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守备大队》一场人间醉

3、灯下人影

　　邢烟烟预料的没错，她果然被人举报了。
　　举报者是同小区的某学霸家长。
　　邢烟烟的Ｔ大预录取通知书上，学院一栏里写着“基地研究所”。基地研究所，外界简称基研所，是Ｔ大的一个特殊学院，其功能有点近似于高中的奥赛班，每年都有大把的状元、榜眼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举报者的子女，某学霸，想来也是一个想往里钻的。
　　但今年，基研所在本地区的招生名额只有两个。江轻寒是一个，邢烟烟是另外一个，都签了协议。
　　这样一来，同小区的那位学霸就进不了基研所了。学霸的家长很激动，也很不服气，对方甚至在举报前，就亲自上门挑衅过邢父邢母。
　　当时邢烟烟就站在客厅里，很愧疚，但更多的是惶恐。
　　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本来的高考黑马突然被举报涉嫌考试作弊，一时间街头巷尾流言纷纷，地方媒体也闻讯而动，长枪短炮一股脑地往金榜小区和市一中抬。
　　邢烟烟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地方台里，翻来覆去地播放着记者对金榜小区街坊邻居、市一中老师同学的采访。邢烟烟坐在电视机前，听着别人对她的评价。
　　“还行，成绩很稳定，一直都是三四百名……”
　　“中等吧。”
　　“没什么存在感就是了。”
　　“家里有钱啊，八百万的学区房……”
　　“她爸是老板啊，搞房地产的。”
　　……
　　最后，镜头居然切到了对江轻寒的采访。画面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上标：邢同学竹马，状元江轻寒。
　　卧槽？状元！
　　邢烟烟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今年的市状元，是江轻寒！
　　“大概是没压力吧，”画面中，江轻寒扯了扯唇角，隔着电视屏幕，对邢烟烟露出一个一如既往轻蔑又不屑的表情，“反正平时也没考多少分，高考也就破罐子破摔，想怎么答就怎么答呗，只是没想到最后破罐子居然摔出了个高分就是了。”
　　“那江同学是不认为邢同学在考试中作弊了，对吗？”记者问。
　　江轻寒看了记者一眼，发出一声哼笑，嘲道：“就她那点胆子？”
　　画面中，记者发出两声尴尬的强笑。
　　画面外，邢烟烟：“……”
　　姑且就做江轻寒在帮她说话吧！但是这尼玛话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邢烟烟愤愤，但画面很快就又切走了。
　　记者拿着话筒，配着插图，把邢家扒了个底朝天。什么邢父经营房地产公司，哪哪的楼盘是她家开发的啦，什么邢母专职家庭主妇，爱逛哪哪的商场，消费哪个牌子的奢侈品之类的啦……甚至，连邢烟烟从小到大获过什么奖，记过什么过，上过什么补习班，都一点不剩，全给抖出来了……
　　到最后，记者干脆向观众科普起了高考作弊的量刑标准和往年案例。
　　邢烟烟听得心惊胆战，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关了电视，一头仰倒在沙发上。
　　于是，江轻寒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满茶几的膨化食品包装袋，散得遍地的食物碎屑，被踢得老远的拖鞋，还有，颓在沙发上的、头发鸡窝一样的青梅。
　　“你是猪吗？”
　　这是江轻寒说的第一句话。
　　邢烟烟闻言，先是一惊，猛地从沙发上坐起，但在看清来者后，她翻了个白眼，又倒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
　　江轻寒走过来，在沙发上扫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儿，坐下。
　　“我敲门了，没人应。”他说。
　　“没注意。”邢烟烟不怎么走心地应道。
　　江轻寒挑挑眉。“所以我拿了你家放在我们那的备用钥匙，来看看你是不是一个人死在家里了，没人管。”
　　邢烟烟发出一声哼笑，并没有兴致和他斗嘴抬杠。
　　这几天，因为被举报作弊的事，邢父邢母都在外面跑，整日整夜的没落家。邢烟烟猜他们是在找人走关系，但两人谁也没向她具体透露过什么，只是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干等。
　　是谁最开始还信誓旦旦的说“我们不怕”的，邢烟烟白眼，不怕个蛋蛋！她现在慌得一匹，窝在家里哪都不敢去！
　　江轻寒又坐了一会儿。邢烟烟不理他，自顾自地闭目沉思，他也丝毫不觉尴尬，反而很自在地找了本书，翘着二郎腿读起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余光从落地窗外投进来，打在邢烟烟脸上，两人才再次开口。
　　“你是今年的状元。”邢烟烟说的不是问句。
　　“市状元。”江轻寒修正了这个头衔的范围。
　　邢烟烟没有纠结这个细节，“什么叫能且只能去T大？”她将问题又扯到了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上。本市教育水平一直位列全省前三，市状元报考清华北大绰绰有余，但江轻寒却说，能且只能去T大。
　　“是不是有这种协议，”邢烟烟将手臂枕在脑后，两眼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你签T大，附加条件是带上我。”
　　江父是做楼盘销售的，就在邢父的房地产公司里。金榜小区的学区房，八百万起价。邢家入的户型是三室两厅，江家作为邻居，房型也是三室两厅。但这个户型，绝不是一个做楼盘销售的能负担得起的。
