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守备大队》一场人间醉

5、T大来客

　　晚上，毕业生晚会很晚才结束。
　　那则不予立案新闻像是一个咒语，解锁了整片宴会厅上空的乌云，校长终于有脸面顺顺当当地施展社交手段，在外人面前给自家学校长长脸了，嘘寒问暖、关心学生的话，也终于敢往江轻寒和邢烟烟这里抛了……
　　直到领导们喝好了酒，一个个离席，江轻寒和邢烟烟才起身，去了自己班级那桌，碰了个杯，又敬了老班一杯，打道回府。

　　邢烟烟家里依旧没人。
　　邢父邢母没回，江轻寒坐在她家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邢烟烟在洗手间洗漱。
　　电视里，地方台重播着那段不予立案新闻。
　　邢烟烟从洗手间出来找面膜。路过客厅时，江轻寒扭头望向她：
　　“有什么想法？”
　　她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想他们花了多少钱。”
　　江轻寒微怔，随即，笑笑：“你会知道的。”
　　邢烟烟也笑笑。
　　她回房翻找了一阵，没一会儿，带着面膜走了出来。
　　客厅里，江轻寒仍旧看着电视，而邢烟烟贴着面膜，也看着电视。
　　突然，邢烟烟问：
　　“这件事算解决了吗？”
　　江轻寒摇头，没有回答。

　　有时候，邢烟烟真觉得她就是个乌鸦嘴。
　　她觉得她会被人举报。
　　结果她被人举报了。
　　她觉得这事没完。
　　结果这事它还真就没完！

　　新闻虽然澄清了邢烟烟被举报作弊一事，电视台不能再揪着这事24小时不间断循环，但不代表，民间舆论也就此放过了她。
　　仅仅一个晚上，当地网络社交圈里，“邢家重金买通调查人员，关系处理举报事件”的言论传得到处都是。
　　金榜小区再次被媒体包围了。
　　举报被撤销，这帮记者摄像不能再以嫌疑人的角度报道采访邢烟烟，追着问一些是否抄袭、平时成绩之类的问题，但他们还有另一种玩法——他们换了个角度，开始问邢烟烟：你对此次被冤枉抄袭有什么想法呀？
　　“……”
　　对此，邢烟烟只想说，她此刻的想法是：@#￥@#%@#%&%￥……
　　你们狠！

　　从楼门到小区大门这条路，这一天，邢烟烟和江轻寒走了整整半个小时。而促使他们顶着记者摄像的狂轰滥炸走出屋子的原因，是，邢烟烟她家父上母上终于有了消息。
　　——今天中午十二点，江景饭店十八号包间，吃饭。

