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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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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沈醉之后的好几天,贺知书的心情也没怎么变好,连续几天心绪不佳。来汇报事情的管事都战战兢兢,下人们更是如履薄冰。艾子瑜最近在闭关修炼内功,没人能安抚贺知书的焦躁。蒋文旭从山庄紧张的气氛中猜到也许是贺知书有什么事,就提了两壶烈酒去找贺知书。
这日的天气也阴沉沉的,下着绵绵细细的小雨,贺知书坐在凉亭下,旁边一颗桃树的枝杈斜斜伸进凉亭,上面抽着叶子的绿芽并很多晚开的桃花。桌子上有几样精致的小菜,旁边一壶酒。酒杯里是透着浅浅粉色的桃花酿。
蒋文旭走到桌子边坐下,将两坛烈酒放在桌子上:“喝这没劲的桃花酿,不如尝尝市井最便宜的烈酒。”
“一人独自饮酒,确实无趣。有闻先生一起,倒是要畅饮一番。”贺知书将酒杯里的桃花酿泼了,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
蒋文旭给二人的杯子里都斟满了酒。
有微风吹过来,一朵桃花悠悠掉落在贺知书头发上。
“不要动。”蒋文旭用破锣嗓子轻声说。他起身走到贺知书身边,伸出手,两层的衣袖,一层紧紧裹住手臂连手腕都裹得严实,一层宽大地遮住手臂的形状,手上戴着的银色手套,轻轻将桃花从贺知书发上捻下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桃花藏在袖子里。
贺知书仰起头看他,透过黑纱,看到那狰狞的面具上露出的一双深沉的眸子,被长长的低垂的睫毛遮住的情绪。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好了。”闻是君说:“花落在你头上了,我弄下去了。”
贺知书微微一笑:“谢谢。”
贺知书很久没有喝烈酒了,喝烈酒容易让他想起上一世为了帮蒋文旭公关,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感觉。还有自己得血癌最后的那些日子,经常呕吐,吐血,吐胆汁。五脏六腑都像被搅成一团的感觉,很难受。这一世的贺知书,武功卓绝,喝酒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但是贺知书还是偏爱那些绵软的酒,入口清甜,喝多了会有一点点微醺的感觉,胃也不会不舒服。
一口烈酒,流入喉咙,辛辣味在味蕾炸开,滑入胃里,酒劲直冲脑门,血液开始奔腾。这样刺激着人的感官和头脑,就像阴仄了很久的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雨,畅快淋漓。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不咸不淡地聊着。贺知书没有对闻是君多说什么,蒋文旭便也不好多问。聊聊天气,聊聊药庐新种了什么药材,聊聊逍遥楼新上了什么菜式,武林中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不知不觉竟也聊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频繁地碰杯畅饮。蒋文旭酒量一向好,贺知书酒量有些差,先前喝了桃花酿,现在又一口一杯地干,两坛酒被他喝掉了大半,渐渐开始头晕脑胀,最后趴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喃喃低语起来。有下人要扶贺知书回房休息,被蒋文旭制止了。
他一只手架着贺知书,把贺知书一只手架在自己肩膀上,贺知书半靠在蒋文旭身上,腿脚发软步履踉跄地被蒋文旭扶到卧房。一进房门,蒋文旭就把贺知书打横抱起来,有些不舍地端详着贺知书,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前世蒋文旭还没出轨之前,蒋文旭经常这样抱贺知书,贺知书就会乖乖地搂住他的脖子,把头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这一次,醉酒的贺知书,本能地双手环住蒋文旭的脖子,头也靠到了蒋文旭肩膀上。
