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重组》Locaforin

31、二十七.离开

　　怀着“碰碰运气不行就算了”的四个人依旧不死心地去了一趟现场。
　　从傅家出来以后他们连续折腾了近二十四小时，个个脸色都不算好看，黑眼圈跟不要钱似地批发在每个人脸上，沈翛衡开车前瞥了一眼后视镜，觉得惨不忍睹，遂不再多看。从易川之演唱会到傅茜遇害，两起案子都是极难遇到的性质恶劣的大案，结果居然就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给他们撞在了一起，要说不是背的，沈翛衡还真不信。
　　年关已经近了，今年或许真不能过个安生的春节了。
　　沈翛衡强撑起精神拉下手刹，望了一眼在后排争分夺秒睡觉的裴诚和周止，以及同样靠着玻璃小憩的陆守愚。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轻轻地踩下油门。
　　出发的时候天以及蒙蒙亮，距离上班高峰期还有一段时间，在路上颠簸近一小时后，四个人终于抵达现场。
　　结果在预料之中。四个人分头行动，最终的反馈都是一无所获。别说池塘了，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连个水坑都难找。
　　他们气喘吁吁地回到车上，沈翛衡抓紧时间在路边的早餐摊买了馒头，让大家垫垫肚子。
　　“说实话，”陆守愚脸上看不出什么失望的意思，“我们太信任那段视频了，万一这其实不是私生饭寄来的，而是凶手刻意迷惑我们的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沈翛衡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我们太着急了。”
　　开车的时候他余光注意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心里头隐隐觉得忘记了些什么，拼命地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才回到警局，物证科那边就有消息传来：口红和催泪棒上的DNA和曾丽梅本人的完全匹配。
　　“这下有得查了。”陆守愚嘴角浮出一个略带寒意的笑容，眼神飘像那间虚掩着的休息室，“他们暂时就别想走了。”
　　“曾丽梅知道这件事么？”沈翛衡压低声音问同事。
　　“哪儿能先让她知道！”同事对他眨了眨眼。
　　陆守愚不轻不重地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现在要对他们进行第二次询问吗？”
　　“再等等，”沈翛衡看着掏出笔记本放在大腿上的周止，“我们应该不止能查到这些，证据越多，她漏出的破绽才越多。”
　　接着沈翛衡马不停蹄地赶去赵廉的办公室，汇报了两件案子的进展。
　　赵廉比起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一边盯着案子一边还顶着上级的巨大压力，半个月下来人消瘦不少，头发也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平日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也掺了点疲惫的血丝。
　　沈翛衡每次见到赵廉都下意识地有点儿紧张，这不单单是因为赵廉和他那个吊儿郎当的亲爹曾经是同事的关系，还因为赵廉身上自带的严父气质。好在赵廉并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最后离开的时候居然还客客气气地跟他喝了茶。
　　警局又及时派来一拨人手，沈翛衡在傍晚时分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自然没有放过。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强打起精神和陆守愚去外头那家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连锁快餐店吃了碗面条，准备迎接下一轮鏖战。
　　吃东西的间隙，陆守愚摸着手机，忽然问他：“老沈你带充电线没？我的放办公室里没找到。”
　　“我的应该在口袋里……”沈翛衡说着，手伸进大衣兜里，抓出来一大堆东西。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东西都没办法收拾，随便一抓放口袋里，只要不丢就行。他从那些纠缠的物品中理出自己的充电线，递给陆守愚。
　　随着充电线的抽出，一张小纸条跟着掉在桌上。
　　沈翛衡漫不经心地拾起来瞄了一眼，顿时睁大眼睛，席卷而来的睡意大半被震到九霄云外。
　　是易川之的纸条。
　　回想一下拿到纸条的那一天……
　　时间不多了。
　　这个点易川之多半没睡。沈翛衡急急忙忙给他发信息，没等对方回复，就抓起车钥匙冲出店门。

　　开车的途中沈翛衡很忐忑，主要是担心易川之又像上次那样衣冠不整地来开门。
　　说实话，他还是挺愿意看的，但是……
　　再往下想多半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沈翛衡一个急刹车停在红灯前，顺势把脑子里不太正经的想法通通抛走。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易川之家门口，并且礼貌地扣了三下门。
　　大约等了五分钟，正当他准备再敲一次的时候，门开了。
　　易川之从门缝探了半张脸出来，看见是他，也没什么惊讶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把挂锁解开之后，易川之站在拉开的门边，示意他进来。
　　“鞋套。”沈翛衡一只脚还没踏到地板上，他就出声提醒，“在旁边，家里昨天保洁阿姨刚来打扫，别弄脏。”
　　话听着非常客气，沈翛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易川之非常捉摸不透。
　　这人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脾气上来的时候跟炸毛的猫一样，伸手去摸就反咬一口；不生气的时候很冷淡，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说特别气人的话。
　　沈翛衡套着鞋套，目光不知不觉地移到易川之身上。
　　那人走到客厅中央摆着的行李箱边，把一件件衣服叠好放进去。易川之的头发剪短了，重新染回黑色，没有浮夸妆容的修饰，配着白衬衣和牛仔裤，安静的时候显得很乖，看起来和高中时候差不了多少。
　　沈翛衡站在门口看着他收拾，突然很想走上前摸摸他的头。

