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重组》Locaforin

49、四十四.迷雾

　　“时间对不上，”陆守愚把一沓复印件扔在沈翛衡面前，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滑出来好几张，“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这是……”沈翛衡拿起来浏览了一会儿，发白的指节捏紧纸张，“还真是……”
　　贺忠离开E市是在□□被杀害的前一天，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启程。
　　“他妻子怎么不早说？”沈翛衡懊恼，“这样还能省点时间。”
　　“他妻子解释说自己对时间没那么敏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但我们查看了夫妻之间的聊天记录，其实贺忠给她发过定位，她口中所说的‘贺忠敷衍她’并不成立。”
　　“监控查过吗？”
　　“查了，”陆守愚揉着指尖，一字一顿，“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具体说说？”
　　“监控显示在□□被害的前一天，贺忠提着大包小包出了门，他的妻子也站在门口送他，”陆守愚调出那一段监控，调了倍速，“之后就没什么了……直到□□被害的那天晚上。”
　　沈翛衡往前倾着身体，视线黏在屏幕上：在高清摄像头默默的监视之下，有个拉着行李箱的男人缓缓从楼下走上来，从体格到打扮，都和前一天离开的贺忠别无二致。男人压了压帽檐，手里拎着的黑色皮箱似乎很重。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戴着雷锋帽的老人，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动了几下，应该是说了点什么，随即，两人擦肩而过。
　　“这人能确定是贺忠吗？”沈翛衡按下暂停键。
　　“还不能，”陆守愚坦言，“我看到的时候吓得不轻，如果真是其他人假扮的，那未免也太像了吧！”
　　“问过那个见到他的老人了吗？”
　　“这不正派我们的人过去嘛。”
　　再深究下去也捋不出什么线索，沈翛衡只好暂时放过，去找那个在办公室等待自己的人。

　　“我还以为得等很久。”他进去的时候易川之在玩手机，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可挖掘的，”沈翛衡没有和他透露，直接面对面地坐下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公司有事，催得要命……”易川之烦躁地抓抓头，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我再不回来老板该骂死我了。”
　　沈翛衡安静地注视着他，并不急着切入正题。
　　“你最近很忙吧？”见他不说话，易川之自己挑了话题，脸上有两朵不明显的微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其他的原因。
　　沈翛衡点点头。
　　他不断回忆上一次这么打量易川之是什么时候，结果压根没记起来。小明星的头发剪短了，还染回了黑色，之前周遭散发的社会人气场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好学生的气质。沈翛衡曾经听陆守愚讲过，说易川之早期走的是小奶狗的风格，后来为了迎合市场审美就换成了年下小狼狗，所幸他颜值能打，转型非常成功，很多人被他这个风格吃得死死的。
　　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沈翛衡看着把手机放在桌底下玩的易川之，他的小动作还和学生时期上课偷偷打游戏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原本打算把他们五个人住的地方都走一遍？”沈翛衡问。
　　“是，”易川之丝毫没有遮遮掩掩，“我先去了邢枢那边，再去了安清禾家，下一个本来应该是魏鸿渊。”
　　“怎么样？”沈翛衡说，“安清禾那边。”
　　易川之完完整整地交代了事情的全部，没有拖泥带水。
　　“你走之后……安清禾的母亲怎么办？”沈翛衡有点担心。
　　“我给了照顾她的护士一笔钱，让她帮忙找个靠谱的保姆，”易川之胸有成竹的样子，“回来的时候她告诉我已经办妥了，还给我发了安妈妈的照片。”
　　“那就好，”沈翛衡稍稍放心，“除了日记，你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安清禾的房间非常奇怪，”易川之大概描述了一下，“听上去是不是很少女？”
　　……其实听起来有点土。沈翛衡没好意思直说，只好“嗯”一声。
　　“而且我在他房间发现了这个……”易川之咽了口唾沫，双手在空中比划几下，还对他挤眉弄眼。
　　“什么东西？”沈翛衡不明所以。
　　“真要说出来怪那什么的……”易川之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在手机屏幕上敲打几下，把手机推过来，“……就是这个。”
　　沈翛衡猝不及防和那个带着凸点的尺寸狰狞的东西打了照面，一时也有点脸红，他只瞅了不过一眼，就侧着头把手机推回去：“……原来是这个东西。”
　　“说起来也奇怪，”易川之托着下巴，动作和思考的神情很像校园言情剧里的男主角，“以前我从来没注意过这件事……安清禾一直把自己的物品看得死死的，其他人都没动过，我以为只是他警惕心比较强，就没怀疑过……而且有时候和他同房间，半夜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白天问起的时候安清禾就说是自己说梦话、磨牙，神情很不自然。”
　　“有人在他还敢……”沈翛衡强迫自己说得含蓄一些，“不怕被发现？”
　　“呃，听说……”易川之搓搓手，目光飘向一旁，“这样会更刺激。”
　　沈翛衡霎时无言，他和易川之无意中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做贼心虚似地转移目光，老脸泛红。
　　要是有外人听着他俩流畅自如的对话，大概也不会想到，在两个小时前，他们在马路边激烈地亲吻；更不会想到，即使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仍旧没有定数。
　　沈翛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在易川之的下唇上，方才接吻时他过分着急，把易川之的嘴唇咬破了，现在还有点红。
　　“那个日记……”他几乎是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你怎么想？”
　　“我哪儿有想法，我又不是专业的。”易川之像只受惊的麻雀一样炸起来，身子剧烈地抖动一下，然后又缩回椅子里。
　　“以前你们一个团队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类似于潜////规////则的事情？”沈翛衡追问。
　　“有的，”易川之的手在桌上摸了摸，小声咕哝道，“怎么没有水……”
　　“我出去外边儿给你接。”
　　“算了，”易川之抓着一头乱毛，甩甩头，“我说完就走，明天事情多着呢。”
　　“……好吧。”
　　“那时候经常听闻有女艺人被潜，公司的女艺人都很紧张，我们当时也很担心曲施晓，不过过了好几个月都无事发生，我们那个小破团人气也水涨船高，”易川之咬了咬下唇，“嘶……有点疼。某天和一个老板吃饭，吃完饭后林荼过来跟我悄悄话，说有个老板想……”
　　“想什么？”沈翛衡心提到了嗓子眼，音量难以控制地拔高一大截。
　　“想睡//我//呗，”易川之十分无所谓，“但是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我回去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其他人听，大家都在笑，只有安清禾不对劲儿，冷汗都出来了，后来他私下告诉我，那个老板也对他传达过这个意思。”
　　“那他呢？”沈翛衡的语气又回复到先前的平稳，“他怎么样？”
　　“他说他很害怕，”易川之面色沉重起来，“但是我穷追猛打问他到底有没有屈服的时候，他一直摇头，但是眼睛很红，我想，假如……”
　　“老沈！”陆守愚火急火燎地打开门，“我们联系了贺忠出差地那边的警局，那边说贺忠在落地的那一天就因为故意伤人被拘留了！”
　　“怎么回事？”沈翛衡腾地一下站起来，“那监控里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无暇安顿易川之，跟在陆守愚身后急匆匆出了办公室。

