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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四十五.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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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忠和他同事打起来了?”
“对。”网络质量不稳定,对面那头的民警的脸像是被打了马赛克,说话声音也断断续续。
“什么原因?”
“他死活不说,”民警的声音和电流的滋啦声混在一起,听着像是机器人讲话,“他的同事目前还在休息,等情况稳定了我们才能询问他。”
“他同事的伤势有多重?”
“还是有点重的,肋骨断了两根,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民警清了清嗓子。
“靠,什么深仇大恨啊把人打成这样。”陆守愚咋舌。
“现在我们只能等了吗?”关闭视频之后,沈翛衡瘫在椅子上沉思。
“现在我们还在对贺忠身边的人进行走访摸排,”陆守愚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放轻柔了些,“现在得到了点儿消息,但是没最终确定……你要不要听听?”
“说来听听。”沈翛衡的眼睛亮起来。
“贺忠的其他同事说,之前有个小八卦在办公室流传,说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们怎么知道?”
“有人见到过吧……据说那人还是贺忠的上司。”陆守愚背着手,表情看着居然有点幸灾乐祸。
“贺忠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我咋知道,”陆守愚瞪他,“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我大胆猜测一下,贺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事和他同事打起来的。”
“这样也能解释通,”沈翛衡思索片刻,点点头,“贺忠如果知道却不敢做出行动,是怕丢了工作吗?”
“这就是另一个小道消息了,”陆守愚接着说,“他同事说,贺忠跟办公室的好几个女同事搞暧昧,要论出轨那也是他先出的。”
沈翛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说。
易川之坐在回公司的车上,此时还没到上班高峰期,路上车辆很少,行驶还算顺利。
“易哥,”派来的司机都快三十了,但还是这么称呼他,“你这段时间不在,风言风语不少啊。”
“那没办法。”易川之没法和他多说。
“不过老板还是关心您的,还在努力给你争取资源。”司机的称呼特别奇怪,一会儿变一个,易川之尴尬地抓抓头,语塞了半天之后,也只是支支吾吾道:“那真是……让老板费心了。”
他心里清楚司机并不能真的和老板有所接触,这些应该也只是道听途说的。
他希望这些是真的,毕竟林荼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就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他回来,他早就做好了挨顿臭骂的准备。公司绝不可能放弃他,但以后的路好不好走,还是取决于他自己。
“易哥,”司机见他半天没声,又开始没话找话,“您最近……上网么?”
易川之呼吸一滞。
自打演唱会上的命案一出,他除了□□和微信,其他社交软件压根就没碰过,看着不断被推送出来的有关自己的消息,他毅然决然地把它们都卸载了。
微信里至今还躺着许多落灰的消息,多半是一些不太熟的同行的安慰和询问,甚至还有暗讽和嘲笑。他一一把他们屏蔽,直到那个偌大的社交空间只剩下几个人的影子。屏蔽之后他还有过一小段挣扎,思考着这样做是否太不礼貌,又把那些被屏蔽的人一一放出来,可不过半天,他再次将他们赶回了笼子里,谨慎地挂上锁,任由他们的消息自生自灭。做完这些之后,每天的消息再也不会突然地蹦到99+,给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的他巨大的惊吓。
易川之倒也不是真的惧怕恶评。虽然从出道开始他就得到大多数人的肯定,没有经历过一边倒的攻击,但也仍不可避免地收到负面的评价,只不过相较于其他同期而言,他已经算是最幸运的一个。
他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这一下撞上这等大事,更加不知所措。
人的好奇心是旺盛的,易川之到底还是没忍住,在某天晚上登上自己的账号,进入了自己的话题主页。
讨论清一色的是粉丝的鼓励和支持,一路刷下来有些视觉疲劳。他看着这些雷同的发言,并不觉得奇怪,身处娱乐圈金字塔的高层,他深知公司和粉丝团体之间的操作。
吸引他的是一条不到十个字的短评,发表这条的人被骂了好几百条。
【#易川之 杀人犯#还不自首?】
下面有很多带着认证标志的粉丝在进行回击,有几个他甚至还很眼熟,是从他出道以来一直追随至今的人。
【???不要张口就来好吗,造谣违法!!】
【你自己也不清楚就来洗了??黑钱赚着心不痛吗??】
……
评论区乱成一锅粥,反讽的、吵架的、辩解的扭成一片,大部分言论都与生殖器官挂钩,不堪入目。
