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重组》Locaforin

3、暗涌2

　　有点饿。
　　易川之结束了短暂的排练。他披着工作人员递上来的外套，迎着掌声走下来，他今天状态非常棒，晚上的演唱会无需多虑。易川之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对着坐在舞台前排的年轻男人喊道，“林哥开开恩，赏小的一块巧克力呗？”
　　“就一块。”男人掏出袋子里的一颗抛过去，“吃完就不能要了。”
　　“好嘞！”易川之后跳一步，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稳稳落入掌心。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一仰头把巧克力抛入口中，厚重的甜味在唇齿间扩散，易川之微微眯眼，整个人幸福得冒泡。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得有些入神：在刚才这个舞台上的人还是掌握全场的统治者，可走下台来，他周身的气场却削弱了不少，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就只是只爱撒娇的奶猫。
　　小小一块巧克力，不到两分钟，那种甜甜的幸福感就消失了。易川之砸吧几下嘴，没打算再问经纪人要。他知道自己的经纪人可是出了名的有原则，说一不二，想再吃一块简直比登天还难。
　　……真是的，自己本来也不是易胖体质，日常的锻炼也从未少过，怎么公司就偏要煞费苦心地控制他的零食？
　　在这方面还是那个人好。至少问他要巧克力时他从来没拒绝过，而且一次就塞一大把。
　　易川之咽了咽口水。那股子甜味似乎又回来了。

　　“苹果甜不？”
　　时间退回到两天前。
　　安清禾结果母亲递来的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挺甜的，妈你挑的真不错。”
　　“甜就好，甜就好……你拿着路上吃吧。”母亲看着他系鞋带，笑吟吟地抱着他沉甸甸的黑色背包。
　　安清禾咬着苹果，站起来接过包。
　　面前的母亲比他矮上许多，常年积累的疲劳让她看起来已经像是六十岁的人了。但她仍然对自己微微笑着，眼底的光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安清禾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弦，他突然觉得眼底发涩，不由自主地弯下身轻轻抱了抱母亲，在她不明所以的呆愣着的间隙里，他打开门，匆匆走出去。
　　今天起得晚了。安清禾步履匆忙，还没走到公交站，远远地就看见那辆52路公交车驶离站台。
　　“我靠……”饶是平日里文文静静的他也忍不住说了粗话。
　　下一班至少要二十分钟才来，他铁定要迟到。
　　安清禾伸手进裤兜，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昨天他在剧组演的龙套角色终于杀青，支付给他的酬劳不多，大部分给了母亲，自己只剩下这点儿。
　　今天他有个试镜。要是表现得不错，他就有机会在即将开拍的那部偶像剧中争取到一个配角的角色，即使只是绿叶，走红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他一定不能迟到。
　　安清禾咬咬牙，跑到路边，挥挥手想拦出租车。
　　可他住的这片儿几乎是城市的边缘地带，四周都是老式小区，人少得可怜，出租车司机不会傻到来这里拉客。等了快十分钟，只有两辆出租车经过，还都是有客的。
　　安清禾站在凛冽的寒风里，心凉了不止半截。
　　他正沮丧地转身，想回去等公交车，背后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喇叭声。
　　他像惊弓之鸟般回头：背后停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很脏。安清禾对于车辆的款式之类的一无所知，只觉得这车的款式很老。车主摇下车窗，对着他喊：“小兄弟去哪儿啊？上车吧，我给你便宜点儿。”
　　安清禾这才反应过来。
　　他眼前的这车应该是辆黑车。出租车司机对这块贫穷之地没啥兴趣，不代表黑车司机没有。这一带黑车司机特别多，满街乱停乱放的几乎都是，少了出租车司机的竞争，他们更是如鱼得水。当地的公安局已经司空见惯，几次查处行动完全没有影响这群狡猾的黑车司机，几次下来都没什么收获。后来因为一直没出什么事故，公安局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来不小兄弟？我看你赶时间啊！”司机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叼着根烟，眼袋仿佛有千斤重，略长的小卷发乱蓬蓬的，随着寒风肆意飘舞。
　　“哦，好……”就奢侈这么一次吧。安清禾拉开车门：“去市中心，麻烦在九点半之前到，拜托了师傅，我有急事。”
　　“好嘞！给你选最快的路！”中年男人似乎对这一带的路了如指掌，语气里满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保证九点二十到！”
　　“哎，谢谢师傅。”安清禾感激得连连点头，白皙的脸上因激动染上了红晕。
　　车刚开两分钟，一阵疲惫突然上涌。昨晚熬夜准备，今天又起得很早，在开着暖气的车内，靠着柔软的座椅，安清禾突然犯了困。
　　……反正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安清禾从车前的镜子里看了一眼司机，后者目光炯炯，正在专心开车，看着挺老实的，不像坏人。
　　“师傅，我睡会儿，到了您能不能叫我，我实在太困了。”他凑到前座，好声好气地问道。
　　“可以可以！你放心睡！你们年轻人，好好休息才有精神！”司机目视前方，满口答应。
　　“谢谢啊师傅，麻烦你了。”安清禾从包里摸出眼罩戴上，靠着软软的椅背，不出五分钟便沉沉入睡。
　　他没有看到在听到他的打鼾声后，黑车司机油腻腻脸上的恶毒的笑容，也全然不知道，车子在这时就驶入了一条没有摄像头的小道，彻彻底底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车子在黄土飞扬的路上前行，驶向他的一去不回的深渊。