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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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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逍遥山庄热闹了起来。
贺知书迷上了去小倌馆,小倌馆都是漂亮阴柔的男孩子,千娇百媚,娇柔讨好,他偏不要那样的。要白衣飘飘冷清孤傲的,要温文尔雅不卑不亢的,要外形阳刚脾气暴躁的。总之就是不要那种漂亮懂事会讨好的。有看中的就买回来,去了三天,买回来六个小倌。
贺知书买了小倌的事,很快就传开了。生意场上的人听说以后,纷纷投其所好地送男孩子过来,贺知书全都收下了。很快,后院住进了十几个男宠。每个男宠分一个院子,配两个小厮两个丫鬟。
听说了贺知书的荒唐事以后,艾子瑜的信就像雪片一样纷至沓来,信上都透露着满满的失望和伤心,贺知书就像没看见一样,连封信也不回。
最郁闷的要属远山公子韩孟辰,他刚在逍遥山庄住下,贺知书就往回带小倌,短短半个月,后院就塞了十几个男宠。他还想找机会同贺知书好好相处,贺知书却天天往外跑,要么就是应酬,要么就是去秦楼楚馆南风馆,要么就是在练功房练功。
这日他好不容易在贺知书住处堵到了刚从妓院回来的贺知书,贺知书喝得醉醺醺的,由贺六扶着,半挂在贺六身上。他说话颠三倒四,狐裘大氅和衣服上还沾着浓浓的脂粉气。
韩孟辰气得都快疯了,他扒了贺知书的狐裘大氅和外衣,拿湿毛巾狠狠给贺知书擦了脸。确认他身上脂粉味没了,才找了件外衣给贺知书套上。贺知书在椅子上坐得东倒西歪,外衣没套好,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却十足十地有风情。
那醉的迷离的眼神轻轻瞟一眼韩孟辰:“远山……公子,可是想我了?”
韩孟辰被那小眼神一勾,三魂七魄都飞走了一半,他扇子一伸,托起贺知书下巴:“想,想的我心肝脾肺都疼了,你还搞那么多男宠回来气我,也不怕伤了肾。”
贺知书头脑昏沉,一只手放到桌子上轻轻支着太阳穴:“我还不曾碰他们,你吃什么醋。”
韩孟辰凑近贺知书,看着那迷离的眸子:“贺知书,我也没有碰你。我,是认真的。”
贺知书努力让自己的眼神聚焦,指着自己心口。他舌头还有点打卷,却很认真很实诚地说:“我,没有心。你想碰,要想好。”
韩孟辰看着贺知书的眼睛,那里有很多复杂不明的东西,让他看不透,猜不出,可那语气里的寥落,却让他很心疼。他在贺知书耳边,轻声说:“我,想要你。”
贺知书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他将人打横抱起,走进内室。
贺六连忙吩咐人:“快,把膏脂送进去,悄悄送进去,悄悄出来。还有,着人烧水,主子随时可能要沐浴,快去。”
内室,一片春光旖旎。
次日,贺知书醒来,头昏昏沉沉地疼。雪白的脖子上和胸膛前全是吻痕。
“你醒了。”韩孟辰侧躺着,露出锁骨和一片雪白的膀子。
“嗯。”贺知书哼了一声,鼻音浓重。
韩孟辰委屈地道:“昨晚你害得我好苦。”
贺知书回想昨晚,记忆模糊,还有大片的空白。动了动身体,没有想象中的酸软,也没有撕裂的疼痛。然后无奈地笑了。
“那人不是你能肖想的,他可是全江湖都捧着的人,你们虽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义,可是你这情义要是让蒋家堡知道了,肯定撕破脸皮,你这逍遥山庄也别想要了。何况你已经退出江湖了,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我。”韩孟辰说罢,又补了一句:“我会好好待你的。”
贺知书惊讶地看着韩孟辰:“我昨晚说了什么?”
韩孟辰一翻白眼,道:“昨晚我们就快进入正题的时候,你喊我蒋哥。”
贺知书无语,默默裹紧被子。
韩孟辰理了理贺知书散乱的发:“你要起来,还是再睡一会儿。”
贺知书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道:“头疼,还想睡。”
贺知书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贺六!”
