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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三.松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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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承认参与杀害傅茜的案子,是吗?】审讯的是E市警局的副队长徐箴。
【我承认。】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大幅度地后仰,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半白的头发。
【请你详细说明,是你雇佣并教唆凶手杀人的吗?】
【我已经说了该说的……没必要穷追不舍吧?】炽热的白光把曾丽梅的疲态暴露无遗,但她依然自然地微笑着,好像还是那个陪丈夫出席宴会的优雅女人。
【你提供的证据越多,给警方的帮助越大,到时候判刑才可能考虑宽大处理。】徐箴紧盯着女人的眼睛。
【我不想宽大处理……】女人笑了,却无意间吸入一口冰冷的口气,激得咳嗽了几声,【即使判我死刑,我也认了。】
【也许法律不会给你死刑,但在我心里,你罪该万死。】徐箴加重了语气,一串发问炮弹似地甩出来,【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傅茜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没必要被牵进你们的仇恨里,不是么?我看了她的日记和一些照片,她是把你当妈妈的,而你就这么报答她的爱?你还有一点为人母的良心吗?傅茜的亲生母亲知道了,一定要你下地狱!】
【我没什么想说的。】曾丽梅的语调没有起伏,但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论是当时审讯的徐箴,还是正在同时观看审讯的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感受到她的动摇。
果然,徐箴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乘胜追击【你没有自己的孩子吧?听你丈夫说你们计划再要孩子,傅茜这么善良的女孩,我想无论是弟弟妹妹,她都会很喜欢,有她这样的姐姐,弟弟妹妹也会很幸福……】
曾丽梅微微地发着抖,深呼吸了好几次。
再次睁眼时,她的眼中蓄满晶莹的泪水。
……
【我没有雇佣凶手,】曾丽梅泪流满面,声音却还是坚定而冷漠,【我的同伙只有我的前夫。】
“她招了!”一个年轻警员兴奋地叫起来。
韩庸已经是个老前辈了,对于来之不易的线索并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但他仍然下意识地攥紧双手,这是他感到激动时的习惯动作。
“韩老大,”审讯的视频被切断,沈翛衡转过头来征求他的意见,“要不要实施抓捕?”
方才技术人员及时送来了资料,巧的是,曾丽梅的前夫程俊,目前就在T市居住。
韩庸没有再犹豫,立刻带人动身出发。
走之前他想起了什么,折回去含糊不清地交代了沈翛衡一句:“你待会儿去看看那娘娘腔好点儿没有。”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其他原因,他竟然不敢看沈翛衡的表情。
抓捕过程异常顺利。
程俊压根不知道曾丽梅早就把他拱了出来,本人警惕性也令人堪忧,问也没问深夜敲门的人是谁,就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链,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的不速之客,就被蓄势待发的警察一拥而上给制服了。
“你好,”韩庸站在不明所以的年轻男人面前,出示自己的警察证,“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程俊彻底清醒,不情愿地剧烈挣扎起来,“你们什么意思?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曾丽梅,”韩庸言简意赅,“你记得她吧。”
程俊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瞬间就哑火了。
然而事实证明,程俊也只是表面看起来有点傻气,若是能看到内里,大概会发现他那颗快速跳动的狐狸的心。
陆守愚同一众警员站在审讯室外,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是一张资料。
“程俊,30岁,系曾丽梅前夫,两人离婚将近六年。”周止低声读道。
“他和曾丽梅差挺多岁呀。”裴诚的关注点和大家不太一样。
“虽然是相差差不多八岁的姐弟恋,但是你看程俊那样,他绝对和曾丽梅一样狡猾。”陆守愚随口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韩庸扫开桌上那摞资料,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巨大的白炽灯悬挂在头顶,光束携带着热量扎在在场的人身上,火炬一般烤炙着双方的身心。明明是寒冬腊月,但程俊的鼻尖却泛起了汗珠。
“……”程俊从进来之后便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曾丽梅已经把你供出来了,”沈翛衡在韩庸身后,贴着墙站着,同样是面无表情,“你知道即使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有方法定罪。”
程俊没有动。
他或许知道正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恨不得把他解剖,从里到外掏出他深藏的秘密,这样的目光其实远不止两道——在门边放置的摄像机一丝不苟地捕获他的一举一动,并且投到了某个办公室的大屏幕上。
“六年前啊……”韩庸见他不吭声,便开始自问自答,“当时你们还挺年轻呢,是为什么离婚?”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曾丽梅的名字,程俊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二人一眼。
“要是真如曾丽梅所说,你在她的指示下杀害傅茜……”韩庸敲着桌子,感慨似地说,“你是有把柄握在她手上吗?还是说……你还是很爱她?”
程俊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你现在过得不挺好么?”背后传来沈翛衡低低的笑声,“你毕业于国内名校,现在是某著名私企的高管,月薪是我们这些小警察的几十倍,住在楼中楼里,养有一猫一狗,刚才查了查,你还有个女朋友,也是那家私企的高管……郎才女貌啊。生活不够美满吗?犯得着杀人?”
