的鳞片化在果子叫他吃进了嘴。

      可是龙神的鳞片所化之物,应是秉承至纯至上的神息,却为何成了魔物?又为何栖息在与歌山?

      这实在匪夷所思,魔界本就深邃广袤、诡谲离奇,数千年都少有旁人敢涉足探究;他从前只敢浅探过与歌山的边角而已,而如今光一个阿白也令他捉摸不透。

      谢宝树愣愣想着,问:“这些,与歌山中的事,都是那个救下你的老者告诉你的?”

      他顾及阿白的感受,小心地不再称呼“魔”这个字眼。

      阿白察觉到了他态度的轻微变化,似是含糊却立场明确地答道:“其实,魔界并非像你想那样全是十恶不赦……比如这一潭湖水就治愈了你的眼睛啊。”

      谢宝树摇头:“可我原先还不是被这与歌山里的魔物毒瞎的?你想得简单。魔物之所以是‘魔’,便是因执念贪欲太过而遮蔽了良心理智;天地能分配给每个生灵的东西都是有限,自身欲念膨胀、不加节制想要更多,必然要侵占属于他人的那份,如此怎不是为害?!”

      阿白认真地反驳他:“可世人不都是因为有所求才会欣欣向荣么?就算是神界,难道真的有谁能做到无欲无求么?!”

      谢宝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有啊,北辰星君。”

      阿白一听这名字明显不高兴了,转身去踢湖岸边的小石子,忿忿顶嘴:“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他想的是什么!”

      只瞧他小孩子似地,屈起长腿一颗一颗赌气把石子往水里踢,踢得水里的红鱼游上来翻着白眼朝他吐水;他也瞪眼回去,对准鱼头,更用力地把石子踢过去。

      谢宝树忍俊不已,又怕他再惊动什么未知的魔物出来,忙说起软话:“行啦行啦,我是说不准,但是那北辰星君毕竟把我从虚界救了回来,我总得说他点好话吧。”

      阿白猛然收脚回头,嚷道:“才不是那个北辰星君救的你!你干嘛老惦记他!”

      谢宝树看向他,就势问出早想问他的问题:“八百年前……那天,你有没有看见是谁救下的我?”

      一直忍着没问阿白这个关键问题,不但因为怕阿白多心以为自己怀疑他,更是谢宝树自己心中隐隐有个不安的猜测:阿白既是被与歌山中的老者救下的,那么很可能,自己起初也是被那个魔物所救,后来才交到北辰手中。因为既然自己身为旧神,能把自己召唤出虚界也必然需要神力才行,满天庭除了北辰星君还会有谁?那么,北辰是如何从那魔物接过自己的?

      仔细回想,从前第一次遇见那老者,他就说自己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但自己确定从未见过他,那么他感到的就是自己沾染的、周围某人的气息;而在自己身上烙印最深的,莫过于捅了他当胸一剑的北辰……难道说北辰竟与魔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连么?

      不过阿白喊完这一嗓子,反倒吞吞吐吐起来:“当时山里很暗,我离的远,只看见有个穿着浅色衣袍的人朝你走过去,没看清他的脸……后来我也昏倒,其余的事情就没看见了。”

      谢宝树追问:“浅色衣服的?是不是月白色?”

      阿白有些恼火地瞅瞅他,随即瘪着嘴确定地摇头:“不是!”

      他知道这小兔在赌气,好笑道:“你不是说那时很暗你没看清么,怎么就确定不是月白色?”

      “总之,不是那个北辰星君救的你!反正我就是知道!所以你别再老惦记他!”阿白一口气把岸边石子都踢完,冲他嚷嚷。

      他似乎已经忘记这里是魔界,肆无忌惮地一嚷,声音在四壁陡崖间久久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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