　　易川之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转头过来，发现沈翛衡依旧站在玄关处。
　　“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他尴尬地耸耸肩，示意了冰箱的方向，“有水和可乐，果汁也有……还有酸奶。”不知道是不是暖气调太高了，他的脸微微地烧起来。
　　上次跟沈翛衡在这里说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回想一下他自己都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坦荡地露出下半身撩拨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这怎么看都不是他会做的事。
　　他自认为日常生活并不是个沉闷的人，性格和外界给他贴上的标签差不多：开朗有趣，能逗人开心，亲和力老少通杀……
　　面对沈翛衡除外。
　　他只是和沈翛衡不太熟而已。
　　“你说你订了机票……要去哪里？”坐在对面的人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我爱去哪儿去哪儿。”易川之低下头，又没忍住怼了沈翛衡一句。
　　“你身上嫌疑还没洗清……”对面那人斟酌着字句，“就这么离开……”
　　“但你也没证据。”一说到这事儿易川之就火大，他“蹭”一下站起来，对沈翛衡怒目而视，“老拿这件事揪着没意思，要是你能拿出实际的东西，你把我绑在警局里我都没意见！”
　　“公司同意你离开E市？”沈翛衡像是自动过滤了他的怒火，继续问着不痛不痒的问题。
　　“同意了。”易川之自嘲道，“这种倒霉事一出，我明年的通告全黄了，公司一下亏了好多钱，说不定正后悔收了我这种灾星……现在他们唯一的盼头，大概就是早日抓到真凶了。那时候我事业回春，他们也能借机炒作。”
　　“你要去哪里？”沈翛衡紧握着玻璃杯，却一直没喝一口水。他对易川之的话不做任何评价，只是机械地和他进行一问一答。
　　“这你还真管不着。”易川之扣上行李箱，“你知道也不能怎么样吧？还是说你要派个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我？”
　　沈翛衡抬头看一眼天花板，咬了咬牙。易川之知道，那是他没辙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那行吧。”沈翛衡注视着他，显得很认真，“你外出小心，及时和我联络。”
　　“啥，我还要时时给你报备的吗？”易川之就差哈哈大笑嘲弄沈翛衡多管闲事了，“你还想监控我不成？”
　　“为了你的安全，”沈翛衡正襟危坐，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迹象，“现在凶手没抓到，保不准他下一步冲你来，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出事了都没人知道。”
　　“要是被人弄死不也挺好，正好把嫌疑洗清，你们还可以少查一个人。”易川之眼角挑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还挺认真。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翛衡的话听着像是在压抑什么，“是我不希望你出事。”
　　易川之愣了一下，半晌后才抓着头发说：“那谢谢你哈。”
　　“什么时候的飞机？”对方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五点钟。”易川之顶着一双比沈翛衡轻不到哪儿去的黑眼圈，但人看着分外精神抖擞，“再过半小时就出门。”
　　“你不怕被你的粉丝发现？”沈翛衡终于想起该担心的问题。
　　“我装备齐全着呢。”易川之给他看自己的口罩和无框眼镜，“现在流感严重，我戴着口罩没人会起疑……再说了，我从出道到现在，连林荼都没见过我黑头发的样子。”
　　“……那就好。”沈翛衡把那杯一口没动的水搁桌上，“我先走了，我发消息你记得回一下……一定要用语音，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噢。”易川之望着沈翛衡走到门口，举起手软软地朝他挥舞了两下子，“拜拜！”
　　他低着头盯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发呆，没注意到本来已经要走的人折返回来，趁他不备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还顺带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耳边传来低哑的一声“保重”，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和门被关上的声音。易川之被这“突发袭击”弄得不知所措，迷迷糊糊地想着沈翛衡怀抱还挺暖的，以及他是不是感冒了。
　　在沙发上坐到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勉强打起精神坐起来，捞过桌上那杯冷水一饮而尽。
　　凉意从喉头一直蔓延到空空的胃部，火却从底下一路烧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