　　邢烟烟有理由相信，这其中存在着某种交易。
　　江轻寒一愣，随即，笑了。“想法不错。”
　　邢烟烟也动了动嘴角。
　　“但，凭什么呢？”江轻寒很快反问，“就算要附带上你，也要你分数过线才行。本省高考是自主命题，试卷从出题到最后的判卷放榜，全部是省教育厅直接负责，T大凭什么为了录我这一个考生，花这么大功夫，越界甚至犯罪，去动教育厅负责的高考。”
　　邢烟烟哑然。
　　T大确实犯不着，录取上，招生办或许还有些许权利，但高考成绩，确实不是一个大学的招生办能够插手的。可除了这一条，邢烟烟实在想不出，江轻寒那句话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
　　而江轻寒再次重复了遍那句话。
　　“能且只能去T大，”他说，“等你到了T大，就知道了。”
　　邢烟烟沉默。
　　良久，她开口：“我能不能去，还是个问题。高考作弊，轻则取消成绩，重则判刑入狱。”
　　“你作弊了吗？”江轻寒很快问。
　　“没有。”邢烟烟也很快答。
　　江轻寒点点头。“那不就结了。”
　　邢烟烟：“……”
　　她还要争辩什么，但江轻寒没给她机会。他看了眼腕表，道：“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科技发展、网络普及的今天，高考志愿填报早已可以通过家庭电脑端进行。但即便如此，学校还是要求，考生必须在自主填报志愿后，亲自到学校签字确认。
　　可如今，邢烟烟是媒体重点关注对象，学校和小区又是媒体主要蹲守地点，所以，从金榜小区到学校这条路，白天是走不了了，正大光明地走不了了，只能提前和老师约好，趁天擦黑，正吃晚饭的点，偷偷摸过去，签了字，再偷偷摸回来。
　　摸过去的路上没出什么岔子，一路顺风。
　　班主任拿着签字单，在学校大礼堂等他们。
　　邢烟烟推门进去，对着老班点头哈腰赔笑，一通感谢，完了，在表上签了字，正要溜，就听老班对着她的背影叹气，语重心长道：
　　“今天局里来人调了你一模二模的成绩。”
　　邢烟烟脚步一顿，扭过头来。
　　老班背着手，站在礼堂中央。他带了邢烟烟三年，她虽不出众不起眼，但三年了，说没点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继续透露道：“我私下打听过，局里已经勘了当天的考场和试卷通道，省厅备份的监控录像也调了。你说你……”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邢烟烟站在原地，隔空望着她高中三年的班主任，突然觉得鼻头有点酸，眼前有点糊。
　　许久，她咧出一个苦笑，第一次跟班主任皮：“您是在暗示我赶快收拾行李畏罪潜逃吗？”
　　老班本是很无奈惋惜的，听到她这话，眼一轮，瞪向她，十分恨铁不成钢地摆摆手，赶她快走。
　　从礼堂出来，邢烟烟一路沉默。一旁，江轻寒也很识时务的一言未发。不仅是因为刚才礼堂里的对话，更是因为，校园水泥大道上，那些闻风而来的记者和摄像。
　　两人走的是绿化带树丛间的石子小道，而仅在一树之隔水泥大道上，此时聚集着大批记者和摄像。
　　当地电视台平时没什么新闻可播，主持人每每都是靠口才和脸皮在生尬那三十分钟的新闻时间。而这次的高考“黑马作弊”事件，可是让电视台逮着话题了，一天24小时循环播放同一个内容还嫌不够，还要把台里的记者、摄像都派出来蹲守。
　　这些人的对话顺风传到树丛后，传到邢烟烟耳里。
　　“你确定有人看到邢烟烟出门了？”
　　“确定啊，网上还传了图，你看，和今年的状元一起，就是往学校这方向来的。”
　　“这就奇了怪了。”
　　“会不会是……没进学校，去见谁了？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在到处找人了。”
　　“现在这个情况，还有谁敢见她们？”
　　“那……”
　　“肯定在学校，分头找找吧。”
　　……
　　接着，脚步声杂乱。
　　石子路上，邢烟烟蓦地停住了脚步，江轻寒也是。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绿化带边缘、小道的尽头，再往下，就是没有树丛遮掩的大道了。这一步踏出去，必定会引得记者和摄像蜂拥而上。
　　邢烟烟开始思考，和外面的记者、摄像干耗到午夜的可能性，而江轻寒则盘算着，快速跑出校园脱身的几率。
　　这时，树丛边，有人声音微细：“那边好像——”
　　他还没说完，紧接着就有人一声暴喝：“邢烟烟！”
　　邢烟烟一个激灵，腿一软，差点给跪了，还好江轻寒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他拽着邢烟烟的手腕，本是作势要狂奔，但却在要迈出步的瞬间，又猛地打住了。
　　外面的大道上，那一声暴喝后，脚步声杂杂乱乱，却是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邢烟烟透过树丛的间隙，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在与她和江轻寒藏身这处小道相反的方向，有两个人影，远远的，见着这边的光亮后，扭头就跑，让大道上的记者和摄像误会了。
　　树丛里，短暂的静默后，江轻寒松了手。
　　邢烟烟发觉她头上冒了一层虚汗。
　　“卧槽，心脏都快骤停了。”她颤音道，腿还是有些发软。
　　江轻寒没有理会，他又透过树缝多看了几眼，而后，再次拉起邢烟烟。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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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发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