　　易川之望着大敞的门，垂下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唇，还是有刺刺的疼痛。喉咙火辣辣地烧灼着，手背上有道细小的裂口还在往外渗血，他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终于可以独自一人回味两小时前的吻。
　　沈翛衡急不可耐的样子的确很少见，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最近看着就很忙，可能他自己没注意到，但在易川之眼里，沈翛衡憔悴了不少。黑眼圈重得吓人不说，下巴那圈胡茬估计也有几天没刮了。这和学生时代的沈翛衡有点远，那时他总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整洁程度让易川之误以为他有洁癖；学生时期的沈翛衡更鲜活一些，话说得比现在多得多，能见到笑容的时刻也很多，感觉要比现在更讨喜。
　　如果那时沈翛衡是现在的性格，自己还会对他产生那种想法么？
　　时隔七年再回想起心动的那一刻，易川之仍然会心跳加速。
　　他逃过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巡查，过五关斩六将冲到隐蔽的小门处，正好碰见沈翛衡翻墙跳下来。他稳稳地落地，手中的东西却不慎摔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米。
　　“哎！”沈翛衡几步上前抓回那个小东西，易川之定睛一看，是块小蛋糕，不幸遭遇了撞击之后，大部分奶油沾到了包装盒上，小小的一块三角也有点变形。
　　“你去哪里买的？”他边和沈翛衡往后山走边问，“学校附近没有蛋糕店的。”
　　“没什么，我提前买的。”沈翛衡搪塞过去。
　　后来易川之才知道，这是沈翛衡翘了晚自习骑车骑了老远去买的。沈翛衡回来的路上还被人碰倒，连人带车翻到地上，脸和手臂都不同程度地擦伤了，只不过当时周围太黑，他看不清。
　　“只有一根蜡烛，”两人在后山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沈翛衡小心翼翼地给他点上，“本来想买那种比较正式的蛋糕的，但是那家店太小了，只有这种……凑合一下吧。”
　　微弱的火光映着沈翛衡略显脏兮兮的脸，他的眼睛明亮又纯净，好像宝石。
　　“没关系……”易川之看着他出神。
　　“来，许个愿吧。”沈翛衡虔诚地捧着蛋糕，给他小小声地唱起生日歌来。
　　这个愿望他一直没敢和其他人说，也没和沈翛衡讲过。他以前从来不信那套“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辞，但从那以后，他分外恪守这条“准则”。
　　夏天的风带着温度拂过他发烫的耳朵，还夹杂着一缕青草的香气。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是沈翛衡的身影，耳边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