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看见野玫瑰》一瓦

5、初见Ⅳ

　　日落前的刹那，路宅最是漂亮。暮光笼在浅白墙面绽出柔柔光晕笼的让人觉得温暖而幸福。
　　玫瑰穿着红格子洋裙，黑色皮鞋走在大理石铺就的路面，‘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令她新奇不已。
　　老司务停在书房门口，转身对玫瑰嘘了声。“一会儿看到路先生要有礼貌。问你话就大大方方的回，记住了？”
　　玫瑰点点头。
　　老司务轻轻敲了两下房门，从里面传来很好听的男低音。“进来。”
　　长大以后的玫瑰一直最在意男人穿什么样的鞋子。这习惯大抵就是从她第一次见到路先生养成的。
　　在她的老家，人们对鞋的概念就是破着洞露出脚趾头的脏污布鞋。她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亮光的皮鞋，比自己脚上的鞋质地好很多。稳重、大方、朴实中隐隐透着奢华。
　　当然那时的玫瑰想不到这么多，她只是顺着路先生的鞋向上看去。
　　平整的西裤、马甲，干净的白色衬衣，刚毅的脸部线条，略微凌乱的头发。一对似曾相识的眼睛。
　　啊，她想起来了。那个病怏怏只会大喊大叫的路文就有这样一对漆黑眼睛。
　　那对眼睛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没有转而看一眼玫瑰的意思。
　　“路先生，这就是我那丫头，叫玫瑰的。”老司务恭敬地说。
　　“哦。”路先生仍在看书，淡淡说：“俊梅跟我提过。让这孩子秋季开学后和路虎一起上学。”
　　老司务一张脸笑的开了花。“谢谢路先生，谢谢路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
　　路先生终于抬头，对他二人颔首。“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他没有问玫瑰任何话，事实上他压根没有注意到那个半个身子躲在老司务身后，有一双大脚的玫瑰。
　　“是，是。”老司务忙不迭的领着玫瑰出去。
　　“对了，”路先生忽然想起什么，“听说路文这几天什么都吃不下些，你了解他的口味，给他单做些喜欢吃的。”
　　“那当然，那是当然了。”
　　路先生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老司务静静关上书房的门。
　　回后厨房的路上玫瑰拉着老司务的手问：“我可以上学了？”她的眼睁得极大，连呼吸都暂停了。
　　“嗯，秋天和路虎少爷一块上一年级。玫瑰，这可是你的福气，学一定要好好上。”
　　玫瑰没有说话，她牙关紧咬着下唇，也不知是太兴奋还是什么未知的情绪，她几乎整夜没有睡着。不是半夜忽然做起来穿上鞋子看一会儿，就是站在书桌上念一些不知哪里听来的课文‘燕子从南边飞来了……一会儿是一字形……’，或者对着圆圆的月亮傻笑。
　　路文说的没错。她一直就是个野孩子。但现在不了。她要上学了。

　　路虎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找来了一个汽车轮胎。
　　玫瑰觉得路虎这个人简直神通广大，后来事实证明他这个人的确是神通广大。
　　“你从哪儿弄来的？”
　　“嗐，老大呗。”
　　“路文？”那个病秧子？绝不可能。
　　“什么呀，是别墅区老大，那可是个厉害人物，这片儿的男孩都愿意跟着他。”
　　“老大是大人？”
　　“上初二，是这附近打架最猛的，谁都不敢欺负。我偷了妈妈两块钱，他就给我找来了。”
　　玫瑰啊一声后赶紧捂着嘴。“你偷大人的钱？”
　　“这有什么。”路虎满不在乎。“我妈有钱。别说这些了，你快点给我架秋千。”
　　“好，你等着。”
　　后厨有一个很大的杂间，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玫瑰从那里找来粗粗的绳索，像只猴子似的迅速爬到比较粗壮的红豆树上，忙活了半天还真把秋千架成了。当她做完这一切像只猴子似的从树上爬下来，路虎已经对她崇拜的要死了。
　　“你可真厉害。”路虎怕她不明白，特意加上倆字。“爬树。”
　　“这有什么。在农村的时候谁家的鸡飞到树上不下来都是我上树赶呢。”玫瑰仔细检查秋千的结实度，感觉差不多了转身对路虎说：“试试看。”
　　路虎早等不及了，利索的坐上去，“你在后面推我。”
　　玫瑰用力推他，他飞的老高老高。每次都觉得快飞到云端了，都会被地球引力迅速吸回来。
　　“再高点，再高一点！”路虎兴奋的大喊。
　　玫瑰在他身后呵呵的笑着。喊声笑声缠绕在一起飞向天际。
　　路文原本在午睡，他猛然惊醒，睁开眼看天花板。
　　那喊声笑声再次一连串钻进路文的耳朵。他这才确定自己刚才不是做梦，是真的有人在花园里喊叫。
　　他艰难走下床。先来到窗边，可什么都看不到。他推开窗，探头出去看，什么都看不到。
　　路文紧抿着唇，第一次推开落地窗朝露台走去。耀眼阳光刺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几乎引起一阵疼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忽然，一个影子在露台栏杆上一闪而逝。路文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谁知很快那个影子又冒了出来，一次，两次……他终于看清了在天空中飞翔的路虎。看清了脸蛋红扑扑的玫瑰。看清了他们玩的那个画书上说叫秋千的东西。看清了荒芜却生机勃勃的花园。
　　他蹙起眉，瞪着那两个健康快乐的家伙。
　　承认吧，路文。你嫉妒那个野丫头。因为从不知‘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