“你们没有证据,”消磨了将近半小时后,程俊终于干巴巴地说出第一句话,“单凭曾丽梅的口供,你们不能判定就是我。”
韩庸慢条斯理地在手上哈了口热气,阴沉着脸,活像个阎王。
“我们审讯之前拿到了一些东西,”沈翛衡眼神示意桌上的那堆纸,“就在傅茜被杀害的一天前,你驾车前往E市,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傅茜遇害的后一天,你回到了T市,怎么,解释一下吗?”
“我去看一个朋友。”程俊声音嘶哑,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叫什么名字?”韩庸恶意地补充道,“曾丽梅吗?”
“不是!”程俊突如其来地吼叫唬了二人一下,但顷刻间他的语气又软了一截,“那人叫蒋英,你们可以查一下。”
韩庸递了个眼神,沈翛衡会意,走出了审讯室。
没过十分钟沈翛衡就回来了,他扬起手中的手机示意道:“你朋友说你的确来找过他,但是第一次找他的时候他不在家,在外边儿应酬,第二次你来的时候你们才真正碰面,但是期间间隔长达五个小时。”
“你能告诉我这五个小时你在哪儿吗?”
程俊再次选择沉默。
“串供也得有技术才行啊。”沈翛衡见他装傻,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走到韩庸身边捡起一张纸,自顾自地念起来,“根据监控拍摄,你于七点钟左右进入国道G390,从这里可以前往傅茜所住的别墅群,开车只需半个小时,在八点至十点之间傅茜惨遭杀害,你完全具有犯案的时间。”
程俊的头更低了,就差把头埋进胸口了。
“你的车之后再没从出口出来,直到第二天被拖车公司拖去维修。”沈翛衡一板一眼地朗读着,“你的车挺好的吧?怎么突然抛锚了?”
“……”程俊冷不丁地恶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齿的样子像匹饿狼,恨不得咬开沈翛衡的喉咙。
但沈翛衡丝毫不惧一条被镣铐锁住的败犬,他蹲下身和韩庸耳语几句,达成一致似地点点头,依然用那平和、缺乏感情色彩的语调发问:“你不承认,那不如我们一起问问曾丽梅?”
这句话像是往即将熄灭的柴堆泼了桶汽油,火焰一下子腾空升起,把玩火的人烧个正着。程俊剧烈地挣扎起来,目眦欲裂的样子分外吓人:“不要问她!不关她的事!”
“我再提醒你一次,”韩庸举起手机,当着流泪满面的程俊拨通了电话,“她已经承认并交代了部分罪行。”
“不要!不要!”程俊尖叫着,“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沈翛衡和韩庸都有些不明所以,这样激烈的反应在他们的预料之外,程俊实打实地在害怕,但是他在怕什么?他应该清楚自己和曾丽梅在劫难逃,曾丽梅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鬼,难道还能从电话那头扑过来咬死他?
电话响了几声,被人接起。沈翛衡和那头嘀嘀咕咕了几句,沉寂片刻之后,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小俊……是你吗?”
程俊不动了,他瞪大着眼睛呆愣地看着通话界面,嘴巴翕动几下,像条濒死的鱼,嘴角还不受控制地淌出涎水,他在对面二人惊讶的注视中,触电般地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倒在桌子上,彻底没了声音。
程俊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未苏醒。
韩庸走到警局门口,想短暂地清醒一下头脑,刚才着实闷得他难受。
走到门边才发现那里蹲着个人,捧着什么东西吃个不停,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那个补丁格外显眼。
韩庸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人旁边,看着那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会儿饺子,假惺惺地问候他:“好点儿了?”
梁轶师不敢置信地转头,对上韩庸那张放大的脸,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来干嘛?”
韩庸没想好,就顺势指指他:“来拿外套的。”
“妈的,屁大点儿事。”梁轶师把饭盒往地上一放,站起来就脱衣服,露出他那单薄的白大褂,“拿走拿走,妈的你那烟味熏我一身,恶心。”
韩庸没伸手接,大爷似地把手揣在兜里:“开玩笑的,你穿吧,大冬天别冻坏了。”
“滚!装什么好人!”梁轶师不领情,厚厚一外套直接砸他身上,他状似潇洒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子,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还没出口,就“哎哟”一声蹲下来捂着脑袋,好像世界天旋地转了一样。
“你还难受吧?”看他那样韩庸也不好意思和他计较,蹲下来拽他的时候发现整个人都软了,压根站不起来。
这病得还不轻。
韩庸半扶半抱地把梁轶师弄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跌跌撞撞往局里走。
“等等……”梁轶师扶着滚烫的脑门儿,“我的饺子……”
韩庸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我把你扶进去再说,那饺子就喂喂流浪猫狗得了。”
梁轶师气力用尽,到底也说不出话来。
大费周章把人抗进去,韩庸还得出来收梁轶师丢在大门口的碗。
只剩一个饺子了,这点儿量连老鼠都嫌弃。
韩庸想了想,自个儿捞出来吃了。
……韭菜猪肉馅儿,味道还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