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重组》Locaforin

6、三.惊雷

　　“您好这里是110，请问……”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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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赵廉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局长，大场面见得比后辈吃的盐还多，可此时此刻，他攥紧了拳头，重重锤了一下饭桌，目眦尽裂的样子把正安静吃饭的妻子吓了一跳，“我现在马上过去一趟……局里现在有人能带队出警吗？……”他边说边站起来，抄起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抬头对上妻子疑惑的目光。赵廉没时间多说，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这么多年来，妻子无疑对这个手势熟记于心，她眉目温柔地苦笑了一下，用赵廉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路上小心。”
　　回应她的是急迫而隐忍的关门声。

　　“翛哥！”沈翛衡拿了手机以后没急着走，正翻看着桌上的资料，办公室就闯进了个人，“出……出事了！”
　　“怎么了？”看着小警察惨白的脸色，沈翛衡内心警铃大作。
　　“刚才接到报案……”小警察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我们市的那个体育场馆，今晚……有、有明星开演唱会，报警人说、说有人头滚到了观众席来……”
　　沈翛衡乍一听时，以为只是演唱会中有人情绪过于激动晕倒了，没料到转折如此之快，连个铺垫也没有，直接从纯爱偶像剧切到了悬疑惊悚现场。
　　“我们向赵局汇报了，现在……”另一个小警察插嘴的“戏份”被沈翛衡的手机铃声掐断了。众人循着声音一看：那屏幕上，赫然是“赵廉局长”四个大字。
　　“说曹操曹操到啊……”沈翛衡面色凝重地摁下接听键，“喂，赵局，我刚刚接到消息……”
　　“立刻带队出警去现场！我这边马上给你增派援手！”赵廉火急火燎地冲着电话那头一吼，修炼多年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隔着遥远的距离震得沈翛衡耳膜发疼。
　　“是！”他简短地回应了一声，攥紧车钥匙就往外跑，边跑边对几个傻愣在原地的小警察喊道，“你们在这守着，有什么事及时汇报！”
　　他没忘了掏出手机给搭档打电话。按照E市的规律，年底这个时间点儿，最忙的总是基层派出所的兄弟们，这时候是胆子不大只图钱财的小贼出没的高峰期，一天下来报案数量多得头大，好在E市设施完善，监控探头几乎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小贼们谋财心切，往往都没什么精密的策略，抓捕行动整体而言不会有“上青天”般的难度。刑侦大队也是难得清闲，这个点儿人都走了大半，于是乎就剩下几个经验有待积累的毛头小子值班。
　　时间紧急，但愿那几个人离案发地不远，他赶过去的途中能顺便接到人。
　　然而惊喜来得有些突然，沈翛衡刚刚扣上安全带，副驾驶和后座的车门就被同时拉开，两个人迅速入座，动作整齐划一，让人怀疑是不是排练好的。
　　“陆守愚？”沈翛衡盯着那个套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女人，又瞅瞅后座一身灰色着装、块头比他大好几倍的憨厚男人，“裴诚？你们两个怎么……”
　　“开你的车！”陆守愚用冷冰冰的爪子一拍他的脑袋，“路上再解释。”

　　易川之被助理和工作人员紧急带到了后台。
　　他猝不及防地听到那首惊叫时，浑身的血液都凉得像场馆外的雪。
　　那声极其扭曲、极其撕心裂肺的尖叫像一颗炸弹，投入了本就不平静的一池水中，炸得池子里的水到处飞溅。以那人为中心点，惊慌的尖叫和无法言说的恐惧肉眼可见似地向外扩散，传遍每个角落，越来越多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凭空响起，人群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骚动起来，那片由发光手环组成的海开始流动。他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粉丝们四下逃跑，但有一部分粉丝却往前挤了上来，想趁乱爬上舞台。前排驻守着的保安手挽手连成了一排，用身体组成人墙，竭力阻拦着疯狂的粉丝。易川之微微走神，觉得他们真是敬业又勇敢。可更多的保安和粉丝们一样，已经被那血腥的场景吓得脑袋发蒙，不受控制地跟着人流一起涌出，想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易川之想爬起来，想捡起身边的话筒说些维持秩序的话，可时至此刻，似乎也是无济于事。
　　他呆坐在台上，直到有工作人员冲上来，把他硬生生地拽起，拖着他离开舞台。助理从他的身后冲上去，拿着话筒大声喊：“各位不要慌！请安静下来！拜托各位保持冷静！……”
　　可他的话淹没在人潮里，像是一颗毫无分量的石子。
　　易川之被带到化妆师，他双眼无神，死死地盯着地面，连满手的血也忘了洗。
　　没有人管他。四周的工作人员焦急地跑来跑去，有的出去帮忙维持秩序，有的干脆就站在原地，惊慌失措地放声大哭。
　　“外面好像发生了踩踏事件！”“太乱了！快叫人支援！那些疯子已经要爬上舞台了！”“警察为什么还不来？！”“哪个狗娘养的上传的现场视屏！现在这件事排到了热搜榜第一！”“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好怕……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他的耳边是各种各样的声音。易川之脑袋空空，许久不眨的双眼开始发涩，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呼吸也近乎停滞。
　　那一幕再次毫无预兆地入侵他的记忆，藏在角落的伤口又被撕得鲜血淋漓。合着眼前的一切一起，张牙舞爪地拖住他的裤腿，又把他拽回了身后的一望无际的黑暗里。
　　原来是这样吗？
　　他原来……从未逃出过那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