易川之把鼠标挪到右上角,踟蹰了一会儿,又颤抖着点开那个话题。
【#易川之 杀人犯#】讨论早已破亿,参与人数也很多。
易川之草草看了几条,再也没敢往下刷。
他试图关掉网页的时候手抖得厉害,点击鼠标的速度越来越快,却完全对不准那个小小的“×”,好不容易关了网页,他居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右手把鼠标攥得“咔咔”作响。
倒在床上的那一刻,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仍然是那几条扎眼的评论。
易川之知道,他不应该过于在意这些负面的评价,尤其是自己处在话题风口浪尖的时刻。明星这样的公众人物受到更多的关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没办法控制所有人的好恶。
但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委屈,很想很想发一条动态自证清白,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无辜的,是无罪的,自己也是受害者。
可除了他自己,又会有谁完完全全地相信他的话呢?粉丝或许半信半疑,讨厌他的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卖惨和辩解,而他这样做无疑会给公司公关带来更大的压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某次和林荼的通话中,易川之鼓起勇气,问林荼有什么想法。
对方大概沉默了三四秒,才轻轻道:“我相信你。”
这句话就好像地上的枯叶,无足轻重,轻轻一捏就碎了。
连朝夕相处的助理都不敢为他打包票。
其实还有另一个的想法他十分在意,只是他从未敢过问。
沈翛衡怎么想似乎并不重要,他办案看的是证据,又不是交情和直觉。
但易川之还是想知道,在发生命案的那时候,在后台相遇的那时候,沈翛衡究竟在想什么。
看完负面评价的那天,他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外头蒙蒙亮的时候,他爬起来给自己温了一杯牛奶,看着窗外晕染开来的朝阳,他想了想,发了一条仅几人可见的朋友圈,没有文字,配图就是他喝完牛奶的空玻璃杯,映着溶溶的阳光。
他在冷风里站了很久,躺回床上的时候毫无倦意,只有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你一晚上没睡?】沈翛衡居然给他评论了。
【你怎么知道?】易川之内心一动。
【你没工作的话不会起这么早吧?】
易川之还在考虑着该怎么回的时候,那头居然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还不睡吗?”
“你通宵工作?”易川之反问。
“习惯了就好。”沈翛衡干咳起来,声音变得很嘶哑。
“你不会……抽烟了吧……”易川之皱眉,下意识地把手机离自己远了些,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根本闻不着。
“对……”沈翛衡答应得很爽快,“提神。”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迟钝的困意终于缠绕住了易川之,他的语调变得有些黏糊,说起话来像个胡搅蛮缠的小孩,“你高中的时候说是最后一次抽了……”
“我掐掉了,”沈翛衡失笑,“真的是最后一次抽了。”
易川之考拉一般缓慢地爬上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肚子:“嗯……你要说话算话。”
困乏让他的脑子不太好使,回忆也变得模糊又缓慢,他第一次见沈翛衡抽烟大概是在他们同学聚会的时候,他转了好几个弯儿找到角落处的厕所,一推门,一阵呛人的气味儿汹涌而来,他捏着鼻子挥散眼前弥漫的白雾,第一眼就看到了仰着脖子吞云吐雾的沈翛衡。
刚看到的时候还有点震撼,沈翛衡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直是积极向上的好学生,抽烟这种和坏学生挂钩的行为照理来说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我先走了。”沈翛衡一见他来,就摁灭了最后的半截烟,在周围人意味不明的笑意中朝他走过来。
“你身上味儿好冲。”易川之跟着他往外走的时候说。
“有点。”沈翛衡自己嗅了嗅衣服,自己也嫌弃,“不该觉得新奇就试的。”
“那你以后别抽了,”易川之一字一句,“我觉得烟味特别臭。”
“你说得对。”沈翛衡搭上他的肩时,易川之还能闻到丝丝缕缕的烟草气息。
“你要睡了吗?”电话那头问了好几遍。
“对……”易川之咬字都不清晰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那睡吧,晚安。”沈翛衡挂断电话。
易川之眯着眼睛,盯着手机界面,直至它熄灭。
他猛地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到抽屉旁边,拉开最底下那一格,把最深处的拆封的香烟拿出来,点燃一根,放在床边的烟灰缸上。
细微的烟味儿仍旧难闻,可他却伴随着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