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猪头》舒雅

3、3

　　终于到了墨西哥城，已经是半夜。四个人打了车，来到旅店安顿下来。还是最出名的接待外国人的区Zona Rosa，那宾馆条件远不如在中国。
　　她扑倒在床上，准备就这样昏睡到天明，明天已经约了政府官员呢。有人敲门，昏昏沉沉地开门，发现是李明，问：“李总，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地说：“把我的药给我一些。”大概是忍者痛，但是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方有邻一下子把大皮箱放倒，她蹲下，拿出他的药，给了他一些。因为墨西哥城海拔高，刚下飞机，还一阵阵晕。一站起来，便身体往前扑，还是李明一把拉住她，有些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她晃晃脑袋说：“没事。一时不适应高度。”还朝他笑笑，满不在乎。李明确定她没事，才离开，一脸高深莫测。她倒头便睡。
　　第二天，见了政府高官。倒是比中国的官员好打交道。方有邻灵牙俐齿，还真是个很好的翻译和协调者。这时，她才发现李明竟然是个沉着稳健，非常压得住阵脚的角色。谈话间，气度从容，虽然是靠她翻译，但是反应灵敏，说话一针见血。让那些嘻嘻哈哈的墨西哥官员有些茫然，不知道原来李明这么认真。
　　中午，人家请他们吃饭。是火鸡，配传统的辣酱。难吃死了，但是还得面带笑容，狠狠地称赞一番。席间还有四人组合的Mariachi表演，四个人边弹边唱，身着传统服装，热情洋溢。吃完了，按规矩还要跳舞。对方的商贸处秘书长起身邀请方有邻，李明也邀请副部长。她在西班牙对于墨西哥的一套也司空见惯，因此好不拘束。没想到李明居然也不含糊，带着那女副部长翩翩起舞，还一边用英语亲切交谈。方有邻禁不住喃喃说：“海水不可瓢崴。”
　　一曲下来，大家鼓掌。李明竟然走上来邀请她跳下一曲。两个人站在一起，才发现，原来他还高她一点点。平时可能因为他的身材不显个儿。没想到他跳得那么好，灵活极了。她被他带着，像是凌波微度一样。而且难得他表情也很是舒畅，直到一曲终了，方有邻还没有缓过神来。她真心地称赞：“你跳得真棒！”他似是不在意，说：“卖相不好的人，总要比别人多下点功夫。”口气有些自嘲。她觉得这话真是莫名其妙，摇摇头，和来请她跳舞的墨西哥人走了。
　　一连两天下来都是会。因为上次的话，方有邻也不和李明私下里说话了。直到第三天又坐上飞机去矿区，李明坐在她身边，手按着胃，面色苍白，来送餐时，他说不要了。方有邻才不得不问：“我上次给你的药呢？”“都放在行李箱里了。”“这些天你都没吃？”“不痛就忘记了。”
　　“不痛的时候吃，就是为了能不犯病呀。”她居然火起来，声调让两个人都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倒表情柔和起来，说：“没关系，都习惯了。”她赶紧要来一杯热水，给他倒了两包冲剂，让他和药片一起吃下去。又把自己的面包给他吃了。但是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去实地考察。大家都有准备，穿得厚厚的。从市区开出去三个小时才到。到了里面，也不用什么翻译，除了她，都是专业人士。是铁矿，阴冷。正有些瑟瑟的，有人把衣服一声不响给她披上，原来是李明。他也没多看她，就继续走下去。她心想：“还是脂肪多的人，不怕冷。”
　　中午，竟然只有时间在现场吃口面包就矿泉水。她还有巧克力和牛肉干，假意给别人，也没人和她争。她把两片药给李明，他也接过来吃掉，一句话也没有。这难道是冷战吗？还有员工和老板冷战的吗？她有些想不明白。
　　坐在回去的车上，她和墨西哥的司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突然她问：“要不开空调吧，没想到晚上这么冷。”李明立刻直直身子问：“你还觉得冷？”其他人说已经下山了，这里一年四季热，怎么会冷。他轻轻把手背在她额头上一搭，肯定说：“你发烧了。带了感冒药吗？”
　　“有。”她点头，有些沮丧，平时几年都不生病，怎么这会儿偏偏赶上了。人家做老板的，心里得怎么想呀。她马上说：“小问题，我其实身体好，去哪里玩儿也从来不生病的。”他却只是又把上衣脱下来给她，还往边上靠靠，说：“躺得舒服点，休息一下。回到旅店，立刻吃药。”那声音那么不容置疑。她只觉得冷，蜷成一团，靠在车的另一侧。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那眼神分明是担忧。她心中一时间也一点点樣开，不知是什么心绪。
　　他竟然跟在她身后，她开了门，把他挡在门外，说：“李总，我没事的，吃了药就好了，你也早些休息。”
　　他神态自然地说：“我看看是些什么药，别乱吃。我们的事情还全靠你呢。”
　　方有邻一想，说得很对。原来是担心公事呀。就在内心嗤笑了自己一下，也就坦荡大方起来。
　　自己脱了鞋，找出药，他看了拿出两样，给她倒了水，吃进去。又说：“这个四个小时一次，那个六小时一次。你去洗漱一下，立刻休息。”然后他推开门走了。
　　方有邻也真是因为发烧，浑身发冷，急于上床，两分钟洗脸刷牙就钻进被子了。然后对自己说：“我的生命还是非常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