“蒋哥…蒋哥…”贺知书语调软糯,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蒋文旭被叫的一颗心都软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听不到贺知书叫他蒋哥,以为贺知书彻底厌恶了他。没想到贺知书醉酒后还会这样地叫自己,他的小书,心里是不是对他还有一丝眷恋他珍重地把贺知书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脱下他的靴子和外衣,把被子盖在贺知书身上。
“贺知书,哥对不起你。哥一定会补偿你。”他用低到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他摘下手套,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贺知书的脸。那熟悉的触感,像一点小小的火星,点燃了蒋文旭悔恨和思念的荒原。
贺知书昏沉间,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想起前世,蒋文旭送他喜欢的书,希望贺知书喜欢书的同时,顺便也喜欢蒋文旭;蒋文旭17岁生日的时候,贺知书把自己送给了蒋文旭,贺知书疼得不行,对蒋文旭说蒋哥,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贺知书放弃高考和蒋文旭出去闯荡,两个人没有钱只好分吃一碗馄饨,蒋文旭哭着说以后一定要给他好日子过,一定一辈子对他好;非典的时候,贺知书照顾得了非典的老板一家人,被隔离在感染区,他怕自己也躲不过去,连遗书都想好了,蒋文旭跑到医院把他带出隔离区;贺知书和蒋文旭陪客户喝酒,因为客户轻薄贺知书,蒋文旭打断了那人的胳膊,蹲了几天警察局;他们没钱的时候,贺知书攒了三个月的钱才买了一对银指环,刻了好几个月,才在指环上刻了他们的名字,刻得手指头上都是血泡。十年之后白月光变成了饭黏子,索然无味。蒋文旭开始在外面打野食,贺知书假装没发现,与其说是包容,不如说是不想面对那样残忍的真相。对蒋文旭那颗一腔热忱的心,渐渐冻成了冰。后来他查出了白血病,拿化验单的那天正好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他们约定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要包饺子吃,贺知书告诫自己,如果蒋文旭回来吃饺子,他就告诉他自己生病的事。可是那天蒋文旭还在情人那儿,不耐烦地告诉贺知书自己要加班。贺知书最终没有告诉蒋文旭自己的病情,他觉得蒋文旭腻烦了他,如果告诉蒋文旭,就像一种道德绑架,像是以病要挟,像是装可怜求得对方回过头分给自己一点爱。贺知书一个人做骨髓穿刺,一个人做化疗。后来,后来因为艾子瑜送给自己的一盆花,蒋文旭吃了醋,发了火。因为艾子瑜的一条围巾,贺知书被蒋文旭扇了耳光,用十分侮辱的方式□□。再后来,沈醉找上门,让他把蒋文旭让给自己。沈醉告诉他,蒋文旭当着沈醉的面摘了那个贺知书刻了很久的戒指,跟沈醉说他与贺知书只剩下亲情。再后来,贺知书离开了蒋文旭,致死都没有再见他……
为什么人会变呢?好委屈,前世所受到的,那些委屈,无从宣泄。
他感觉有人横抱着他,那个怀抱熟悉的感觉就是蒋文旭,他搂紧了那人的脖子,呢喃地叫着蒋哥,蒋哥。他被轻轻地放到床上,那人摸摸他的脸,转身要走。
“蒋哥,不要走。”贺知书吐字不清,语气却很急切,还带了点哭腔。他伸手拽住蒋文旭的衣角:“为什么腻烦我,为什么喜欢沈醉,为什么你会变,把我的蒋文旭还给我。还给我……”说着说着变成了低低的哭泣。
是啊,为什么要辜负贺知书,为什么要在外面养一群情人,为什么会变?现在的蒋文旭,很痛恨那个30岁的蒋文旭,如果可以,他想回到那个时候,狠狠地打醒那个蒋文旭。悔不当初,如果剖心可以回到过去,他会毫不犹豫,但是时光不会倒流。两个人都穿越到异世界,已经是上天的恩典,他一定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地,保护小书。
贺知书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蒋文旭才回到了药庐。尽管他想急切地为贺知书做些什么,却无处下手。现在的贺知书,顺风顺水,蒋文旭能做什么,也只是锦上添花。这样的日子可以算是岁月静好,只要在他身边静静地守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