　　“这件事必须压下来，绝对绝对不能出市，不管用什么代价——”
　　江景饭店，五楼，包厢。邢烟烟跟着江轻寒，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动的人声。但两人推开门，说话人便噤了声。
　　邢烟烟打量了一圈包厢里的人，一共八个，除了她家父上母上，江家夫妇，以及昨天晚宴上干了三杯酒就走的老头，还有三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哟，江同学和邢同学到了。”
　　短暂的静默后，屋子最里面，招生办老头站了起来，招呼江轻寒和邢烟烟坐下。
　　邢烟烟没有动，她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屋子人，眉头微皱。
　　其实昨天之后，她对招生办的老头还挺有好感的，但现在这个场面……
　　江轻寒也没有立刻动。他视线从三个生面孔脸上一一扫过，像是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脑海里，然后，才嘴角微动，扯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假笑。
　　“秦老师。”他目光落在招生办老头身上。
　　这一次，他带上了姓，像是为了区别老头与其他三位不明身份人员，很谨慎。
　　而邢烟烟被他这一声喊得一个激灵，视线猛地打过去，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头。
　　“老秦？”她脑子里回想起那晚，自家父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嘴里无意识地叫出了口。
　　老头一愣，随即，脸上皱起花褶子，也不生气，乐呵呵应道：“是我。”
　　倒是邢母，眉头一皱，嗔了句。“怎么说话呢！”
　　邢烟烟没有理她，仍是死死皱眉，定定望着老头。她神情困惑，像是在极力弄清什么事。
　　而招生办老秦，他全然不介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着笑着，任邢烟烟上下打量、研究。
　　最后，还是邢父看不下去了，轻咳了几声，招手示意江轻寒和邢烟烟坐下。
　　“烟烟，”邢父清了清嗓子，沉下声，做出一副威严状，“这位是秦老师，T大招生办主任，这次专程过来招你们的。这段时间事有点多，一直没正式让你见见老师，来，敬老师一杯赔个礼。”
　　邢烟烟看了自家父上一眼，没说话，但还是起身，酌了酒，走了场面。
　　老秦笑呵呵受下。
　　瓷杯落回桌面，邢父又转向另外三人。“轻寒、烟烟，这次你们录了基地研究所，这边三位，就是你们未来的学长学姐，认识一下吧。”
　　邢父话音刚落，江轻寒就扬起茶杯，平静有礼道：“以茶代酒。”
　　对座，基研所的学姐学长们自然也不会为难，点头受下。
　　而邢烟烟这边就无语了。她正在酌酒，江轻寒突然来了这么干脆的一出……她低头看了看手下半满的酒杯，有些无奈地想到，上一杯还用的是酒，这一回就改用茶，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最后，她还是敬了酒，但心里总感觉，江轻寒帅了人家一脸，而自己则完全被压了一头。
　　果然，江轻寒自然而然地就把自己摆在了和学姐学长同等的地位。
　　“学姐学长们这是第一次来本市？”他挑眉，状似闲聊地发问。
　　对面是两位学姐一位学长。
　　学长坐在中间，垂眸喝茶，没有动作。而两旁的学姐极快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其中一个点头。
　　“第一次来。”
　　“哦——”他拖长了尾音，突地话题一转，问，“什么时候到的？”
　　学姐一愣，几秒后，答：“前天过来的。”
　　江轻寒仍挑着眉。他点点头，抿了口茶，紧接着，又问：
　　“昨天的毕业生晚会，好像没见学长学姐们来？”
　　“……”对面，学姐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里吐槽，新学弟怎么像十万个为什么，不过，口头还是作了回答，“昨天临时有事，只秦老师过去代表T大露了个面，我们就没跟去了。”
　　江轻寒又点点头。
　　他沉下眸，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的茶杯，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找什么话题。
　　对面，此前一直垂眸沉默的学长突然有了动作。
　　他还是没开口，只是挑起眼帘，目光淡淡地打在江轻寒身上。
　　包间内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一时间内，没有任何人再发言。
　　主位上，秦老头一脸兴味地看着这场年轻人间的来回，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而在座的两方父母，见了秦老头的兴致，也都没有出声。
　　几分钟后，江轻寒手中的茶杯落回了桌上。
　　“母校一中旁水而建，风景独好，尤其是一中夜景，算得上是本市一绝了，学姐学长们有去参观过吗？学弟今晚可以带前辈们游览游览。”
　　他这话一出口，秦老头就无声地笑了，中间那位学长也勾了勾唇角，但邢烟烟和此前一直答话的学姐都懵了。
　　邢烟烟是被江轻寒这句话给整懵的。
　　风景独好个蛋蛋！那旁的是条臭水沟好吗！
　　还夜景本市一绝？惨绝人寰的绝吗！
　　就这还带人游览！游览个头哇！喂蚊子吗！
　　但至于那位学姐为什么懵，邢烟烟就不知道了。
　　半晌后，只听那位学姐僵硬地笑着，顺着江轻寒的话道：“游览就不用了。我们已经去过了，学弟母校的夜景确实一绝，值得一看……”
　　话音落地，轮到江轻寒笑了。
　　他唇边勾着笑，眼角藏着光。“哦？那学姐应该是前天晚上去的吧。真巧，那天晚上我们也在。”
　　他说着，扭头看向邢烟烟。
　　邢烟烟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若真如学姐所言，她们此前从未来过本市，前天是第一次到此，而昨天晚上又与秦老头一道处理了突发事件，那么，要看一中夜景，必然就是在前天晚上了。
　　说到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她与江轻寒一起，到老班那里确认了高考志愿，然后回程途中，被记者围困，校园里，恰有两人从远处解围——
　　邢烟烟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对座明显有些无措地学姐。她还没有完全确定那天的人影就是面前的学姐们，但对方的神情却已完全暴露了这件事。
　　而江轻寒适时道：“辛苦学姐解围。”
　　说着，勾起不达眼底的笑意，举杯作敬酒状。
　　对座，学姐脸上满是被戳穿的慌乱。她下意识向身旁的学长求助，但那位学长只端坐正中，唇角微勾，一派淡然，并没有给予任何提示的意思。她于是又看向另一位学姐，可那一位却死死低着头，极力减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她无法，只好匆匆端起酒杯，强笑：
　　“小、小事，小事……”
　　待到一杯下肚，两只酒杯同时落回桌面，包间内陷入了第二轮沉默。
　　秦老头不说话，因为那位学长没有说话。邢烟烟也不说话，因为江轻寒没有说话。至于两方父母及两位学姐，他们极为默契且一致地保持着沉默。
　　形势发展到这个程度，邢烟烟倒是看出来了，这个屋子里，最大的不是秦老头，而是那个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过的学长。
　　果然，房间内气氛微妙诡异到如此地步，那位学长还是神情淡淡。他不紧不慢地抬臂，盛了半盏茶水的杯靠近唇畔，然后，垂眸，啜饮。
　　这整个动作，优雅端庄，赏心悦目，邢烟烟完全离不开眼，以至于人家饮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不多时，学长饮毕，落杯时眼一抬，沉水的眸恰与邢烟烟对视，遂眯起半分笑意。
　　邢烟烟一怔，赶紧也凑出几分笑来。
　　而学长的和善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他目光很快转到江轻寒身上，眼中的笑意也在这极快地转换间完全消散。
　　“基研所学生会主席，斐远。”他说。
　　邢烟烟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介绍自己。
　　身旁，竹马不慌不忙，从容镇定。
　　“江轻寒。”他介绍说。
　　“我知道。”学长面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