贺六连忙从外边进来了:“庄主有何吩咐。”
“去闻先生那里,要些伤药。就说……就说我昨夜与韩公子同宿,伤了那处。”
贺六应是,转身出门。
韩孟辰道:“你这又是卖什么关子。”
“让别人知道,咱俩好上了。”
“一边养着十几个男宠,一边跟我好?”
“不行吗?”
“我要是说不行呢?”
“我还是会养。”
“你这人忒坏,自己没有心,还要撩拨别人。”
韩孟辰一边说一边翻身压住贺知书,贺知书坦荡荡地看他。他在贺知书颈边轻吻摩挲着:“罢了,都依你,你高兴就好。”他恋恋不舍从贺知书身上下来,按捺住自己翻腾的心绪。
“闻先生,贺六来打扰了。”
“贺六,有什么事吗?”蒋文旭平时待人冷淡,脾气也不太好,也就能给贺六几分面子。
“庄主让小的,跟先生讨些伤药。”
贺知书受伤了?“庄主受伤了?伤哪了?严重么?我去看看。”蒋文旭一边说,一边去药庐里拿药箱。
贺六连忙拦住蒋文旭,然后有些为难地说:“先生还是不要去了,庄主昨夜和远山公子同宿……伤了……伤了那里……”然后贺六也说不下去了。
仿佛兜头一盆冰水泼下,手也不是手,脚也不是脚,两行眼泪就从眼睛里留下来,要不是有面具遮住,还有黑纱挡着,蒋文旭简直不知道怎么办。
“你稍等。”说罢他走进药庐,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药庐的小库房很窄小,他摘下斗笠,摘下面具,用袖子擦净脸上的泪,然后又有眼泪涌出来。
我没事,蒋文旭告诫自己,我没事。他睁大眼睛往四周看,一边拼命眨眼,想把眼泪收回去。然而眼泪还是不断地糊住视线,在眼眶包不住的时候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他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无声地大哭。
小书,小书,小书……
过了一会儿,闻是君从药庐走出来,拿了一瓶伤药交给了贺六,贺六告辞而去。
贺知书开始乱来,养男宠的时候,蒋文旭觉得小书只是逢场作戏,尽管他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让自己放宽心。他没想到这么快,贺知书就和韩孟辰搞到一起去了。他的小书,他爱了十年疼了十年,曾经海誓山盟的小书,那个受他冷落伤害还在他身边守了四年的小书,那个到死都可能怨着他恨着他的小书,真的已经成为别人的了吗?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眼泪不受控制地留,蒋文旭无所适从地环顾药庐地每一个角落,他想看到点什么,抓住点什么,然而药庐只有桌椅摆设等死物。他无措地看自己的手,它们再也触碰不到小书了,再也触碰不到了。他双手成拳,敲着自己的头。
“晚上回来吗?下雪天该吃饺子,我给你包。”那一年初雪,小书打电话给他,央他回家吃一顿饺子。
“啊!”他发出一声嘶吼,撕心裂肺,放声痛哭。
怎么办,无助、无力、连死亡都无法解脱的悔恨,死掉吧,死掉吧,也许死掉会好受点。死掉了,喝掉孟婆汤,就什么都忘了。蒋文旭,你好意思忘么?你厚颜无耻地忘掉,自己是怎么无视他,伤害他的?你不配,你不配忘掉。你活该背负!
蒋文旭一只手的指甲,狠狠地扣着另一只手内侧的手腕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然后扣着皮肤狠狠往下一划,划破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不够,还不够。又是三道血淋淋的伤口。血液欢快地往外流。蒋文旭哭的很累,血液流失让他感觉有点冷,有点累,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就失去知觉了。
蒋文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他倒在药庐的地板上,身上还有股血腥味。血液已经干了,伤口也凝住了。习武的身体就是比较强健,除了口有点干,伤口有点疼,并没有什么不适。他点上灯,清理伤口,上药,用干净的白布一圈又一圈地把伤口缠好。清理掉地板上的血迹。又去暖房侍弄了药草,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只要还活着,就要承担着这些,好好地保护小书。
韩孟辰当天就走了,他不愿意像个男宠一样住在逍遥山庄。蒋文旭第二日去找贺知书,贺知书正在哄一个小男宠吃饭。小男宠叫承澜,承澜父亲原本是个小县令,后来被牵扯到贪腐案里,承澜也受到牵连,被卖了。后来辗转几次,被卖到了南风馆。承澜从小读书,是个有傲气的读书人,加上性子冷清,在小倌馆里不受欢迎,经常被打骂。被打骂也好,被冷落也好,只要还有一口饭吃,能够活下去,就很好,活下去就有机会翻身。
但是他没想到贺知书把他买了回来,他原本是清倌,身子清白。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委身于人。住到逍遥山庄以后,承澜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夜不能寐,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所以这日,贺知书把承澜叫了来,陪自己吃饭。
“这鱼汤是刚从东湖里捉的,用东湖水下锅煮的,就只放了一点佐料,味道十分鲜美。你尝尝。”贺知书语气温和,温声细语。他亲手盛了一碗汤,摆在承澜面前。
承澜一声不吭,贺知书给他夹一点菜,他就吃一点,给他盛汤,他就喝两口。他很沉默,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抗拒。贺知书的脖子上,还有吻痕,这让承澜十分不屑,他想,如果真的被这样的男人侮辱,大不了一死。
蒋文旭进到屋里,就看见顶着一脖子吻痕的贺知书,给一个看起来冷清高傲的男孩子盛汤,他的心就狠狠地痛了一下。
“闻先生,您也来了,快坐。今日我特意让逍遥楼的大师傅过来做的这些菜。快尝尝。”贺知书热络地招呼蒋文旭。
有丫鬟添了一副碗筷。
蒋文旭坐下,道:“我几日没去逍遥楼了,没想到又多了些菜品,”他摘下斗笠,露出狰狞的面具。
承澜见到之后,有点惊讶,但是什么也没说。
贺知书又道:“承澜,这是闻先生。”
承澜点头冲闻是君示意,算是问好了。
贺知书又给承澜夹了些菜,承澜没有动筷子。
贺知书无奈道:“怎的,要我喂你才吃吗?”语气有点亲昵,有点宠溺。
承澜有点膈应,冷冷地说:“没有,饱了。”
贺知书又道:“是菜不合胃口?还是下人待你不恭敬?”
承澜摇摇头:“都很好,我自己胃口不好罢了。”
贺知书又忙对蒋文旭道:“闻先生,你那可有开胃的药丸,给承澜一些。”
蒋文旭蜷住的左手,指甲深深扣进肉里:“有,一会吃完饭,叫人跟我去药庐取就是。”
“那就多谢闻先生了。”贺知书勾起一抹笑,带着一丝恶意。然后有亲昵地摸了摸承澜的脸:“你今晚就留在这儿。”
承澜恶寒。
蒋文旭看的眼睛都疼,提醒贺知书道:“庄主还有伤,还是要记得忌口的。”
贺知书爽朗一笑:“还要多谢闻先生的伤药,抹上以后好的很快,不妨事了。”
这晚,承澜由小厮伺候着沐浴,还有丫鬟往浴桶里洒了好多花瓣和香料。承澜内心有男儿的铮铮傲骨,只觉得自己洗完以后就像一个行走的大香囊。然后他被换上了很好看的衣衫,由丫鬟引着去了贺知书的住处。承澜想办法在手里藏了一个尖锐的发簪,就像他最后留着的一点希望。
进入房中,没有什么旖旎的气氛,只有贺知书,他正歪在塌上看书,看见承澜进来了,淡淡道:“来了。”
承澜沉默不语,他的手心都是汗,握紧了手中的发簪。
贺知书收起书,站起身,走到承澜身边,将手里的书递给他。承澜惊讶地接了过去。
“不要想着,杀了我,你还能逃跑。你打不过我。”贺知书的眼神,洞悉一切:“你父亲的贪污案,罪证确凿,已经判了秋后问斩。你,已经没有仕途可言了。但是,我可以让你改变命运。”
承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眼前这个人,突然给了他一线希望,他那已经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就明亮了起来。
“你只要在逍遥山庄呆三个月,就可以离开。这期间,你想要看什么书,都可以叫下人给你找来。你离开山庄以后,逍遥山庄会给你造新的身份,资助你读书,直到你考取功名。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承澜道:“什么事。”
“我要你留宿的时候,你住下人房即可。但是第二天,你要装作……”贺知书在承澜耳边低语起来。
次日,承澜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贺六又被贺知书差去找蒋文旭拿伤药,这次是给承澜要的。
接下来的日子,不断有男宠被送去贺知书房里,贺六日日去蒋文旭那儿要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